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穴』地攻城，清廷守土官员永远的噩梦！从曹燮培开始，一个个煊赫一时的官员纷纷在太平军这种开创『性』的战法中败下阵来：常大淳、陆建瀛……任凭多么高大坚实的城墙，也保不住他们的身家『性』命！当意识到长『毛』终于祭出最后的法宝时，一干幕僚面如死灰，相顾骇然。
“就从此处挖下去，再取几口大缸来！”指点着脚下几处方位，江忠源有条不紊地分派匆匆赶来的掘子手任务，相比较目瞪口呆的众人，此刻也惟有他还能指挥若定了：“传令全军待命，多挑水来备着！伙夫点火，架大锅，多烧桐油！”
“大人莫非是要……”为长官的沉着感染，众人的心虽还悬着，但已不如先前绝望。
“此亦无他，以洞破洞而已。”江忠源说得轻巧，神情却无一丝放松：眼前一战，乃是长『毛』最后的疯狂，既然已下了血本，攻势便绝非易与；自己能否顶住，实在关系到此城的生死存亡！“罢了，罢了，若是城陷，江某绝不独生，只索死在一处便是！”南昌若破，敌人断无可能放过自己，江忠源何尝不知？不说这百日攻守屡挫贼锋，来敌必然已将他恨之入骨，光只从前击毙逆首冯云山的旧帐血债，长『毛』就是把他挫骨扬灰也不希奇——这般暗自发狠，但看看帐下相随多日的僚友士卒，他又难免心下不忍，起兵初衷本为保卫乡土，虽然上命差遣，自己不过是尽大清臣子的本分，但这些年轻人却因此奔波千里之外，埋骨他乡，却叫人情何以堪呢？
统帅的这番心思，小兵们是猜不到的，但楚勇出自地方团练，乡党情重，乃是江忠源一手招募整训成军，多经战阵，纵然斗志消乏，到底不是军纪松弛的绿营所能比的。在深夜陡逢大变，也知晓敌人势大，凶多吉少，楚勇士卒却仍能做到令行禁止，迅速组织起来投入战斗，也算难能可贵了。这边江忠源一连串的命令刚发下去，掘子手已经各就各位，按照指示开始动工了。
“江廉访，江廉访……如何这般吵闹，莫非长『毛』子杀进来了？”众人正在紧张筹备对应之策，衣冠不整的张芾神『色』张皇地出现在施工现场。并非是他还有几分封疆大吏的自觉——被炮声从睡梦中惊醒，恍惚间以为城池已破，他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只是想到四面都是长『毛』包围，名副其实的『插』翅难飞，又想想江忠源本事不至于如此不济，好死赖活总要搏一把，这才硬着头皮上城来“指挥”防御！
“张大人哟，您还不如不来，来了只会忙中出错！”——这怕是江忠源等人此刻心中的共识。果然，没等到江忠源答话，张芾已经手指正在挖坑的士卒，扯着公鸭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啊——救命！长『毛』挖进城来了！”
“大人莫慌！此坑道乃在下叫挖的——”似乎已对巡抚大人畏敌如虎的表现忍无可忍，江忠源的口气再无半点虚假的客套：“然则此时非比寻常，大人还请自重，莫要轻信谣言，『乱』了军心！”顾盼之间，他的眼神透出冷厉的狠『色』，提高嗓门道：“但叫我楚勇还得一人在，长『毛』就休想踏进这南昌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芾咽了下口水，讪讪道：“长『毛』都是亡命之徒，不可不慎，不可不慎嘛。”——自然，没人会相信，他是真心以为凭谨慎就能守得住南昌城的。
“那、那还请江廉访多费心了！只不知挖这个坑道是作什么用来？”虽然把江忠源一干幕僚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其中指斥自己无能的言论也不在少数，但张芾还是努力挤出几丝笑容来：他也不是傻瓜，从法理上看，自己是城内眼下最高行政长官没错，但一座孤城捱到现在，能依赖的却全是江忠源及其所部楚勇之力，若是棋差一着，让长『毛』攻进城来，那是玉石俱焚，品序再高也无补于事——顶多，也就是给长『毛』更加充分的杀头理由吧？
