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帼芬，你也要走了？”

“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在雕刻厂再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花头了，倒不如趁有机会，在退休前，好好扒几年分。”

楚帼芬准备加入理大冶金系办的一个做铜器的三产企业，担任工艺指导。这种新兴的企业，人员少，机构精简，效益好，口舌也少。帼芬原本就是当老师的，这样的职位对她来说，倒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可，这三产。。。”

“什么全民所有制，集体所有制的，现在，谁还在乎这些？钞票说了算。我那儿子，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学习成绩又不好。。。要是考不上学校，干脆，筹点本钱让他做点小生意算了。。。”

“你倒是想得开，我真羡慕你啊！”常琦叹了口气。“是瞿秉正介绍你去的？他在理大混得还好吧？”

“小瞿人真不错，居然还能想起我这个老师！”说起瞿秉正，帼芬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已经不在理大教书了，自己开了家工艺品公司，经常往南方跑，可忙了。。。”

楚帼芬的离去，在象牙车间又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连常琦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不过，如果没有那次突然在大街上晕倒的惊险经历，也许，她还不会这么快就听从厂部的安排，离开象牙车间，去当那个工会委员。命运啊，有时候实在说不清，到底是谁在背后当推手？

那天早晨，常琦像往常一样推出自行车，准备上班去，虽然当时感觉稍稍有些不适，但她以为是因为这几天为厂里的事烦心，也就没有在意。不料，正当她骑在车流中时，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知觉。。。

待她睁开眼睛时，发现眼前是一张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脸，那人见她醒了，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阿姨，侬唔么事体伐？”

“我。。。”常琦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人行道上的一棵大树下，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道：“这。。。是怎么回事？”

“侬还问我怎么回事？”那男子兀自笑了起来，“看侬蛮好骑在我前头，勿晓得哪能，一机头就倒了下来。。。还好我刹车刹得快，后头的车又离得远。。。否则，侬哪能还会在这里跟我讲话啊。。。”

啊？常琦看着人来车往的街上，不禁倒吸了口冷气，还没等她来得及说话，只听得那男子道：“阿姨，侬唔么事体就好，我要赶时间，先走了。。。记得骑车出来当心点，身体不舒服时，千万不要骑车啊。。。”常琦还没说出声谢谢，那人已跨上坐骑，消失在了车龙里。

。。。他，叫我阿姨？常琦不禁抚上自己的脸，难道，真的，是老了吗？

常琦推着自行车，犹豫片刻，终于没有向雕刻厂的方向去，而是拐进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这样的情况，经常有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女同志，到了这个年龄，就要格外小心了。。。很多毛病，都是从这个年龄开始的。。。你要是家里负担不是太重的话，真该好好注意健康问题了。。。”老医生说话时，一脸慈祥，常琦似乎突然，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