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姐姐呢？”我冷不防的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他的脸瞬间僵硬在那里，像是盖了层坚冰再也无法化开。我戴着他赠的项链向湖边走去，几只天鹅正在戏水，见人也不躲避，一旁有个凉亭，我就依偎在凉亭的栏杆上，欣赏水中的金鱼。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知道他也过来了。

可他并不说话，望着光影下红色、橙色、银色的鱼儿自由穿梭于银线交织的柔波间，我不禁欣喜地伸出手去，想要轻抚这粼粼微波折射出的淡雅光芒，感觉它们比宝石更美妙。他连忙上前揽住我的腰说：“小心，别掉下去了。”

我低下头，隐约看到自己的睫毛如垂下的帘子，又如花蕊，根部有些微微上翘。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我抬眼，目光便触到他的双眸，依旧是那深邃无边的黑。“你太傻了。就为这恨我？”他痴痴地问。我也怔怔地望着他，半响才冷冷地说：“不是。”于是别过头去。他一把拥我入怀，直视我的双眼，不容争辩地说：“就是为这，对吗？”我不愿作无谓的争论，又漠然地转过脸去。只听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玉童，我对你的感情跟对雪儿的是不同的，你怎就不明白呢？”

我确实不明白，很不明白，整夜整夜地想不明白。生分地挣脱他的手，慢慢往后退去，陌生地望着那双眼。他依然两手弯曲在胸前，做环抱状。我想过很多次，决定不再哭了，可此时贮存已久的泪水依旧流了下来，抬起手，轻轻遥指对岸那曲折的游廊，平静地问：“如果此时姐姐就在那曲阑深处，你是留在我身边，还是……”我没有说完，怕自己哽咽住了，闭口不语较为妥当。他显然清楚我指的是什么，愣愣地杵在原地，无助地望着我，从没见他这般孱弱过。在风中，我惆怅地抚了下零落的碎发，默默地转身往回走去，思训堂才是我该呆的地方。

可是眼前的一抹鲜红挡住了去路，许槿儿盛装而立，眉宇间散发出的戾气足以让湖面结冰。她一把抓起我颈上的链子，狠命地拽了下来，扔到地上，厉声道：“你也配？”我不作声，任由她刮来两个响亮的耳光，晕眩地站着，景琮死死地抓住她的手，黑着脸说：“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悲戚地嚷道：“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居然不如一个丫鬟！朱景琮，你到底要置我于何地？如果你觉得我碍眼，我也可以立马跳进湖里，永远离开你的视线，让你清静地活！”“带王妃回去！”他喝斥许槿儿身边的侍女道，可侍女们都站在原地发愣，不知如何是好。许槿儿眼含泪光，凄然地望着他，抚了下头上的珠冠与身上的红装，黯然道：“知道这些年我为何只穿红色吗？因为新婚之夜你压根就没看过我，也从来没有碰过我，在我心里永远都留存一个新婚的梦，希望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会仔细地打量我，那时我依然盛装等候你的到来。可是十年过去了，呵呵，十年，我还是新娘，是你原封未动的新娘。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说到最后她不禁失声痛哭。

我在一旁斜睨着景琮，在心里凄厉地质问他：你为何要欠下这么多情债？还还得清吗？呵呵，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

他怔忡地站着，湖面的风肆意吹来，吹乱了他腰间玉佩上的流苏，也吹乱了他的心。不知是否被许槿儿的告白给感动，而我清楚此时应该悄然淡出的人是我，毕竟他们才是结发夫妻，是要执手一生的人。

思训堂远吗？远吗？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前路漫漫，似乎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