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边响起了亥时的梆子，韵儿早回来了，可莺儿一直都没出现，不会有事吧？我依旧有些蹒跚地走到屋外的长廊上，雨停了，黑暗深邃的苍穹上没有一点星光，借着灯笼朦胧的光影，我瞧见远处几条柳枝正轻柔地迎风起舞，仿佛夜叉鬼魅的身段，收敛起刚性的那面，尽显温柔之能事，不知要招惹谁，勾引谁。

我趴在临水的栏杆上，心烦意乱地拧起了手绢，稍不留意手绢竟从手中滑落，随水漂去。“韵儿――”我大声叫道。“夫人，您有何吩咐？”她匆忙跑来。“去叫人把我的手绢给拾回来，别让它沿着溪流漂走了。”“是。”她应着。

此刻外边有些动静，一位年轻的公公来禀：“夫人，殿下让奴才传话，您不用为他准备行装了。”“他不走了？”我兴奋地问。“这个奴才不清楚，殿下只是吩咐奴才给您传刚才的那句话。”说完，他行了个礼，退下了。不知为何，我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这时才想起忘了问韵儿送钱去的时候紫姬是怎么说的。“紫姬娘娘说一切尽管放心，明日会叫人写了单据给您的。”韵儿乖巧地回禀，我满意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夫人，莺儿姑娘回来了。”一位侍女上前禀道。“她人呢？”我焦急地问。“莺儿姑娘被雨淋湿了，她怕对夫人您不敬，所以先回房换件衣裳。”过了一会儿，莺儿头发湿乎乎地出现在我面前，发梢上仍在不停地滴水。“韵儿，去厨房煮碗姜茶来。”我说着，韵儿就退下了，其他侍女也跟着离开。莺儿小心地关上门，从内衣里边掏出一张银票，上边正中清晰地写着二十万两几个大字，不过边上的小字遇水有些晕开了。莺儿愧疚跪在地上道：“夫人，奴婢本该等雨停了再回来的，因为一时心急就把银票给弄湿了，刚才在房中想用干燥的布将水吸干净，可是怎么弄都有些变形了。”“这不怪你。”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扶起她，接着道：“你辛苦了！”她仍内疚地低头不语。

“你见了顾夫人，她是怎么说的？”我心里不时揣测着明兰的反应，这会儿看见莺儿更有些急不可待了。莺儿见我着急，便仔细道来：“奴婢来到顾老板府上已经很晚了，先是个门房接待奴婢的，后听说奴婢要找顾夫人就急忙进去禀报了。顾夫人是在后院的一间小屋内单独见奴婢的，奴婢就按夫人的吩咐把手绢交给了她，并传话与她，她听了之后脸色煞白，拿着手绢那手也颤抖不止。想了会儿便叫奴婢等着，大约一炷香功夫她拿了这张银票给我……”说到后来，她有些犹犹豫豫的。我追问道：“她没说别的？只给了银票？”怎么感觉不像明兰的作风！

停了会儿，莺儿观察着我的脸色吱吱唔唔道：“顾夫人是还给了奴婢一样东西，不过……”“不过什么？快拿给我看！”她勉强从袖子洞里掏出一块潮湿的手绢，我以为明兰将手绢还了回来，但打开一看，并不是送去的那块。雪白的绢子上赫然写着鲜红的两个大字“无耻”，显然是咬破手指头写上去的。“夫人，您别生气……”莺儿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我不生气，她还说了什么，你如实道来。”“顾夫人说，您送去的那块手绢她会好好留着，若是往后罗家或是隆德钱庄有什么事，她愿与您玉石俱焚！”莺儿说完，又不时地看我的脸色。我揣测着，莺儿没有骗我，这些反应与明兰素日的秉性应该相符。

随后问道：“你进出王府还算顺利吗？有没有遭人盘查？”“有夫人您的手谕，守门的侍卫并未为难奴婢，路上也没撞见哪位主子，挺顺利的，就是遇了场雨。”我这才想起刚刚叫韵儿去拿姜茶了，忙命她进来。又对莺儿说：“你先喝口热茶，千万别着凉了。”莺儿小心地接过姜茶：“谢夫人，奴婢身体向来很好，不容易生病的。”“那也得注意着点！”“是。”“现在快到子时了，你先回房休息。”“让奴婢服侍夫人就寝吧！”“不用了，今天你累了，明儿还有很多事要做，退下吧。”“是。”她似乎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看韵儿，韵儿低头，默不作声地在我身旁站着，午夜的凉风从窗户外肆意地刮了进来，吹乱了垂着的纱缦，烛光也心神不定地上下攒动，忽地被吹灭好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