这时，楚勇的一干掘子手已在城墙底下挖好了数个深坑，正在郭篙焘等人的指挥下把一口口大瓮缸下到深坑中去。
“张大人请看！”眼看将士得力，江忠源心下欣然，也就不为己甚，冷哼了一声，他将张芾引至坑前，举起灯笼照着大缸，解释道：“这是罗山先生指点的秘术，只消在每一口大缸里坐一个士兵，随时听那城外的动静，若是有人掘土挖沟，在瓮中回声便特别响亮——从有响声的地方挖下去，或用铁球击打，或用滚开的稀桐油灌下去，那长『毛』的地道就算是给毁了——此术名谓瓮听法，专门用来对付长『毛』的『穴』地攻城！”
一边说着，他回手指了指身后几口烧得正旺的大锅，那锅内正熬着桐油，噗噗有声。
“这——”张芾半信半疑，正待追问这长『毛』的拿手好戏如何竟被江忠源举手投足间轻易破了，不远处一个正伏在瓮中的楚勇突然站起身来：“底下有声，挖过来了！”
果不其然！不待江忠源下令，众人立刻拥过去细看，倒把那瓮缸的所在围了个水泄不通！
“休要聒噪！待我亲自听来！”排开人群，江忠源大步上前，示意楚勇爬上来挪出位置，他亲自下到瓮中，蹲坐在内侧耳细听，瓮缸里的空气果然传来隐约的动静，他将耳朵贴在缸壁上，那隐约的空声顿时放大成如同雷鸣滚滚！“好家伙！到底是来了！”江忠源奋身跃出瓮缸，也不管张芾诧异的目光，立刻传令下去：“把缸提上来！桐油准备！”
大缸缓缓提起，这一回，即使城外炮声依旧密集，连续不断的刨土声已清晰可闻——几个楚勇上前，朝着刨土声传来的方向用大镐刨了几下，“咚—哗”一声，土坑坍塌，一个大洞现了出来——刨土声立刻消失了。
“来人！”江忠源一拍手，笑容中隐然渗出几分嗜血的寒意！滚烫的桐油锅被抬了上来，锅中油水兀自翻滚冒泡，令人望而生畏！
“倒油！”滚烫的桐油连成一片金黄『色』的瀑布，猛然向洞口浇下去，洞底下只传来“啊呀”半声惨叫，余下无边的寂静。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尔等『性』命！”江忠源一摆手，待命以久的楚勇如穿梭一样担水上前，被挖破的地道里转眼间就被灌满了水。
“江廉访学究天人，毕竟不凡！”张芾近似谄媚地恭维着，至于其中有多少逃过一劫的庆幸，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不光是他，在场的将佐士卒，也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已——长『毛』的『穴』地攻城之术如雷贯耳，众人在此守御，心中不免惴惴，想来也不过聊尽人事，谁知竟能出奇制胜，一举瘫痪了长『毛』的攻势，这样的好运道，几乎令人难以置信，也越发显得江公的神武果决了。
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江忠源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应有的喜『色』：如果这是长『毛』最后的搏命一击，那强弓之末，也无大能为。自己保守南昌逾半载，这番心血总算未曾白费，然则孤城易守，大势难逆——如今江西一省近半的土地都落在长『毛』手中，朝廷倾举国之兵尚且不能遏其锋芒，仅依托区区省城，要说反攻何异天方夜谭？只盼涤生不负众望，早日练就湘勇虎贲，『荡』平叛逆，还国朝一个朗朗乾坤罢！
心下这番计较颇为沉重，但鼓舞士气却是当务之急，眼看城外炮声渐渐稀了下来，江忠源拔剑在手，遥指远处敌营明灭的灯火，清了清嗓子，大声道：“长『毛』所擅者，不过诡计而已，似此『穴』地之术，可一不可再尔！今日破敌，实赖诸军戮力同心，幸有罗山先生所赠妙策，也不枉孚泗辛苦一场！待打退长『毛』，我与张大人置酒慰劳诸位！”
他说得慷慨激昂，旁听诸人如释重负，更是人同此心，城上顿时一片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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