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脚踏两只船(二)
作者:德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184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过道里的秘密首先被妹妹发觉了,只是妹妹从不过问此事,也不对任何人讲,每当夜校下课了,妹妹总是走在前面,让天高在后面走,在妹妹的心里,希望哥哥恋爱成功,巴着将来初莲能成为自己的嫂子。妹妹进院,从不闩内街门,进屋也不闩正屋门,特意给哥哥留着门儿。

母亲虽然暂时不知道过道里的秘密,但已经发觉两人由原来的羞羞答答变成拉拉扯扯了,知道两人已经成了割不开的热豆腐了。母亲嘴上不说,但心里很恼火,有时实在是看不下眼了,就等初莲走了挖苦天高:“行了,你硬了翅膀了,妈的话成了耳旁风,你就下贱一辈子吧。”

见母亲生气了,天高很难过,这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爱情冲昏了头脑,是爱情这两个字太自私了,一头是母亲的感受,一头是爱情,天高只能偏重于爱情,对待母亲,他除了采取不吭声,再不能怎么样了。

初莲也是一样,把她哥哥的“警告”也当成耳旁风了,一有空就往天高家跑,一时见不着天高就觉得心里像是少了点什么,空落的难受。这个时期,她属于家庭副业帮,专在家绣花,天高是农业帮,天天上山干活,两人白天不能在一起,只有晚上的时间属于他们。两人像是对比翼鸟,总想在一起飞,谁也离不开谁。

一个雾气漫天的夜晚,两人从夜校回来,像往常一样,都故意磨磨蹭蹭地让过人群,落在最后头。初莲开了南街门,进门后虚掩着门,留一条门缝看着人们一个个往西走过去了……天高开了北街门,同样是半开半闭着门,用一只眼往外瞅着街上的行人,等街上没人了,初莲就开了南街门,越街几步到了北街门,天高就迅速拉开门让她进来,然后将门闩死……

有雾的夜晚,过道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两人倚墙而立,悄悄话儿说个没完没了,站累了就蹲下来,促膝而谈,两人的头几乎触到了一起,刚想接吻,突然,内街门开了,母亲披着衣裳出现在两人面前:“兔崽子没有出息……唉……”说完一转身“咣”的一声关上了内街门。

黑乎影里,天高没能看清母亲的表情,但他知道母亲这次可是生真气了。原来母亲起来小解时,就听见街上有人走动了,知道是夜校下课了,也听见了过道开门和闩门的声音,见妹妹上炕睡觉了,以为天高一会也就回来了,所以没当回事,一会就睡过去了,朦胧中,老是听见过道里有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刚开始母亲还以为是自己人老了耳朵不好使,听错了,就坐起来仔细听,一听不要紧,还真是这两个“不要脸”的在“偷情”了,母亲在炕上等啊等啊,希望儿子能早点回来睡觉,不愿意直接面对儿子,想给儿子一个面子,可是都过半夜了,仍不见儿子回来,实在忍不下去了,才到过道里看个究竟……

吃早饭的时候,母亲阴沉着脸,望着儿子发起了脾气:“你想气死我吗?你是不是想出西门外?……”

出西门外?什么意思?他一点不懂,也不敢问,只好闷在心里。

田间休息时,天高巧妙地从大人们嘴里套出了“出西门外”的真正含义——那是民国以前,牟平城墙未拆,城北门外是官府设的刑场,称“鬼门”,民国以后,刑场改在西门外一荒场,母亲说的出西门外的意思是,叫两人小心,可别做出越轨的事,否则是要出西门外砍头的……母亲就怕两人偷吃禁果,闹出笑话。

母亲的忠告也许是多余的,两人并未因此而退缩,正共乘初恋的小舟,双双驶向爱情的港湾……

两人恋爱的事还是被村里人知道了,并很快传到了初莲爸妈的耳朵。

一天上山干活时,a跟初莲爸说:“大哥,听说侄女想跟天高,你知道吗?”

