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仪盼望已久的十七岁生日，终于来临。好几个月前，她就开战时张罗着如何筹办这一次生日舞会。上海人过生日讲的是虚岁，而十八岁，象征着成年，具有特殊的意义。静仪早就想秀一下妈妈从美国买回来的连衣裙了，还有那套先锋音响，贝斯不要太足噢！

范书棋今天亦是容光焕发，欢快地包着虾仁馄饨。她在美国不过三个月，但是，从选拔，到口试，到审批。。。一道道程序走下来，一年多也就过去了，化工部给了上海不到十个出国名额，轮到她工作的研究所，只有一名。幸亏那几个月苦练英语口语，也幸亏抓到了这一次出国考察学习的机会，回来之后，才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回所后，加工资、评职称、评先进，领导都破天荒地为她开绿灯，从小范熬到老范，年近五十的范书棋终于被恭恭敬敬地称作“范工”或“范老师”，还莫名其妙地当了回“三八红旗手”，上了报纸，同事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范工还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这些突如其来的荣耀，书棋倒不在乎，让她得意的是，现在，她说的话，在两个女儿心目中有了分量，虽说那套音响几乎花了她赚来的所有外汇，但看到女儿们左一个“世上只有妈妈好”，右一个“妈妈万岁”，那种甜蜜的滋味，才是从心底里泛出来的。。。

只是，她毕竟走晚了一步，静仪还是坚持己见，报考了第一助产学校，她的考分不高不低，刚好落在那个分数段。“看，我多有自知之明！”书棋深叹了一声，把目光瞄准了静娴，“噢！”静娴乖乖地点了头。

“静仪，看，子?来了，还送了花给你！”范书棋殷勤地起身迎客。

“谢谢！”静仪笑着道谢，却没看一眼，“来，介绍一下，这是模范中学高二的萧强，这位是景泰宾馆的司仪林立国。。。”

“我不是林立果！”立国不失时机地对着女生们行了一个西式礼。

“去，旁边晒太阳去！”静仪笑着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还有立国的朋友方斌。。。这是致远中学高一的宋子?，还有我的同学成嘉佳、付玉华，嘉佳的堂妹文佳，新天鹅的模特儿。。。”静仪如数家珍似的把朋友们介绍了一遍，各色品种齐全，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

宋子?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这身牛仔裤、运动鞋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方才在花店里千挑万选，才配成的那束满天星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花组成的花束，经过自行车上一路颠簸，已有些杂乱，放在精美的礼品盒、玫瑰百合花束边上是多么不相称。她没有想到，今年静仪把生日搞得这么大，起初，她还以为会和往年一样，吃一碗排骨面而已。所幸的是，今天的来客男少女多，男生们都识趣地围着静仪转，女生们的目光又集中在那几个男生身上，倒不大有人注意到她。

舞曲响起，萧强和立国交替着为静仪伴舞，静仪轮番替换着一红一白两套连衣裙。妈妈从美国买回两条裙子：“静仪白净，穿白色的文静；静娴黑里俏，穿红色的活泼。”可是，今天，全被静仪拿来独领风/骚。方斌识趣地退居二线，周旋在嘉佳和玉华身旁。陪着子?一起落单的还有文佳，她，实在太漂亮了！

“妈妈，我们也来一曲！”一直在一边观热闹的爸爸汪海，大手一招，便把娇小玲珑的妈妈拥在了怀里，范书棋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害羞，脸一下涨得通红。所有的人都望向他们，汪海把头一扬：“别以为就你们小青年会跳舞，我们年轻的时候。。。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