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纳哈知道，中原不产马，除了特定时期的个别军队外，中原人并不擅长于打马战，而眼前这一百骑兵在他的眼中无异于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一战就可全灭之。

“轰！”晴天起霹雳，惊醒了古纳哈的美梦，他抬头就见城头上一片炮石呼啸而过，在后队上炸开来。前队的女真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见城门列阵的骑兵队不要命地冲过来，边冲还边放箭齐射，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而城头上的炮声不停，依旧像不要钱一般从天而降。

又是炮轰又是箭射，女真骑兵队顿时炸了窝，死伤数十人。古纳哈有些发懵：敌方骑兵也冲锋了，他们还发炮，就不怕误伤自己人？只是他不知道，火炮是有射程的，架在城头上的火炮射程可达一里多。只要配合得好，完全可以炮骑联合作战。

古纳哈吃了没文化的亏，只能被玩没商量。这不，明军骑兵队来回冲杀女真人的先头部队，而火炮轰隆隆地蹂躏女真人的后续部队，以此分割敌军，让城下的一百友军时刻保持以多打少的优势。

幸好，明军的火炮还不能连发，发完一炮最少也要几分钟的时间来准备下一轮炮击，而城头上的火炮只有十来门，打完了就暂时歇火。古纳哈抓住火炮装弹的空当，丢下近百死伤的部下，带着余下的部下往城门前冲。在他看来，只要冲到城门前，明军最倚仗的火炮就没用了，胜利就是属于他们的。

想法不错，不过现实是比较残酷的，城门口那支骑兵队见到数倍于己的女真人靠近，非但没有慌乱后退，而是集合成尖刀阵型，猛地向对方冲击过去。

“呼！”明军骑兵队如尖刀一般破阵而入，女真人也是好勇斗狠之辈，见明军如此嚣张，自然不服气，抽出马刀就要进行马上对砍以决胜负。可真正进行短兵相接时，他们才悲哀地发现，明军拿起的不是马刀，而是狼牙棒。这狼牙棒其实就是普通木棍，棍头四周扎上几十条长长的铁钉。别看这些东西成本低廉做工粗糙，抡起来却是呼呼作响，打到人身上血肉横飞，不小心被刮到也要掉一块肉，怎一个阴毒了得。

明军狼牙棒乱舞，女真人根本就挡不住，骑兵队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撕开了一个口子，将女真人分割成两截，所过之处，自然还要留下数十伤兵残将。一击得手，明军骑兵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停驻于女真人身后歇马。古纳哈虽然不知道气焰嚣张的明军骑兵为什么突然讲起的战争礼仪，不过，他已经成功攻到城头下，只要攻破城门，六堡就是他的了。

古纳哈正要组织撞门队去撞门，却听到城头上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好家伙，三十几条火枪出现在城头上，对准下面一通乱射。这些火枪虽然没有火炮的威力大，打出来的却是铅珠石球，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打到身上，不死也重伤，不重伤也成麻子。

幸好，火枪跟火炮一样，不能连发。古纳哈指挥部下咬牙扛过了一轮枪击，以伤亡十数人的代价坚守在城门前，而撞门队还在拼命撞门，他们却没有发现，身后的明军骑兵队开始动了，而且还从另一边的城门处来了一支援军，变成了两百人的大骑兵队。火枪射击刚刚结束，他们就集军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两支百人骑兵队分两个方向冲向城门口的女真骑兵，边冲还边射箭。而城头上的火枪手把手上的火枪一扔，操起弓箭就射，从三个方向飞来的箭羽如雨点一般落到城下，古纳哈悲哀地发现，自己成了被围在城门口的孤军，随时都有被围歼的可能。

“突围！”不想被团灭，古纳哈当机立断，城门也不攻了，带头向外冲。领导都带头跑，小兵自然争先恐后，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城头上，楚天易看着敌人如退潮的潮水一般急退，并没有多少得意。来敌只有千余，己方有四百人守城，还有很多火器相助，如果守不住，那才叫窝囊废物。不过原本属于明军的部下们却兴奋莫名，他们可是过来人，自己所属的军队有多少斤两是很清楚的，就像这种女真人兵临城下的情况，他们以前最多只能闭城坚守待援，根本不敢出去跟女真人打马战。

“陛下，敌军退了，要不要拦击？”王顺问道。

“敌军退而不乱，传朕军令，不要拦击敌军，只要尾随追击即可。”楚天易嘴角向上一翘，他可是事先准备了一份“大礼”在半道上，就等女真人去接收了。

古纳哈终于尝到了被人追着打的痛苦滋味，他领着仅剩的七百余部下夺路狂奔，而身后的两支骑兵队一路紧咬不放，时不时地又有几个落后的手下被飞来的冷箭收割走性命，这让他们跑得更急了。

