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大军吃了败仗，几个将领都落草为寇的消息传到朝堂上，赵佶又是一脸的怒气，蔡京等人借此就把“以寇制寇”的手段报了上去。

宣和元年岁末，宿元景又是捧着圣谕去清风山宣旨了：宣宋江、吴用以下，大小头领、喽啰士卒，前往东京面圣。

清风山去走他宋江、吴用安排好做官的阳光道去，王伦却是打定了了主意让梁山过“谋反”的独木桥了。不过对于他俩一厢情愿的想法，王伦是嗤之以鼻的，想要得到朝廷重用，哪有那么容易？今日反，明日也可做反！他坚信朝廷上肯定有人会劝诫赵佶提防着宋江他们的。

起码他记得原著里，宋江他们被封官，那也是征剿方腊损伤惨重之后的事情了。

到了年夜，王伦跟扈三娘在家，有人送了两位尺余长的黄河鲤来——如今王伦也算是位高权重，但是他从不会收取别人送的东西，山上的头领部众也都没这个坏脾气，倒是有几个投降的官员来送来着，全让王伦挡了回去，而且二话不说的砍了一个，就没人送了。

只是这鲤鱼，是张顺打来的，数九寒冬的，那热油在黄河冰面上烧出一个洞来也不容易，只是洞口一开，这些大鱼就会上来换气，是李俊带着他们几个水军头领叉上来的，数张顺打到的最多，众人分了，便把最大的几尾给王伦送来了——部下的好意，而且不是贿赂，王伦当然不会拒绝这几尾可以用来跟手下打好关系的黄河鲤了。

王伦坐在家中，几个小红泥火炉里烧得热腾腾，尽管外面是一片大雪，可是家里却是暖洋洋的，看着小花梨木桌上的一叠叠切的薄如蝉翼的黄河鲤鱼片，他便不由得食指大动。

在他前生的时候，要吃生鱼片，还得去吃日本料理，贵得跟什么似地，倒是这辈子自己有口福了。

辛稼轩那句：“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虽然用的是西晋张翰的典故，但是由此也可看出宋人食脍的风俗。比如欧阳修，他便时不时的提着活鱼去梅尧臣家蹭饭。

冬日里做鱼脍的最佳材料，莫过于黄河鲤了，这个时节的黄河鲤腥味淡，肉质又最是肥美，这么大一条鲤鱼，做成鱼脍放到东京城，少说也得几贯钱了。

王伦用筷子夹起似是透明一样的薄薄的鱼片，沾着碗里的汤作，放进嘴里，顿时一种冰鲜嫩滑、入口即化而且回味无穷的口感就在他嘴里扩散开来。

“官人难得几日空闲，这几日，也就别去理会山上事务了。”扈三娘一双皓腕，青葱十指捧着热汤饮断了上来说道。

“也是，难得宋江、吴用两个知道为夫忙的不行，送为夫几日清闲，也罢，就在家好生歇息。”话一出口，王伦就觉得不对劲了，什么叫他两个知道“为夫”如何如何？听起来好像王伦是个小基佬似地。

大宋可没有后世那个“跟女人抢男人的不止是女人”的诡异风气，故而扈三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轻掩着檀口笑了声：“也是，只是东京的两位姐姐来不了，否则家里也算是团圆了。”

王伦把种湘云和李师师的事情都跟扈三娘说过，她倒是难得的没有生气，也让王伦免了担心日后家里吵闹不休的事情，也是如今风气如此，三妻四妾倒是常见，大户人家的婢女甚至都有义务陪着家里男主那啥。

“把她两个接回来不容易啊！”王伦叹了口气，要想种湘云到自己身边来，只要他爷爷、种家军家主种师道还活着，就不要打这个念头了——王伦只记得种家是因为靖康之耻的时候勤王而亡的，但是种师道什么时候去世的，他可是记不清。

别说是种师道了，就算是种彦崇还在世，怕是也难以接受自家妹妹嫁给反贼——种家毕竟是几代将门了。

至于李师师，也不容易，她在樊楼有教坊司的人日夜看着这位大金主——是没人敢动她，但是每日只是为了看李师师一眼的人何止千数？千百双眼睛看着，她李师师又没有时迁那一身轻功的本事，还能从五层楼高的樊楼暖阁上飞出来不成？

“官人也不必恼怒，天无绝人之路，两位姐姐的事情，日后总有办法的。”扈三娘倒是善解人意，让王伦宽了宽心。

“但愿如此。”王伦喝了一口酒，问了句：“对了，家里的火炉，用的是什么炭？”

扈三娘不知道王伦没事问这个干嘛，又从来不见他出去买炭，一双柳眉吊起来说着：“官人今日怎么想起这等粗苯事来了？是奴家着小厮去李炭头家买的，这炭烟少……”

“不不不。”王伦摆了摆手笑道：“为夫只是问，这炭是木炭，还是石炭？”

扈三娘玉指点了王伦脑壳一下道：“京东路就只有徐州产石炭，你当东平是东京啊，可以从别处运石炭进去？徐州的石炭可都是紧着利国监用了，哪里有人运了石炭来东平？附近的军州肯定都是用木炭的。官人问这事作甚？”

“冶炼兵甲的事了。”王伦说了一句，扈三娘就知趣的不接着问下去了。

梁山上下头领，甲胄齐全，各军、厢的军都指挥使、厢都指挥使也都有铁甲，但是兜鍪就不齐全了，到了营一级的指挥，则只能穿皮甲了，还有武器，这些都是问题。

杀退了四万官军，缴获的也就这么多——就算是禁军士兵，也是带范阳毡笠、穿皮甲的的，所以根本缴获不了多少铁甲，倒是刀兵武器，临时是不用担心了，缴获的就够用的，而且新成立的跳荡军也是武器齐全的。

别看王伦现在闲适，其实他头疼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战马，杀退了官军，缴获了不少战马。但是背嵬军、选锋军没马的骑兵还是占了三成多。他日后可是想跟西北二虏打的，人家可是实打实的一人二马甚至三马。

还有火油，也已经告罄了。王伦起家用的火雨罐如今可是一个都没有，都紧着财车用了。

王伦问炭的事情，倒是能解决这一堆问题中的两个！

他记得中学化学课本上的高炉炼铁——其实大宋炼铁也是用高炉，所以他这个记忆基本无效。只是他知道制约徐州利国监、兖州莱芜监铁产量的最大因素是：炭！

徐州是有煤炭不假，但是利国监用的是石炭——也就是煤炭而不是焦炭，所以冶铁的质量不高，要说好铁，不管是谁，翘起大拇指来说的都是相州铁，绝非是徐州铁或者兖州铁。

“不去理会这些鸟事了，过了这个年，再议事的时候再说。”王伦吃完饭，有仆役来收拾了碗筷，王伦又喝了些酒，让屋里的几个火炉烤的肚子里的小火苗儿不停的升腾，吓得扈三娘一脸潮红的想要跳开。

但是王伦这副身躯，可是她能躲得开的？

外面爆竹声声，不过比往年少了许多——毕竟是兵乱，逃走的人家不少。

宣和元年，就这么在不太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