“知道。——她敢!她要是跟了他,我这辈子都不准她进家门!”她爸爸气愤地说。

“大哥你可别忘了,闺女大了不由娘,闺女是长腿的,没准真的野了心,夹着包袱跑到他家怎么办?”a边说边斜着眼看着初莲爸。

“她可吹了,晾她没有那个胆儿。”

“那就不一定了,现在的男女青年,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还没有抱着孩子去登记的吗?你说你不让闺女进门,那不正合闺女的心意了吗?那臭小子也巴不得你不让闺女进门呢……”a满嘴嘟囔着“谗言”,唯恐“天下不乱”。

“哼,想的倒美!想叫俺闺女跟他,除非等我死了吧!老兄你听着,只要有我这口气在,闺女就不用想着跟他,真的要跟他,我就砸断她的腿……”她爸把话说绝了:“现在的大闺女,谁要是跟了成份不好的人,那是脑子里长瘤了……”

当天晚上在过道里,天高把听到的话告诉了初莲,她承认全家人都反对,但她爸不过是说的气话:“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爸能忍心砸断我的腿吗?咱俩该怎么好还怎么好,俺爸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到时候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个年代,农村男女恋爱是不兴公开的,大多是秘密的,公开的很少,主要是怕招来非言非语,他俩的恋爱更是不敢显山露水,只能偷偷摸摸暗中往来。两人爱的很辛苦,初莲常说,因为想念天高而走神,不小心就被绣花针扎了手指; 天高也是,常因为思念她而盼望太阳早点下山,夜校早点下课,新月早点涨满纱窗……

两人都视对方为自己的精神支柱,都认为恋爱是结婚的前奏,前奏完了下一步就是结婚。情窦初开的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寻到了最好的“丈夫”,感情执着的他幼稚地以为觅到了最好的“妻子”。天高想表示一下心意,在城里商店买了一对粉红色凤凰图案的发卡送给她,她虽然很感激,却将发卡退了回来:“我一个大姑娘家,戴那发卡太显眼了,你先留着,等以后我过门了再戴吧……”天高将发卡用纸包好,塞了西房间的墙缝里,真切盼望着初莲戴上发卡的那一天。(到十五年后,一九八〇年拆除房子时,天高发现当年的发卡仍然完好无损)

星光灿烂,风儿轻拂,月亮最知两人的心。那晚,两人以月为媒,定下了终身,对未来充满了童话般的梦想:过几年结婚后,他上山劳动,她在家绣花,男耕女织,长厢厮守,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初莲说,她爸妈暂时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是哥哥动不动就指桑骂槐:“……你的翅膀一耷拉,我就知道你想往哪儿飞,我贩了一辈子驴,我还不知道驴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

队上成立积粪组,初生出任组长,组员两名,是天高和另一个地主子弟(光棍、文盲)。积粪组主要负责到本队社员家猪圈取粪,填草填泥,将各家的粪积成大堆。

因为初莲的事,天高与初生面和心不和,干起活来总有些别扭,可是初生大小是个官,天高不敢不听他的……那时有个顺口溜:得罪书记没法过,得罪队长干重活,得罪会计笔下错,得罪挑粪尿的两勺顶一勺。当然,得罪了积粪组组长也好过不了多少。所以天高处处谨慎从事,避免与初生发生冲突,人格决定了他一心好好干活,不搞巴结奉承拉扯舔腚猫呲狗屁拉拉汤的事……

母亲让妹妹用小车推着她又去了趟上圈村小舅家。临走的头天晚上,母亲对天高较劲了:“我给你找的媳妇你不要,你偏要和她搞恋爱,好,我倒要看看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明儿我就去把你的亲事定了,我就不信我这个大腿还拗不过你这个胳膊……”

在小舅家里,母亲同小舅、小舅母再次拍板,并征得二妹本人同意,定下了这门亲事。

母亲回来了:“这门亲事既然定了,你对她就死了心吧,抽空去趟你小舅家,见见你二妹,向人家表个态……”

