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沦陷
作者:七重夜色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576

() 左右一个人不一定需要多高强的本事,关键在于那个人是否在乎你。

那天晚上蛮月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因为武振霄的情况没有一点起色。

几个月来全身的血液都被彻底换过,大小器官移植手术做了六次,也只能算是基本稳定,但侵入中枢神经系统的毒素始终拔不出来,导致长期昏迷无法苏醒。

曾经健壮的肌肉在慢慢萎缩,即使物理治疗不曾断过也还是不能抑制机能退化。

她守在密封担架前久久不肯离开,最后路西法只能强行将她抱走。

“每天最多半个小时。”阴沉的声音毫不掩饰地透露着怒意:“宝贝儿,不要逼我。”

蛮月没有争辩,安静地洗澡安静地爬上床躺好闭上眼睛,然后安静地失眠。

想起了很多事,比如小时候被武振霄架在脖子上疯跑,比如踩在凳子上和他对视瞪眼,比如打架闯祸后倔犟地昂头听他训斥,比如因为不耐烦他的嘱咐而中途挂电话,比如卡洛斯……

他会不会有解药?

这个念头冲进脑子里,就像一匹狂躁的烈马,咆哮嘶吼上下窜跳。

她蹭地坐起身来,急切地摇着路西法问。

“就是有也不会给你。”月光下,路西法的回答和他的脸一样有些冷:“给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幕后主使,他虽然不聪明,却也没笨到那种地步。”

不给她机会继续追问,抬手扯回去拥紧,一点一点地亲吻,再一点一点地加深,动作很慢却有着压抑不住的焦躁感,仿佛太渴望亲密无间却始终隔着些许距离。

煨贴在背脊上的掌心很热,穿过头发扣在后脑的手很紧,占有的企图那么明显,以至于最细微的纠缠与挑逗都像是征服。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不在我的怀里想别人,嗯?”

他在她喘息的间隙低沉地问,然后用微尖的犬齿撕咬她嘴角的嫩肉,看她轻轻皱眉,又放开再吻,直到她开始恍惚又再咬,不容片刻清醒也不让放纵沉沦。

你让我难过我也不让你痛快,是谁说过人都是自私的?

蛮月明白,这不是温存而是刑罚,谁比谁更难过不是重点,比的是谁比谁更狠得下心。

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有刹那的失神,已经这么肯定这么毫无保留了,还是做不到像他一样全心全意,只是怎么可能除了他谁都不理不睬不管不顾?

亲人,不能简单地称作为‘别人’。

辩解没必要了,这道理他不会接受,抬手捧着他的脸,一心一意地吻他,也许永远做不到只想他一个,但至少这一刻只有他。

下意识地磨蹭,越热越要靠紧,细细的呻吟像无助猫咪的呜咽,汹涌的□冲刷过身体,她在他怀里战栗,毫无保留地坦承难耐与渴望。

空气似乎都被熏热了,游弋的浅淡枟香木气息开始变得清晰,蛮月甚至能感觉到疯狂的因子在血液里流淌,然后渐渐的,煎熬成了刺激,妥协成了放纵的理由。

她要他,无人能够阻止,包括他自己。

这个念头刚起,一股强烈的电流从腰际猛地窜上后颈,她一下子推倒他,然后吸口气俯视:“你不就是想让我难受吗?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很难受!满意了吗?”

无法说路西法现在的样子有哪一点像个胜利者,尤其是听到这句问话后忽然凶狠的目光。

“不许动!”蛮月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我要报复!”

刹那间路西法大概想笑,可是扭曲的面部肌肉明显很不适合做这个表情,结果拉扯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僵硬,仿佛半张脸在笑半张脸在哭。

“那么宝贝儿,我可以先问一下你报复的内容吗?”暗哑的声音倒还不算太失常:“因为只剩两天就要订婚了,我怕你到时候只能在昏迷状态中度过。”

“不知道!”蛮月只觉浑身着了火似的燥热难当,耐性都被烧成了烟:“你教!”

路西法沉默了三秒钟,然后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面目狰狞语调温柔地吻着她说:“现在教就只能取消订婚仪式,乖,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无视她的挣扎,顺手拂过她的后颈。

蛮月醒得很早,一晚上乱七八糟的噩梦不断,具体内容一个不记得,但醒来时心烦意乱仿佛胸腔里长满了毛刺刺的杂草一般难受。

一扭头对上路西法异常阴沉,明显睡眠不足的脸,愣了愣:“怎么了?”

