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丞相！有客人在，已等您多时了。”结束了行尸走肉般的梦游状态，顾迩然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刚进院子大门，负责看门接待的几个参护立刻向他通报。自然，原本不甚好客的顾丞相免不了大光其火——此时此地，最该做的是倒头大睡个三天三夜啊！
不过，这位客人显然来头不小，要待拒而不见，是绝无可能的。稍稍整理了下形容，他硬着头皮，大步直入客堂；而来客的身份，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陈大人，何事机要，居然烦您亲自来这一趟？”久不登门的陈承瑢突然造访，着实出乎顾迩然意料之外，一惊之下，酒意已去了大半。
一口气灌下大半碗茶水，再接过石蛋急急忙忙递过来的热『毛』巾敷了敷脸，顾迩然面『色』略微恢复正常，他其实并非真的醉得不可收拾，只不过心情既差，反应不免迟钝；再者饮酒毕竟是犯“天条”的事，自得其乐尚可，但若让上司撞着个现行，大约谁都要闹个红脸——是不是愧意压倒酒意，却不好说了。
好在陈承瑢显然无意关注这等小节，对扑鼻而来的酒气也不以为忤，阻止了顾迩然睡眼朦胧的客套，张口便是开门见山：“老弟可叫我好等，原来是自己快活去了！有关那殿下的指示……”
“这——”顾迩然正待答话，想了想还是起身低低告了声罪：“陈大人，事关重大，不如换个地方细谈？”
哪怕在自己家中，也万难提防隔墙有耳，何况今日贪杯，警惕『性』注意力都远逊平时，一个不小心，后果可能牵涉身家『性』命呢！
挥手打发一干参护侍应下去等候，他将陈承瑢延入书房，回头吩咐石蛋把好房门，这才安心坐定。
……
能令两个丞相放弃休息时间，事情自然不会小，顾迩然这趟任务，说得神秘，其实倒也平常：采购武器而已。但却不同于以往小规模的走私，在东王亲手开列的清单上，光开花大炮就有三十门之多！天国上层对新式武器的兴趣突然大增，也是被形势『逼』出来的——根据南昌前线传回的战报，『穴』地攻城受挫，显然对太平军赖以攻坚的终极手段，清妖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杨秀清玩弄宗教洗脑精神鼓舞是一把好手，但天父保佑便可战无不胜之类的鬼话，那是说给部下听的，在他而言，工利其器的道理自不会不懂，对使用先进兵器也就没有泥古不化的排斥感。如今西征大军进展不利，调遣援军又势必分薄天京的守备力量，综合考虑，也只有引进若干洋枪巨炮，以质量弥补数量的不足了。
唯一可虑的，乃是“洋兄弟”居心不良，在严守中立的旗号下两不相帮，武器买卖也在严加控制的范围之内——莫非大家信的不是一个上帝？太平天国上下竟不是天父的儿女吗？可恨！可恨！说到底还是蛮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东王的论断绝对高明，只是不知道那“爷火华”（耶和华）的种姓如何？究竟是夷不是？
为长远计，派人前往上海沟通协调不可避免，那责无旁贷的交涉人，自然是“精通西学”的顾丞相。身兼采购商与外交官双重使命，这一任务之棘手，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但东王有令必行，顾迩然推既然推不掉，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毕竟老是窝在天京也不是个事儿，好在他早有培植势力的打算，若能有所作为，不啻掌握了一支私人军队——退一步说，真要把持了太平天国武器进口的大权，再以童子军为班底，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就是武装起一支私军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对出行路线的规划，如今天京仍在向荣所部的包围之下，虽然动静不大，要想通过却也绝不轻松；而且最近江北清妖又猖獗起来，统兵的琦善军略不通，级别挺高，人海战术使出来，居然屡屡奏效，防御扬州的曾立昌已经败了两仗，周边的战局也是每况愈下——陆路显然是走不得了，只好取道镇江出海，绕个弯子到上海上岸——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这条路线正是上回文翰来天京时走的，不过方向相反，所谋各异，却是不消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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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略既已定好，剩下的也就只余执行层面的问题——眼看诸项准备大多就绪，等到真要走了，顾迩然到底抵不住离愁别绪的伤感，还是忙里偷闲跑去了听香水榭，至于跟傅善祥聚散依依缱绻话别，一不留神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万万料想不到，陈承瑢如此深夜居然亲自巴巴地赶来？日前在东殿议事时天天见面，什么重大事务如此紧要？他正在不解，但见眼前这个大佬的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知道推敲不出什么，索『性』闷闷地坐在一旁，等着陈承瑢先开口。
然而这位天官丞相刚才火急火燎，似有满肚子话恨不得立马全倒出来，偏偏此刻却像换了个人，嘴张了又张半晌蹦不出一个词儿，摇头摆脑了半晌，眼神就是不肯正视自己，一番做作，把个顾迩然搅得心里直犯嘀咕。
说到耐『性』，顾迩然正是酒劲上头，哪里熬得过久经考验的老狐狸？眼看陈承瑢左右是不打算先开口了，他实在憋不住了：“陈大人，究竟顾虑何事，还请指点『迷』津……”
“唉……”陈承瑢一声长叹，抬头看来竟是满脸愧『色』：“顾兄弟，老哥哥这回可对不住你了——殿下吩咐的款项，眼下圣库实在没有啊！”
“咦？”堂堂的东殿首辅居然沦落为钱『操』心，着实是顾迩然始料未及的——当初筹划预算时他倒留了个心眼，把数额多报了一些，不为中饱私囊，只是从来穷家富路，外出办事经费宽裕点总是好的，没想到竟成了陈承瑢的难题——哑然失笑之余，他索『性』故作慷慨大度状：“陈大人说哪里话来！迩然岂会平白给您添麻烦？若是经费短缺，酌情折扣也是可以的——在商言商，洋人那边的价钱未必就是铁板一块……”他说得豪气干云，到底能到手几两银子，顾迩然还是极关心的，话锋一转，便把问题引向了最关键的所在！
说到这个份上，再遮遮掩掩，倒显得陈承瑢不够光棍了，犹豫了一下，他伸出三根手指来——“三十万！”顾迩然松了口气，虽然较最初的预算打了个七折，但节俭一点，想必还是足敷使用的！只要事能办好，自己没什么意见，陈承瑢那一脸晦气『色』，倒是白做了！
没想到陈承瑢居然摇了摇头，开腔道：“是老哥哥没用，兄弟要抱怨也是该的——只有三万两，再多你就是杀了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什么？”饶是顾迩然养气功夫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咋听此话也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连个零头都不够，这样也想买大炮，莫非都当洋人是数学白痴，不认识硬通货是几斤几两了？陈承瑢身为天官正丞相，竟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一时间顾迩然几乎以为自己是醉得太过厉害，耳朵听不分明了！
顾迩然的反应，大致已在陈承瑢意料之中，不等他继续开言，便连忙解释：“老弟莫急，哥哥我也迫不得已，圣库财帛紧张，殿下也是知道的，因此特别说了，老弟这回跟洋人谈判，利权方面，可以便宜行事——洋人所来，不过是求利，只要有好处，也不必尽看见银子不是？”
“便宜行事？”慢慢咀嚼这四个字的意思，顾迩然本已晕沉沉的脑海里如同忽然打了个闪，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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