天高苦恼极了,他若去了,初莲怎么办?若不去,二妹那边总要有个交代。他真是难了,在痛苦中徘徊。晚上,初莲来了,两人一见面,立即又沉浸在甜蜜之中,二妹的影子只是尾随脑后了,此时他才知道,人在感情中是身不由己的。

夜里,他想好了,决定不去小舅家了,他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给二妹写信,他对母亲说:“写信也能表态,还不用耽误工……”母亲勉强同意了。

他铺开信纸,写了封长信给二妹,信中写道:“……二妹,我们的婚事是由父母包办的,这对你是不公平的,现在是婚姻自主的新社会,我不希望你勉强答应嫁给我,我们年龄还小,你还有好几年的考虑时间,特别是我家成份问题,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也关系到子孙后代和周围亲属的政治影响,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咱两家是姑舅亲戚,谁也骗不了谁,我成份不好这是事实,只要你不嫌弃成份,其他问题就好说了。我成份不好,是我的命不好,我不想连累别人……你是个好女孩,应该有自己的幸福,你我的事还请你三思……希望你有空到俺家走走,我想亲自听听你的意见,至于我,我无话可说,凭我的政治条件,我没有理由挑剔任何人……”

信发出去后,母亲见他继续跟初莲来往,再次提醒他:“你可听着,我这辈子谁也没看中,就看好俺娘家侄女了,你再不能三心二意了,要不然,我很快就叫你气死了……”母亲用手指着柜顶上的大板箱:“看见了吗?这箱子里的毛毯子、炕单、被面全是留给俺侄女的,你要是要了她(初莲),我叫她一点东西都捞不着,这一箱子东西全给你妹了。”

天高正要说:妈,我们什么东西也不要……母亲又开腔了:“孩子,你糊涂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就凭你的成份,除了你二妹,别人没有戏的跟你的。妈看出来了,你现在是‘脚踏两只船’的人,从古到今,男人‘脚踏两只船’的没有一个好下场,不信你就等着看……”

或许母亲说的对吧,但是,要他与初莲分手那是不可能的,天高不想顶撞母亲,只有选择沉默。

母亲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听进去了:“……你说,你二妹哪儿不好,你怎么就是不喜欢她?”

“妈,感情的事你不懂……”

“我什么都懂,就你糊涂,好吧,一个二妹,一个初莲,你好好掂掇掂掇,到底看好了哪一个,早点定下,给妈个底儿,我病病恹恹的,想早点让你结婚,就了了一份心思……你放心,从今往后,妈不逼你了,你如果看不中你二妹,你就写信告诉人家拉倒……可是有一样,你要是把你二妹一脚蹬了,等到时初莲这边也黄了,你可是两手空空,哭掉鼻子也没有笊篱捞……”听母亲这么说,天高的心震动了一下,是“莫等天边月,失去手中珠”?还是继续“脚踏两只船”?

几天后,天高收到了二妹的回信。

灯下,他拆开了信:“……你我的婚姻大事,我是乐意的,从现在起,再不要说咱俩的婚事是父母包办的了,应该说是父母做的媒人比较好。你说的对,我们是亲戚,用不着打听,从小我就喜欢你,只是我嘴上不说。我知道你成份不好,你不用苦恼,只要走的正做的正就行了,我也知道你有才华,咱俩相比,我没有你的文化高,我只读完了小学,不能像你那样会作诗写文章,还会演剧拉二胡,我挺羡慕你的,以后要向你学习……咱两家永远是亲戚,希你常来我们家……”

二妹的态度很明朗,完全同意嫁给自己,而且舅父母也同意,家人无人阻拦,自己也表态了,他完全应该接受二妹。可天高很难离开初莲,面对初莲的柔情,他只能将二妹抛在脑后了。

