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送到家门口，我把玻璃瓶给他。

“你确定不去吃大餐？”

“你怎么这么婆妈啊！快回家吧！还有，不能偷看我写什么啊！否则，将来愿望实现不了，你就死定了！”

“好啦。那我走了。”他转身。

我转身。

“佳贤！”我转身。看到他站在电梯口。

“有什么事，就来找我，知道吗？”然后他进了电梯。

打开电脑，MSN跳出来好多个对话框。姐妹们的话。

“生日快乐啊！你一定会把允浩弄到手的！哈哈。”

我伸手，摸屏幕上的“允浩”两字。液晶屏泛起了水圈，我说：“你哭什么。”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

“老妈，母难日过得开心吗？”

“母难日还得老妈给女儿打电话，你说，是个道理么？”

“我还来不及打嘛！您一向手脚都比我快多了。”

“嗯，在干嘛呐？肯定跟朋友乱疯了吧，别玩那么晚啊，知道吗？”

“……知道了，等等就回家……爸呢？”

“他？他还在外面应酬呢，要不要我叫他给你打个电话？”

“没事，别管了，反正今天，是您的节日，没他什么事，您说是吧？哈哈”

“你又来！怎么可以这么说爸爸？”

“是是是，尊敬的密夫人，小的不敢了。”

“好了，不烦你，去玩吧，记得千万别玩那么晚。”

“嗯。”

等等就回家。

等等就回家。

我用手指，在桌上来回走。奇怪，家门在哪。

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Little Kevin Lee”.

“这么快就埋好了？”

那边没回话，然后我听见钢琴的声音。那头的他，唱起了生日快乐歌。这头的我，抱着膝盖不说话。听了六年的声音，此刻如此纯净，从右耳，传进记忆，缓缓，潺潺。

“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有点。”

“你是不是没吃东西啊？有气无力的。”

“吃了一半，被你打断了，有气无力也怪你。”

“你……行了不说了，你打电话给你妈了吗？没打的话赶快。”

“嗯……”

“嗯，拜拜。”

“Kevin.”

“嗯？”

“……没事。”

“说。”

“没事，叫你一声，不给阿？嗬嗬。拜拜。”

我走到厨房，拿出一包泡面，用剪刀剪开一个口子。放下，走回电脑前。

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Miss. Korea”.

“慧妍姐姐，你好像没送礼物给我啵！”

“急什么，一会儿给你。”

“啊？你要来我家啊？”

“才不呢，汽油多贵。”

“哈哈，你看我，就不开车，不用受罪。”

“说真的，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好。那我挂了。”

“嗯。”

我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对着它扬起嘴角。这笑容，分明没事。

我起来，把灯全都关了。剩下电脑的光。暗夜里，我不会去想，自己身在何方。

我闭上眼睛，用鼠标随便点了一首歌来放。这是我的习惯。存的歌越来越多了，就像身边的人，无从选择。所以我，适时地，看天，随意。

曲子响起，弦乐与竖琴，慢慢酝酿。就像悲剧的序，很长。但当你意识到正文开始的时候，已经止不住悲伤。我还没有睁开眼睛。闭眼是夜，睁眼也无差，直到那吟诗般的唱声结束了序。

F的，彼岸花。

我已经离开家6年，我到底在寻找什么，如此义无反顾。6年，我无法面对敞亮的房间，因为里面空荡荡。墨城，首尔，换了个地方，但我却没有改变。

F的声音，像音浪。夜幕下，唯有它泛着些许光芒。浪拍打，海愠怒。岸边的人享受着咸淡的海的香气，暗地里却害怕。

姐妹们发的对话框还在，允浩两字，还在。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是我打电话就能听到声音的人，不是我翻相册就能找到跟我站在一起微笑的人，不是我上线就能看到名字的人。

当他在走路，他就是在走路。当我在走路，我却想着他。如果我看得见我和他的人生轨道，我会毫不犹豫地用手，把它们连上。但如果我看得见那轨道，我已经身在天堂。

我到底该来吗？为何一切伴随着挣扎，为何一切狠心把我抛下，我趴在泥泞的路上，雨不停地下，直到迅雷，让面前的树倒下，衣服贴在身上，勇气随风而去。回头，看不见家乡，眺望，那里没有村庄。

生日是年华的关卡。但我怕，日升月落，人只是白了头发。

“他来

我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好吧，我很爱他，我不害怕。

我的生日，想他，想家。想设计一个家，属于他。

提起笔，却无从下手。我对自己说，没事，用铅笔画，一擦就没了。但我还是下不了手。画了又怎样，他又不知道。我给他的家，不能一擦就没了……

我趴在电脑右边，曲子重复在我的左耳，我闭眼，结束了我的序。彼岸，没有灯塔，浪花，溅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