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人情,可比春情薄(二)
作者:寂月皎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16

桂姑脸色微变,却很快地回答道:“救了我家两条性命外加三千两白银,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也算是值了!” “哦?” “去年我寡嫂去世,我的侄儿侄女在家无可依靠,便来北都投奔我,谁知遇到了歹人,将我侄儿打个半死,又把我十四岁的侄女卖入青楼。”懒 “太子殿下为你亲自过问了这些小事?” “那倒没有,姑娘……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桂姑小心地望着我。 “当时就有侠义之人把我侄儿救起来延医治伤,我侄儿求了一求,他们又设法把我侄女给劫出来了。算来这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那时估计还没想到会用得上我吧?前几天救他们的那人引我去见太子,我才晓得那些人是太子的人。” 我立时想起司徒永结识的八宝、老七等市井异人,估料着便是他们救的人。 桂姑继续道:“我答应帮忙,一则为报恩,二则的确是为了那三千两白银。医婆不似寻常大夫可以开馆坐诊,走街串巷行走在妇道人家中间,再好的医术也难以扬名,不走歪门邪道难免清贫一世。我并无子嗣,也指望带着侄儿侄女快快活活地过下半辈子。” “如今那俩孩子已经带了预先付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回了老家,若我能活着出去,自然也回去养老;若我死了,想来太子也不会亏待他们。听柳大人说起姑娘因为秦德妃被人陷害之事有点心结,我的确有心想把这事说说明白,不想让金珠和崔勇死得糊里糊涂。”虫 若细细算去,我和端木氏之前并未正面冲突过。 因为司徒永的缘故,即便司徒凌和端木皇后斗得势同水火,秦家也一向保持缄默。 崔勇闯宫之事,一把火直接烧到了秦家头上,这才彻底把秦家卷入漩涡,直到如今的势不两立。 桂姑的模样倒不是作伪,但如果说司徒凌陷害德妃乃至陷害整个秦家,我却绝对不信。 尤其,那时我跟他婚约尚在,感情尚好,他害了秦家不等于斩了自己手足? 一时也辨不出谁是谁非,我举目望着困住我的四壁,苦笑道:“死得糊里糊涂的人多了。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也许……我也会糊里糊涂死在这里。” 桂姑忙道:“不会的,奴婢一眼能看出,太子对姑娘可着实是真心实意的,不知有多看重,怎会看着姑娘出事?太子安排我进来时,原也说过,姑娘出去的那天,便是我完成约定可以回去一家团聚的日子。” 出去? 横着被人拖入乱葬岗也算是出去。 我不想惊吓她,说道:“桂姑,你认为太子有多大的能耐?” “太子的能耐?太子当然有能耐。每一代皇帝龙驭宾天,都是他们的太子继位登基。” “他……应该会当皇帝,应该会登基,只是……” 忽然间天旋地转,脑中阵阵地眩晕,疼得我痛楚地呻吟一声,双手已抱住了头。 桂姑慌忙抱住我,连声问道:“怎么了?姑娘怎么了?” 汗出如浆。 身上的伤处早觉不出疼痛,头脑中却似扎了无数根钢针,此起彼落地扎下,疼得我眼冒金星。 病又犯了。 也许早就犯过病了。 连着三天受尽酷刑,无处不在疼痛,无时不在疼痛,每每在疼痛中失去知觉,又被冷水泼醒,哪里顾得上去区分到底是因病而疼痛,还是因刑而疼痛? 我吸着气,努力平稳着声调吐字:“去和柳子晖说,拿……我的荷包。里面……有药……” 大芮的对手比我以为的敌国对手更狠。 至少当时淳于望并没有收走我的佩饰;而端木氏连我的发簪丝帕之类的东西搜个一干二净,连衣带都解了去,生怕留下一星半点对我有益的东西。 桂姑应了,急过去找人说了话再过来时,我已疼得蜷作一团,气息越来越上不来,一倒身便昏厥过去。 -------------------------------------------------- 感觉到几处穴道刺痛时,眼前又有了幻象。 极不连贯的幻象,不成片段。 以前总是面目模糊的人,年轻的淳于望,更年轻的我,眉眼忽然间清晰,却只是一帧帧不会活动的画像般,缭乱地从眼前闪过。 喜的,怒的,嗔的,怨的,种种不一而足。 无力地低喘着睁开眼时,桂姑正缓缓地捻着扎于我头部的几根银针。 头部依然剧痛,连呼吸都觉微弱,舌干口燥得仿佛快要着火。 桂姑问道:“姑娘,觉得怎样?” 我哑声道:“水……” 桂姑忙端来茶水送到我唇边,我不管冷热,一气喝了,闭着眼睛默默养神。 桂姑见我卧在榻上喘气,哆嗦的身体渐渐平定下来,才拔去那几根银针,慢慢地为我按压着几处穴道。 虽然什么药都没有服,但给她这么一料理,竟也心静了许多,慢慢地恢复过来。 桂姑这才问道:“姑娘这是什么时候得的病?来得迅猛,症候看着挺凶险。” 我疲倦道:“你行医二十年,难道也看不出是什么病?” 桂姑道:“从脉象看,该属心虚生火,气滞血亏之象。若从医理分析,多会断为忧思伤脾,肝火亢盛,并归结于姑娘太过劳心劳力的缘故。” 正和卫玄当日所说相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