“你抱着我叫了一夜武振霄,宝贝儿,若不是你抓住我不放他都该死了好几回了。”

“……做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说的没错。”捞过去抱住,下巴抵在她头顶看不见脸:“所以我后来想,如果真杀了他,你会不会从此以后晚晚都这样。”

蛮月连忙点头:“肯定会!”

“可是这么下去难保哪一天我会忍不住。”阴阴的声音有些渗人。

蛮月不说话,她连清醒的时候都控制不住更何况睡着了做梦,不够十六年的短暂人生经历,没能教会她如何解决这样的难题,能做的只有沉默。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必须送走他。”

蛮月猛地抬头:“不行!”

路西法瞥她一眼:“给你两个选择,留下来试试我的耐性,或者让我送他走,你可以每天视频但不要问我他在哪儿,我负责他的安全,并且保证两年内至少治到他苏醒。”

“为什么不能就在这里治?他好了我自然也不会再做噩梦了。”

“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我很怀疑我能忍得了几天。”

蛮月犹豫了,两年虽然很长,可毕竟是个明确的时限。

“能等云浩回来再送他走吗?”

“多久?”

“不知道,他说一段时间。”

“一年半载都叫一段时间,你不怕武振霄死在他回来之前尽管等。”

“那至少……至少要等六叔见过他之后。”

路西法略想了想:“我尽量。”

接下来的两天蛮月让自己很忙,积极配合造型师,发型师,以及各种与人类包装有关的师,见艾蜜儿,林初若,以及多到来不及打招呼的老同学旧朋友。

把时间大把大把挥霍掉,只为避免白天想太多武振霄,晚上又做起噩梦来刺激到路西法,结果累得半死,以至于一月一号早上起来又倒下,倒下又起来,挣扎良久都不想起床。

两天平静无事,路西法心情大好,捞过去跟哄小孩似的安抚:“还早,再睡会儿。”

“可是要做头发。”

“这么短随便梳两下就行了。”

“还有化妆师。”

“不画最好看。”

“衣服……”

“能穿就行,反正回来肯定被我撕。”

最后一句没听见,因为她又睡着了。

于是在某人的刻意纵容下,蛮月一直睡到仪式开始前四十分钟才猛然惊醒,然后匆匆洗了个澡,胡乱扒拉了几下头发,从衣帽间里顺手抓了件衣服套上,跳上车赶往伊雷蒙大教堂。

路西法十分悠闲地帮她顺着头发:“不急,莫子青都还没到。”

“啊?”正低头扣着纽扣的蛮月一下子抬起了头。

“通讯器没人接,可能正在飞行途中。”

蛮月抓过通讯器看了看时间,喃喃道:“不应该啊……”

忍不住拨号,荧屏上‘已接通’几个字一直闪烁,却没人接听。

不正常,她勉强坐了片刻,又想起来似的抓过一块光子板飞快地搜索新闻。

“南阙危在旦夕!国民纷纷逃离!”

“青凤帝已有三日未曾露面,南阙民心浮动军心不稳!!”

“拜伦德是否应该参战?‘唇亡齿寒论’V.S.‘以静制动论’”

……

各种醒目标题随手翻随手有,哗啦啦大厦将倾的气息浓得几乎能从荧屏上直接闻到。

自从默认了路西法的静观其变,以待时机计划后,她就下意识地不去关注,一是看了难受又帮不上忙,二是后来一直忙于征战确实没什么时间。

灭亡是预料之中的事,可是这么快却是始料未及,她匆匆翻读了几篇,越看越是心惊,担忧和无力感一起重重地压了过来。

看看旁边的通讯器,想再拨又怕还是没人接,那闪烁的提示就会变成证实糟糕猜测的依据。

“有莉亚在,你怕他们会走不掉么?”路西法从她手中抽走光子板扔到一边。

对!再不济也不会被困,她安慰自己,只是那种心里没底的惶急却始终挥之不去。

伊雷蒙大教堂的白色身影遥遥在望,穹顶上堆满厚厚的积雪,在冬日清晨的阳光下闪耀生辉,像一位圣洁肃穆的悲悯长者,宽和地俯视着寻求安慰的不幸之人。

长车缓缓驶入教堂左侧的贵宾道,巨大的拱形廊遮住纷纷飘落的细小雪花,两个等在侧门的仆人飞快地将手中一卷戈山羊毛地毡一路铺到车前。

路西法抬手揉了揉她微皱的眉心,笑笑:“准备好了吗?”