初莲很精明,有时会发觉天高的神色不对,再三地追问天高有没有什么心思,天高只能极力推说没有,弄的初莲也摸不透他到底在想啥了,他自我感觉好难,既不想失去初莲,又不想伤害二妹,真的好难……

对于二妹,天高没有再给她去信,他有他的想法,同二妹的关系,既不发展,也不倒退,他的心仍然倾向于初莲,对于初莲,他还是一味地期盼,一味地执着……

桃花似火的三月,城里人民剧场来了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听说票很紧张,不好买。

收工的路上,天高与老宏一起路过村小学门口,史老师给了他们每人一张电影票,票价两角五分。史老师说是赠送的,不要钱,他们两人商量好了,不能叫史老师贴钱,一会儿回家拿钱给史老师。很快,老宏回家跟他母亲要出了钱,可天高却迟迟不好意思向母亲开口……老宏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一起去找史老师了。

“妈,我……要去看电影……”

“看电影?——花钱吗?”母亲以为是要去看不花钱的露天电影。

“花,一个票两毛五,史老师给捎的……”

“唉,孩子,妈不是说你,你爹死了这么多年,你从来不替妈想想这日子怎么过,你知道吗?家里只剩下五毛钱了,火柴眼看就剩半盒了,你知不知道,你看这场电影能买多少东西?能买一大包火,剩了钱还能买……”母亲见天高直挺挺地站在院子里愣神,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伤了孩子的自尊,立即缓和了口气:“好吧,妈这就做饭,你早点吃饭了去看电影吧……”。母亲从抽屉里找出贰角五分钱,塞到他手里,然后拿着瓢去西道房舀面去了。

天高接过钱时,听到了母亲的叹气声,心里挺难过的,母亲说的对,自己长这么大,为什么不替母亲想想,母亲支撑这个家容易吗?怎能张嘴向母亲要钱看电影?这不是给母亲添难为了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以前不了解母亲当家的难处,现在了解了,为什么母亲把一张电影票看的这么重要,他想起了母亲常说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话,他完全理解母亲了,决定不去看电影了。

“老宏,对不起,我肚子有点疼,不想去了,请你把票转给史老师……”天高两手捂在肚子上,装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不能坚持去吗?票这么难买,不去太可惜了。”

“不能去了,肚子越来越疼,不好意思了,你找别人作伴去吧……”。

两只锈迹斑斑的水桶静静的扣在内街门里侧两根木橛上,他轻手轻脚的过去提起水桶,又从房檐下勾下了扁担(两头带挂钩的扁担),悄悄挑起水桶上菜园去了。

在街上,碰见了初莲,她说她今晚要去看电影:“是别人帮忙只弄了一张票,要是弄了两张,就能同你一块去。”

“我也去,我和老宏一块去,我先去趟菜园,一会吃了饭就走……”要是初莲知道自己不去看电影,她多半是也不会去了,天高只好说自己也会去看电影。

他家的菜园在村西头的路南边,路边有口水井,他先挑水浇完了茭瓜,然后蹲在土豆垄里拔草……,那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红男绿女,两人一对,三人一帮,叽叽喳喳的又说又笑,从园障子外面匆匆而过:“喂,忙什么呢?走,看电影去……”。有人招呼他。

“你们去吧,我没弄到票,”他站起来与俩青年打完招呼,又蹲下来,使劲低着头,他不愿意再让别人发现他在菜园里干活,他想一个人静静呆在园里……

“快走啊,晚了……”一个姑娘从园障子外面走过。

“还说呢,就等你等耽误了……”啊!是她,初莲怎么才走?他隔着园障子缝看着她走远了……,他心里好羡慕他们,还有她,人家多么幸福!