一直跑出了四里地，人疲马乏的古纳哈并没有机会停下来歇一口气，而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支骑兵队，喊杀声震天响，声势不是一般的浩大，而这支骑兵队的衣装与明军相同，古纳哈不用想也知道这支军队是明军的伏兵。

前有伏兵后又追兵，古纳哈有些抓狂了，眼看着没有了活路，他一发狠就领着部下玩命向前冲，冲出去就能活，不然就死翘翘了。

短兵相接勇者胜，奋力求生的女真人固然很勇猛，谁想伏兵队更猛。这些家伙全身盔甲，右手持狼牙棒左手持盾，左挡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女真人已经见识过狼牙棒的威力了，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临战而气馁，不敢近身自然不敌。

女真人也不缺不要命的二愣子，这些人浑胆子大的家伙霍出性命不要，喊杀着冲进战阵中当起了拼命三郎，可他们的马刀砍过来，就被人家抬盾挡开。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这些盾牌不只是普通的盾牌，它们底下还联着一张小型机弩。这些机弩单手就能使用，可连发三箭，虽然射程不远，只有十来米，不过已经足够要命了。

一边狼牙棒乱舞杀伤敌人，一边盾挡阻敌，冷不防地还会发几支毒箭，遇上这种攻击力暴强的明军，二愣子也扛不住了，很快，女真人就全面崩溃，所有人四散逃命。阵型被打乱的女真人完成了从狼到羊的转变，被破阵而入的追兵疯狂蹂躏。

战斗演变为屠杀，回天无力的古纳哈在亲信的掩护下，丢下了数以百计的替死鬼，狼狈奔逃。追兵却不肯就此罢休，依旧一路追着狂砍乱杀，直追出十几里外才得胜回城。而古纳哈却被吓破了胆，还是马不停蹄地奔命，最后有幸随他一起逃回老寨的只有三百多人。

带千余人出战，只有不到四百人逃回来，无能！太无能了！李满住暴怒，将儿子叫过去劈头盖脸地痛骂。而老寨内外哭声一片，建州女真一战就损失了六百多名男壮，更不知要留下多少孤儿寡母。

......

“陛下，来敌被斩首三百有余，俘虏约三百。”很快，王顺就把战果统计出来。

“我军伤亡如何？”楚天易不在乎杀敌多少俘敌多少，只在乎自己损失大不大，如果灭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也只算是败仗。

“重伤七人，轻伤二十四人，阵亡十五人，这是伤亡者名单。”

楚天易扫了一眼名单，就皱眉道：“把张仁贵叫来，这家伙是怎么打仗的？”

楚天易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伤亡都多是张仁贵的部下。这位张大饭桶是新近提拔的尖兵，楚天易让他领导伏兵队，目的就是吓跑女真人，可谁想他居然带着手下去跟女真人死磕，虽然战果辉煌，但是死伤近四十部下，这是楚天易不能容忍的损失。

很快，得胜回城的张百户就被召到楚天易跟前，楚天易自然不跟他废话，劈头盖脸就将他臭骂一顿。不过骂归骂，立有军功还是要奖励，楚天易还是懂得奖罚要分明的道理的。

立功就按军规来奖，一个人头奖赏一两，一个俘虏也是一两。由于军队之间是分工配合的，不能谁割到人头就算谁，而是按出力多少来分。骑兵队要冒险出战，所以占八成，守城的神机队没有危险，只占二成。分成完了，就按人头来分赏钱了，总之上阵的人人有份。

虽说一个人头给一两的赏钱算是少的，毕竟朝廷给的赏钱更多，一个人头得三十两。但是部下却没有多少埋怨，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心里都有一张算盘：跟着朝廷的兵油子集团军混，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弄到一个敌人的首级，给一百两也没劲；跟着上皇混，十天半个月就能大杀一场，人人拼命自然连连大捷，人头多多的有，给一两也不算少，积少成多嘛。再说了，给上皇当亲兵还是有军饷的，没仗打照样可以吃香喝辣。

“这一次你立了功，却也犯了错。功给赏过有罚，朕准你戴罪立功。”楚天易正色道。

“谢陛下宽恕，属下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朕着你带几十干员假扮成从六堡逃出的难民，混入抚顺关办事。”楚天易将自己的计划跟张仁贵细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就让他马上下去准备，连夜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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