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阴郁地笑了。夏花说：“咦，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外边刮起了大风，几声沉闷的雷声之后，雨水像倾倒下来一般，砸得屋顶上的瓦片发出“??”断裂声。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

抬起手腕，看那银镯，上边似乎吸附着姐姐的魂魄，她总在梦里悄然出现。身上披着白纱，身后是漫天大雪，掀开白雪覆盖的画面，却是春意盎然的一池碧水，两个人十指相扣漫步在池边，春雨绵绵，天地间垂下无数朦胧的纱幔，微风轻拂，吹不动一帘幽梦……美好的画卷被轻易翻过，鲜血不知从何处流出，涓涓细流慢慢汇聚成汹涌的大浪，铺天盖地而来，开始是殷红的，绯红的，玫瑰色的，深紫的，到最后成了黑色，一下将所有，统统淹没……

我快要窒息般地急促呼吸着，茫茫黑夜中独自醒来，落寞地搂抱住自己的身体，孤寂、惶恐风干了躯壳。指尖触摸处，连绵如丘壑般高低凹凸，角质层生硬地盘踞在皮肤上，疙疙瘩瘩，居然浑身都是这样，宛若怪兽。这是我吗？我惊恐地颤抖着，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让自己安静下来，躺下去，再躺下去，噩梦接踵而至。一群人拿着器械追我，追呀追，把我逼进了死胡同。乌起码黑中，我大声疾呼：“我只想活，平平静静的活，不妨碍任何人地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逼我？！”

醒来时，天还没有全亮，夏花抱怨道：“你半夜三更地乱吼什么？搞得我都没睡好！”我摸了下脸庞，冰冷冰冷，身上汗津津的。夏花说：“你好像病得不轻啊！”我无精打采地说：“没事。”

洗漱的时候，迷糊间瞥到梅姨的身影恍惚闪过。我强打起精神，跑了出去，她果真在后院等我。雨后的清晨，苍凉而讥讽地笑道：“我真低估了你！”我讶异地抬起头来。她冷笑道：“别这么无辜地看我。”我仍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眼中透出的恨已根深蒂固到人无法企及，微微开启双唇道：“少爷的病好了，你就以为自己能当少奶奶了？”呵呵，随即愤怒、扭曲地笑了很久，这笑声宛如严冬的风雪，渗得人瑟瑟发抖。她挑起素来平和的眉，斜着眼，露着凶光，贴近我的脸，声音沉郁、怪异道：“你离死期不远了！”

她走后，我一个人呆呆地杵在原地良久，浑身麻木、阴冷，似乎风吹来都没了知觉。

不远处有人大喝道：“她在那儿，她就在那儿！”腊梅，锦儿还有一大帮丫鬟婆子凶神恶煞般冲了过来，一下将我围住，几个力气大的，立马拽住我的两个胳膊，使劲地将我的头往下按。“带走！去见夫人！”锦儿大声命令道。我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大厅，夫人一脸阴郁地坐在上边，我发觉她脸上的肉绷得很紧，而且都是横着长的。旁边立着凶狠的明兰，一副要置我于死地的摸样。

“跪下！”奶妈大声呵斥道。绑我的两人猛地一推，我整个人就跌倒在地上，膝盖处如断裂一般的疼。明兰说：“把赃物拿上来！”腊梅立即递上那块绣好的纱巾，还有一大包少爷要送我，而我没接受的衣裳。

奶妈说：“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刚想辩解，还没开口，夫人厉声吼道：“该死的丫头，给我拖出去打！打死活该！”我惊恐地大叫，拼命地伸出手去求救：“夫人――夫人――请您听我……！”

她哪会听我说话，粗重的板子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落在我背上、臀部和大腿处时，我困难地呼吸着，虚弱地望着围观的人群，他们的影子虚晃地重叠在一起，有的在笑，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轻轻摇头……明兰高兴地将手插在腰间，居高临下，傲慢地审视我。她的脸一会儿是大的，一会变小了，一会儿是圆的，一会儿变尖了……眼球也一会儿凹进，一会儿凸起，一会儿……

渐渐地眼前的景象模糊了，再也无法正常思维，只觉跌进了漆黑的万丈深渊。

醒来时，只身躺在柴房里，旁边俱是刺人的荆棘，身上满是血迹、污渍，根本无法动弹，嘴唇也干裂地流下血来。我想我快死了，眼前恍惚闪过哥哥的脸，还有上官忆的脸，泪水顺着面颊悄然滑落，我却笑了。其实与上官忆在幽兰谷底相遇的日子很美，足可以珍藏一辈子了。哥哥总想我过的好些，但我就是这样没用，辜负了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