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丹平回海岛已经半年了，这半年里，他时常会在深夜独自来到海边吹海风，但不管海风怎么吹，总也吹不走心头的阴霾。都说太阳晒黑的肤色很快就会恢复白净，但海风吹黑的肤色却是永久的、不可逆转的。一直被称为“白脸”的宋丹平终于在这半年里变成了黑脸，眉眼之间多了一道沧桑。

凌晨一点半到两点，通常是人的精神意志最最薄弱的时候，在那两个未回家的夜晚，每夜此时，空军支左队的人就把宋丹平带到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用摄影棚里的探照灯直照着他眼睛，逼问他关于笔记本的细节。

“什么笔记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丹平多年以来就养成了写写弄弄的习惯，那本他来制片厂后经常带在身边的笔记本里记着的无非是些开会的事项，原本是担心事情多了会忘记，作个备忘录的，可是这次空军代表却对这个笔记本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心，丹平不知不觉地警觉了起来，难道他们扣押我，就是为了那个笔记本？幸亏最近因空军支左队出现后，丹平觉得形势复杂了起来，已经把它留在了家里的书橱内。

“听说宋队长每次开会都带着笔记本，还写得满满的。。。”

“谁说的，这几天我们没少开会，你看到我带着笔记本了吗？”

凭着多年地下工作的经验，丹平觉得笔记本很有可能会被人拿来借故大做文章。现在，唯一希望的是松年还能自由活动。松年一旦知道他们要追查笔记本的下落，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丹平相信他们之间的默契。

果然，丹平被关了两天之后就放了回来。他回家后绝口不提笔记本的事，常琦也就没问，她怕问出更多的问题来，这些年，谁没学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丹平平平安安回家就好，回洋山大不了一切照旧，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了丹平不在身边的日子。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他们在追查那笔记本的？”酒过三巡之后，丹平终于向松年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被扣押的那天中午，杜书记不止一次问我关于笔记本的事，我马上就觉得不对劲儿，就对他说，我是个粗人，从来没注意笔记不笔记的事。。。可是心里却急死了，一到下班时间，我就去了你家。。。”

“毕竟是老战友，来，干了这一杯！”丹平用力拍打着松年的肩膀，把两个酒杯斟得满满的。

“当天傍晚从你家出来，我就去找了警备司令部的领导。空军扣了我们的人，警备司令部能不管吗？毕竟是人民军队，难道就跟地方上造反派似的，分成两派不成？” 松年说着，叹了口气，“后来不知上面怎么协商的，就有了现在这样的结果。。。还好，你也好好地回来了。回原单位就回原单位，我还是觉得在部队里呆着舒坦，就是有矛盾也是明抢明刀的，不像地方上，尽知道暗地里算计人。。。那个杜书记，一看就不像个好东西，笔记本的事，十有八、九是他挑起的。。。”

“跳梁小丑，我看他也活得挺累的。。。只是有一点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咱们成了‘错误路线’，空军的那帮人就走了‘正确路线’呢？”

“咳，不说这些了，喝酒！今后咱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这么痛快地一起喝酒呢！”松年又把两个酒杯斟得满满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丹平的思绪。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敲门，谁会在这时候找他？宋丹平惊疑地打开了宿舍的房门。

“宋股长，警备司令部紧急通知，让你明天下午去参加紧急会议，务必出席！”值班的通讯员说完就退了出去。紧急会议？宋丹平已经很久没有被请去警备司令部参加会议了，难道，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