“啊?……嗯,不过六叔他们……”

通讯器及时响起,蛮月一把抓起来按下接听键,莉亚有些憔悴的脸立刻跃入眼帘。

“我刚降落,十五分钟左右赶到,你们算着时间开始。”

“莉亚……”蛮月顿住,人没事就行:“嗯,好。”

挂断电话,长长地松口气。

“放心了?”

“嗯,走。”

路西法抬手敲了敲车窗,车门被缓缓打开,蛮月跳下去,一抬头看见高悬在侧门两侧的家族徽带,左边是高特家族的紫色底绣银色盾牌,右边是武家的白色底绣血色刀斧。

两家的家徽还是头一次被这样单独摆在一起,一边沉静优雅,一边血性刚勇,矛盾对立却又微妙地协调互补,她看得有些愣神,感觉心口上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烫。

路西法伸手抄起她:“看出什么了?”

再望望:“没,就觉得挺好看,有什么特别的?”

路西法低笑着俯在她耳边说:“我却看见你拎着刀,气势汹汹地命令我不许动,于是我就乖乖地躺着不动了,宝贝儿,你的复仇大业打算什么时候继续啊?”

蛮月一下子红了脸,一半因为旁边还立了两排人,一半因为记起了旧恨。

路西法也不等她回答,抬腿就往侧门里走:“我现在觉得还是你撕我的衣服比较合适。”

蛮月忽地扭头,半笑不笑地盯着他:“好啊,那你穿军装。”

走廊上烛火点点,映在密密的水晶烛台上反射跳跃,她小脸微红,绿眼睛里仿佛有千万颗星星在闪烁,略显稚嫩声音说着这样的话,诱惑实在太大了。

路西法一僵,也不理两头站了那许多人低头就吻,霸道却难掩急促,仿佛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刺激神经,煽动情绪,非常不利于心脏健康的话来。

却在这个时候,主教堂那边忽地传来一阵骚动,路西法一下子抬起头来,狼眼有些阴鹜。

“什么事?”

一个保镖模样的人上前两步:“主人,刚刚得到确切信息,南阙首都阙城失守了。”

路西法瞥了一眼震惊中的蛮月:“通知主教,仪式马上开始。”

随便拨了拨被自己揉乱的头发,又理了理已经有些皱巴巴的衣服,笑笑:“不用慌,签完字就直接去军部,要报仇想杀人都容易,这一次没有人会反对。”

他一边说一边往主教堂里走:“莉亚也差不多该到了,正好。”

主教堂大厅里人头攒动,高高的穹顶回音缭绕,然而众人见到这两个衣衫随便,甚至可以说有些不整的人时也不禁愣住了,而他就那么神态自若的抱着她走上了祭坛平台。

主教身上那件做工精美,绣样华丽的奢侈外袍忽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怪异。

老人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又看着路西法等了等,却不见他放蛮月下来,半恼半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那么,请问两位的见证人和武小姐的监护人都到场了吗?”

“快了,你先念婚约书。”

大概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老人微微怔了怔,还是拿起祭坛上并排摆着的两份契约书。

公式化的文字被他读得情深意切,可惜蛮月一个字没听进去,因为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满脑子想着外公外婆和莫家的一大堆老老少少。

在前线时无法使用民用通讯,莫子青平均两三天会发一次武家军军码给她,报个平安问下现况,都是匆匆几句知道个大概而已。

回来了,南阙又陷入紧张局势,电话始终就没打进去过,也就是昨天晚上才好不容易拨通过一次,说了没两句又断掉,谁知道就这么不到十个小时之间,阙城就沦陷了。

老人读完一份,正要读另外一份,主教堂壮丽华美的正门忽然被大力推开,莉亚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俺好乖~通宵撑到现在终于守住诺言~要表扬~要花花~~

明天可能做不到日更了,11号的飞机,明天一定会很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