“哎，那个深玫瑰色儿的好看！”

“我看还是大红的好，看起来亮堂！”

常琦特地约了淑琴去了趟百货商场，她要买一床缎子被面送给秀婶。

“你也不想想，秀婶多大年纪了，她哪敢用这么艳的色儿？还是深色的合适。”淑琴不觉摆出“二姑”的姿态，以长辈的口吻说道。“那大红的，什么时候你嫁人时我送你！”

“去去去！要嫁你自己嫁！”

常琦已经十九岁了，还不大习惯开这种玩笑。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她算不上很明白，因而同异性相处时也不存私心。父亲来信让她自己多留些钱在身边“准备准备”，常琦还没有意识到应该存点钱替自己准备嫁妆。

无论在读书时还是工作后，常琦一直都很得人缘的，男生女生都愿意同她交往。此外，她还特有老人缘，在北京的长辈和厂里的老师傅都喜欢她的个性，爽快、实惠、大气又不失温顺，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她基本上是该明白的明白，该糊涂的糊涂，一切自然天成，没有一点做作的痕迹。她不需要刻意地去经营她的人际关系，那种强有力的磁场，那种在人群中自然成为焦点的气质，简直就是浑然天成的。对于异性，常琦还没有同龄女孩子常有的敏感意识，在日常交往中，她对同性和异性都一视同仁，如果有男同事请她一起去跳舞或看电影，她一般不会拒绝，但也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如果对方坚持要付帐，她会在适当情况下回请对方，不过也不会去猜想别人会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常琦第一次联想到男女之间那种特别的、有点敏感又有点暧昧的意思，还是得知她的闺中密友石金玉在谈对象之后。

童一延和常琦、金玉都是同届学徒，一延来自山东广饶的农村，人很聪明，又争强好胜，也是众学徒中相当出色的一位。但是，令他郁闷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总是无法在技术上超越金玉，杨老师那句“只有石金玉才算得上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徒弟。”使他备受刺激。“杨老师也太偏心了，感情除了石金玉，我们都不是人了？”血气方刚的山东大汉败在一个其貌不扬的乡小女子手下，一延起初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处处找机会与金玉一比高下。但久而久之，情况却起了变化。在常琦眼里，这对硬碰硬的同伴走在一起实属意外，但是，她却明明白白地看到近来金玉身上发生的变化，原先经常目无表情的脸上，最近常常会泛起羞涩的红晕，谈起“童一延”这个名字，目光里情不自禁就流露出无比温柔的深情。至于一延的变化更令人吃惊，常琦从没想到五大三粗的他竟然还能如此柔声细语地说话。“这莫不就是长辈们常说的那种‘缘分’？”

还有二姑淑琴，近来也举止反常。淑琴是个典型的北方姑娘，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上月的一个周末，淑琴死活把常琦拉去了照像馆，先是同常琦两人照了张合照，后来又一个人照了一张单人照，还要带彩色的呢。淑琴照那张单人照时摆出的那种娇羞的姿势令常琦感觉十分陌生。淑琴经不住盘问，终于招认，那张单人照是准备送给男朋友的。淑琴前年中学毕业后进了电报大楼做报务员，几个月前师傅给她介绍了自己的另一位爱徒沈刚，沈刚已经参加工作四、五年了，现在调到了邮电部门，和淑琴不在一起工作。两人相处了几个月，感情发展很快，可是，沈刚突然接到单位通知，要他去外地出差三个月，于是淑琴特来拍张照片送他，让他带在身边。。。

爱情？真的能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或许只是激发了一个人表现出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金玉和淑琴的变化似乎在冥冥中给了常琦某种暗示，她猛然想起离开家乡那天，不少旧时同学前来送行，那个在学校时永远考第二名的木根送了她好远好远，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后来木根又来北京找过她一回，还是那样闷闷的，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当时常琦的心正在天空飞翔，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木根有什么异样，今天怎么会突然想起？是金玉和淑琴在无意中给了她暗示吗？

常琦还没有仔细想过自己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她知道他应该不是像木根那样的，她感觉不到木根与一延或其他的男同学、男同事有什么不同之处，能让她心动的“他”，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应该像爷爷那样，天塌下来都可以当被盖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