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洗！？”

艾德话还没说完，罗修就已失声叫出。心中更一阵杀意凛然。

这杀千刀的毕格猪！

“不错！毕格大人的收藏实在丰厚，有些奴隶只是一时兴起买来玩的，新鲜劲一过，就如垃圾一般丢在一旁，不管不顾。时间长了，废物多了，他嫌麻烦，我们这些身为狱卒的也同样觉得很苦恼.........”帕古·艾德揉了揉太阳穴，顿了顿，继续讲解道，“为了从新引进一些新鲜货，自然要把不用的给清一清，理一理，废物是要丢进垃圾场的，腾出点空间给后来者，天龙人高兴，我们也高兴。所以，也就有了这次的大清洗！”

大体上对发生的事情明白了七八分。罗修双目一片猩红，紧要牙关，咯吱作响，额头上浮现出条条青筋，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这些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他们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不是天生的奴隶。他们只是因为一时运气不好，成为了天龙人的奴隶，又何过之有！？

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人！难道，弱小！真的是一种罪！？

“他们都死了吗？”罗修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来。

帕古·艾德缄默良久，方才回道：“活着的只有你弟弟一个！”语气淡漠，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无论在哪个世界，多得是这种人！可罗修不想，也不愿成为这种人，即使他没有资格去对别人指指点点。别人怎么活，活得怎样，是别人的事情，可自己怎么想，保持什么样的态度，却是自己的事。

厌恶！**裸的厌恶！

这就是罗修对此事的表现。

还是那句话，人可以有善心，但是却不能有毫无必要的善意。

帕古·艾德咳嗽了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当然能看出罗修对他毫不遮掩的厌恶之色，可那又怎样，他笃定对方绝不会与他翻脸，因为很简单，罗修是聪明人，聪明人做聪明事，只要自己一天负责这11号区域的看守工作，那对方就绝对会有求于他。除非他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罗修没必要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翻脸。

这是非常不智的行为。

可必要的安抚，还是需要的。毕竟，他们今后还要合作一段时间。想到这，帕古·艾德决定还是解释一番，说道：“我亲爱的朋友，别用这种目光看我！发明和决定这种残酷事情的又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看守长而已，无权无势.....即使心中与你同样不忍，又哪能左右大人物的决策？”

一席话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不过也是这个理，天龙人想要对自己的物品进行清理，旁人尚且没资格去啰嗦，更何况是一名小小的中尉，自己手下的一条走狗？恐怕连资格都没有！

听得他这一解释，罗修借坡下驴，脸色略微缓和，但具体如何清洗他还是要了解一番，必须得明白小柱间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对症下药。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问题。

“大清洗？究竟是怎么样的清洗法？”

帕古·艾德微微一笑，知道对方必然有这么一问，所以早在心中就打好了草稿，他语气沉重地说道：“其实与字面上的意思极为贴切，所谓大清洗，很好理解。就是像今年大角斗场的开幕式一样，将一干奴隶胡乱放在一起，发几把简单的武器，然后生死各安天命罢了........”

“我想，亲身经历过的你，应该能十分理解。”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生死各安天命，只不过是一种很含蓄的说法而已。实则是优胜劣汰，丛林法则。罗修自然很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但他又能如何？

罗修双目一闭，愤怒到无可奈何，只得连连摇头苦笑。良久，他脸色疲惫，压着嗓子说道：“艾德，我今天很累了！想自己好好安静一下！”话外之音，却是下起了逐客令！

帕古·艾德眼珠一转，想了想，达成交易倒不急在一时，便拱了拱手，也愿卖罗修这个面子，说道：“那好！既然戴博累了！那我就下次再来！想必你也有许多话要对自己的弟弟说，我一个外人在这确实不便，也就不打扰二位了！”

语毕，艾德也不等对方回答，打了个哈哈，招呼一众守卫，关上了囚门，一溜烟地走了。

“鸟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只留下了罗修与千手·柱间两人。

房间内倒没有重演兄弟相逢的苦情戏，一切都显得非常的自然。仿佛各自经历过生死磨难的对方，能够安然回到这里，是一件十分自然，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走的这百日，发生了什么？能说说吗？”罗修轻声问道，这倒不是他故意在柱间伤口上撒盐，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是，他想看看小家伙的反应，了解所谓的大清洗，在他的心口上究竟留下多大的伤疤。

小家伙有些痛苦，抓紧了头发，紧紧的，丝毫不肯放开！许久，才微不可闻地憋出一句话来：“我把他们都杀了！”

都杀了！？

罗修双目瞪圆，惊愕莫名。虽然早联系到这个事实，可他心里都一直在牵强的安慰自己，小家伙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有人照顾，才幸免于难的。

