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丫鬟和老爷

远方牧放的马群，卷踏起一片糠灰般的草籽云。灰云线上有个黑点起伏波动，越来越大，像是个骑手，但看不清脸。少媛不再注意来骑，注意起自己的手来：被少爷捧过的手背，有点痒，有点虚幻。她吻了一下，顺势咬住了指节上的肉窝。袖套上一股盐腥味。

杨经曲打马奔驰过来。头顶的兔皮帽，象一枚裂开的蛋壳，嘴角也恶意地裂开了：“你个败家子，私自截留你老子的设备款，苕买两只盒子炮。还让那小妖精也挎一只？你败家还败出幺蛾子来了？”漆少媛回嘴道：“老爹，我是不是小妖成了精，先不提，一只盒子炮就败了你偌大个家业，这铁疙瘩也忒沉了点，沉得姑娘我挎不起（取下盒子炮递给杨经曲），您拿回去还能铸俩铁钱不是？”杨经曲驱马原地踏步：“你瞧她：就像一只刚出笼子的母鹅，眼神和皮肤都鲜活得紧，哪像个丫鬟？”杨桑然暴躁地道：“老大，你要是不想嘴边落满苍蝇，就给老子闭嘴！”杨经曲骂道：“我是你老爹，什么‘老大’？”漆少媛接口道：“老爹……”杨经曲立马喝止：“你不许喊老爹”。漆少媛照喊不误：“老爹，你就别学唱戏的吹胡子啦！你那两撇柳叶胡，吹得起来吗？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得罪您老了？您老就这么不待见我？”杨经曲道：“我是保安旅旅长，还是‘汉留会’的堂主，富甲一方的盐矿老板，你这种上不粘天下不着地的丫鬟，也想攀高枝？”漆少媛索性上前挽住杨桑然的胳膊：“你爹发颠了。你要是敢甩开我，我就让你知道媳妇比公公更疯癫。”

杨经曲叫骂得凶，但心里其实很喜欢这个俏丽的丫鬟，见少媛强挽住少爷往河边去，老爷只是发愣。少爷倒是目瞪口呆：“你啥时成了老子媳妇了？你看你把老爹气得。”杨桑然轻轻脱开漆少媛挽住的手臂道：“咱们朝河里打水漂玩吧。”漆少媛敏感地道：“你是不想我挽住你吧？实话告诉你，这方圆百里内的姑娘媳妇，没一个有我这么大胆的，你亲过我，就别想再摆脱我哪。”其实，少媛也心虚来着，挽住少爷的时候，心跳得跟打花鼓似的。只是胸口一热，就那么不管不顾了。杨桑然叹气道:“我这人大大咧咧惯了，脾气又不好，你跟着我要吃苦头的。”漆少媛摇头道：“不跟着你，我才要吃苦头呢，吃大苦头！天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