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明今年刚好四十岁，大家都叫他“哑巴”，他的舌头比常人短半截，说不出话，耳朵却比普通的聋哑人要好些，你只要靠他近些大声点说话，他还是能听明白的，也会“啊、啊吧、啊吧。。。”地附带着手势与人对话，至于他对你的话究竟明白了多少，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这起案子情节十分严重，这类大案、要案正是目前要严打的典型案件。。。证据显示，案发前后这些日子，李亚明都没有来工厂上班。。。有人指证，他当时就在现场。。。”公安局人员义正言辞的话语依然在耳边回响。“真是多事之秋啊。。。出了这种事情，连雕刻厂、象牙车间也在同行业里出了名。。。可是，哑巴真的能做出那种事吗？”常琦决定先去哑巴家里去做一次家访。

李亚明的家就在附近漕泾镇上一条小街深处，在一座两层楼旧房子底层的阴暗小间里，常琦和新上任的管理员罗凤喜找到了李亚明的妻子。那女人叫周小妹，三十多岁，骨瘦如柴，身边站着一个两、三岁大、拖着鼻涕的小男孩，也和她一样瘦，小房间里阴暗潮湿，廖无生气。周小妹神情有些呆滞，常琦和罗凤喜费了不少劲才让她明白了她们是李亚明车间的领导，想了解一下案发前后李亚明的情况，周小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常师傅、罗师傅，亚明是冤枉的。。。他虽然没有出息，可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做得出？。。。我有胃病。。。很严重。。。两年前就已经长病假在家，要是他再有个三长两短。。。如果不是看着孩子可怜，我早就不想活了。。。”

“小妹，不要急，慢慢讲！”常琦掏出手帕让她擦了擦脸，“李亚明有两个多星期没去上班，他当时人在哪里？”

“那天晚上，他突然说肚子痛，痛得在床上打滚。。。邻居帮忙叫了救命车送去了医院。。。是急性胆囊炎。。。就住在医院，开了刀。。。”

“住院开刀？那是哪一天？在哪家医院？”

“是上个月五号吧。。。可能是八号。。。我记不清了，在第九医院。。。”

从李亚明家出来后，常琦和罗凤喜已经基本肯定李亚明不可能是流氓案的嫌凶，案发时间就在他住院动手术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怎么可能到现场去犯案呢？

“事实这么清清楚楚地摆着，怎么会说不清楚呢？”凤喜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别忘了，他是个哑巴！”

“哦！那不是太冤枉了？看看他老婆、孩子那惨像，真真作孽！”

“不行，我们不能眼看着他被冤枉。。。明天，我们去第九医院了解一下情况。。。”

这边，常琦和凤喜还在忙着和医院联系，搜集李亚明不在罪案现场的证据，一个多星期后，厂里却已经接到公安部门的通知，李亚明因流氓罪被判了无期徒刑。那年代审判、上诉程序根本没有规则，许多人认为判了就是判了，想要翻案，难！像这类被抓典型的重案要翻案，就更难了。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公安部门也结了案，雕刻厂只要公事公办，依照条例开除李亚明的公职，他也就与雕刻厂没有了关系。可是，常琦忘不了那个阴暗小房间里那对可怜的母子。。。还有，哑巴其实做起工作来还是蛮勤快的，在厂里这么多年，只有别人开他的玩笑、拿他取笑，还从没听说哑巴得罪过谁，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落得这般下场，难道不该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