而照顾他的是谁？也许是斯萨比·毕格，也许是斯科尔，也许是帕古·艾德，谁知道呢？

可当事实摆在眼前，小家伙亲口承认。显然，罗修将自己高估了！或者是说，他故意将自己高估了！

一直以来充当父亲角色的罗修，自然如许多家长一般，将孩子护得严严实实的，不希望对方受半点委屈与危险。

这是一种病，通病，遗传病。

千手·柱间低头垂目，看不清表情，嗫嚅道：“是的！都死了！除了我！都死了！都是我杀的..........”他始终重复着。

罗修此时已将心情逐渐平复，做为两人间的顶梁柱，他必须时刻保持着冷静。这一平复下来，他倒也看清了，千手·柱间虽然有些沮丧，但是精神并没有崩溃。反而百日未见，小家伙的脸上脱去了原先的稚嫩，更显成熟。

这不得不让罗修有些庆幸与欣喜。

雏鹰不经历蓝天的磨练又怎能傲视于天际之上？

也许这件事未必不是件坏事，让原本天真烂漫的柱间，能够好好认清这个残酷的世界。毕竟，这个世界不需要弱者！

想到这，罗修更加看开，就当是小家伙在这个世界中，上的第一课。

虽然残酷，但是却是很有意义的一课。

他缄默着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理了理思绪，安慰道：“是他们想杀你，你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听起来，更像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千手·柱间抬起头，麻木地注视着罗修，脸上交杂着痛苦、懊恼、悔恨、无奈种种神色，“你不明白的。还记得吗？那边囚室里的小女孩和老爷爷......”

他指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囚室。

罗修点点头，好似回忆到什么，笑着说道：“是你要分给食物的那两人。”

“是啊......是他们......”千手·柱间呢喃了句，接着颤抖着身子，哆嗦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保护他们，杀了很多人，最后，他们拿起武器，要杀我！我没办法，没办法......将他们都........”说完，小家伙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意思再明白不过！

罗修心中一颤，悲哀之色更浓，但事已至此，为了小家伙不一辈子停留在懊悔当中，只好努力组织语言，安慰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得杀你，事情就这么简单，你只是为了活着而已....而且，你知道吗？在我的故乡，发生这种事情，也就是当你的生命受到威胁，被动还击杀人，是无罪的。”

无罪？

“真的吗！？”千手·柱间抬起头，眼神一亮，一迭声问道，接着，见罗修点头，他神情反而一黯，好似想到什么，略有些伤心地问道：“罗修，你说，他们会怪我吗？”

“不会！”

罗修毫不犹豫地回答，“其实，杀死他们的并不是你，是这个世界！是天龙人斯萨比·毕格，和这该死的奴隶制规则！！！”说到后来，他再也无法保持往日的超脱淡然，神情激愤，语调越来越高。

“是这个该死而又混乱的世界！”

“没有力量的人就没有生存的实力，在那些权势人物的眼中犹如蝼蚁。政府是伪善的表演家，只维护部分人的利益；海军是披着‘正义’旗帜的侩子手，只对贵族仁慈；天龙人是丑恶的蛀虫，将一切民众视为低贱之辈........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他们强加于我们头上的规则！”

罗修怒不可遏，将十二年来积压已久的想法一股脑地道出，只感觉前所未有的痛快和舒畅！

闻言，千手·柱间发表了自己的担忧，问道：“罗修，我们今后怎么办？”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他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迷茫与无助。

“既然我们不愿被这个规则所束缚，所逼迫，那我们就跳出这个规则！即便被这个世俗所不容，我们也要做到！知道吗？在战乱的年代里，这样做的人，被称之为是英雄，是先驱！”

罗修挥舞着手，意气风发的畅所欲言着。顿了顿，他单手高高举起，朝着囚房里唯一的窗户，残破的衣袖一卷，“感受到了吗？这是风！海风！自由的风！”他惬意的闭上眼睛，静静感受。

千手·柱间默然站起，学着罗修的动作。

“恩！是风！”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接下来，罗修毫不掩盖地透露自己的野望：“大海是广阔的，可以包容一切，终有一日，我们必将出海，然后海阔鱼跃，天高鸟飞，一定要比谁都要更加自由！！”他紧握双拳，心中发誓。

人活一世，草木一生，只求问心无愧，罗修别无它求，只愿一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仅此而已........

“罗修，你是说......”千手·柱间仿佛猜到了什么，眼神满是惊讶，以及夹带着一丝蠢蠢欲动的兴奋。

“不错！”罗修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衣袖一挥，深深地看了眼窗外辽远的天际。湛蓝色的天空下，响彻着这么一句话：

“成为海贼！”

此时此刻，千万里海路！大风忽起！！风起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