他想到了那张电影票,想到了母亲的为难,想到了家庭的困境,面对现实,不去看电影是对的,他自我安慰着。

两角五分钱,对于有钱人,肯定看不上眼,对于穷人,也许能派上大用场,他打算着,等以后家里经济条件好一点了,如果再来了《霓虹灯下的哨兵》,他一定会看的。

他谁也不怨,谁也不怪,他正视了现实,选择了退票,选择了火柴……。

一只黄底带黑斑点的蝴蝶孤单单的落在了白菜--文学--然的小憩……。

“哥,你在园里干什么?妈叫你回家吃饭去看电影……”妹妹叫他了。

“我……,我今儿害肚子疼,不能去了……”。

“票呢?哥,你不能去我去。”妹妹喜出望外。

“票?——我退给史老师了,老师又转给别人了……”。

回到家,他主动对母亲解释不去看电影是因为突然害肚子疼。母亲将信将疑:“那你现在疼不疼了,要不要去买点药吃?”

“不用了,现在好了……”,他尽可能装的像一点,不想让母亲看出来。

“你这孩子也真是,不能去了,怎么不把票给你妹?你妹也想去看……”。听了母亲的话,他能怎么样,只能无言以对……

第二天晚上,初莲来了,进门就问:“昨晚的电影好看吗?”她不知道天高根本没去看电影。

“好看,当然好看。”有母亲和妹妹在场,他只能这么说。

进了他的房间后,天高才对初莲解释昨晚没有去看电影的经过,初莲很难过:“早知这样,我也不去看了……”。

初莲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一寸的半身照片:“你看,我照的好不好?”她把相片放到天高的手中。

“照的好,你真漂亮。”

“给你吧,我特意为你照的。”

“是吗?”他端详着照片上的初莲:梳着一对大辫子,合身的绿底白格立领便服,腼腆的脸上微露笑意,弯弯的眉毛下,那对美丽的眼睛似乎在憧憬着幸福的明天,脸腮上清晰的酒窝浮现出少女的纯真……。

她提出想让天高也照一张相片给她,天高答应了,希望等过年时和母亲要钱照相给她……

腊月,村里成立了俱乐部,排练吕剧《红松林》。因为天高已经学会了拉二胡,这次竟破例被吸收参加剧团(一般不准成份不好的人参加)。在剧团里,天高表现积极,为乐队每人整理了一本乐谱,为演员们抄稿子,他很忙,他愿意忙,他十分珍惜这份难得的政治待遇,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这份没有半点报酬的工作。那时,参加剧团人员白天整大寨田,晚上排练剧目到半夜,有时甚至到凌晨两三点,虽然异常辛苦,还没有报酬,可是大家都愿意,没有一点怨言……。

初莲没有参加俱乐部,所以从排练剧以来,两人很少见面,特别是过了腊月十五,演员们白天停工停产,昼夜排练,有时还打通宵,两人根本见不着面。彼此都有思念之情,特别是天高,虽然忙的不可开交,心里一刻也没有忘记初莲。那夜从俱乐部回来,天高终于写了封信,于天亮上街喂猪时给了她,信里说他很想她,因为排练剧,没有时间在过道里相会,要她下午三点以后在南场上地瓜蔓子垛旁边等他……

下午三点,他借中场休息之机,两人在约定地点相会了。

冬日的阳光有些暖和,天气晴朗,没有一丝的风,地上的雪开始化了,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地皮,枯食的麻雀在地上蹦来跳去地觅食,一会儿又忽地飞到了垛顶,叽叽喳喳地呼朋引伴,两人在两垛之间的夹缝里各诉衷情……

初莲说:“你现在又拉有唱的,还有心思想我吗?

“想,怎么不想,就是因为想你,才叫你出来……”

“我也是,因为想你,思想不集中,绣花老是绣不好。”

她说她很忙,这批绣花快到送货期限了,为了撵活,每晚她也是挑灯深夜:“等你演完剧了,咱们就有时间在一起了……”

“到时候咱俩还在俺家过道里……”

“你就知道在过道里,你就不怕叫你妈再抓着?”

“不要紧,往后咱俩说话再小声点儿,开门关门再轻点儿。”

哨子响了,中场休息结束了,他该回俱乐部了,她也该走了,两人依依而别,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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