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受辱
作者:雨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542

白家的几个姐妹虽不喜欢蔷薇,却也知道要在人前做足面子,不由一起央求道:“还请云姑娘高抬贵手,不要和家妹一般见识。 ”

云袖似笑非笑的盯着蔷薇看了一眼,“还是你堂姐们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跟我做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说罢指着地上的那口痰,“你把这个吃了,再跪下向我认错,说不得就真的饶了你。”

蔷薇听她这么说,马上笑道:“我也跟着姑娘们学着赋了首诗,送你正好。”说着,也不管云袖听没听,朗声念道:“冬眠不觉晓,处处被狗咬。我又不咬狗,这要怎么好?”

她今年十三岁,由于天天吃盐水煮霉米,之前那个胖胖的小姑娘到了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的纤瘦。说话间趁云家下人一个不注意,迅捷的挤出她们的包围圈,站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个所谓安全的地方,就是一个同样穿着大红衣裳姑娘的背后,凭着杀手的敏感,眼前的这位姑娘这所带的两个婆子都是习过武的,若是云家之人围过来,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这姑娘见她躲到自己背后,不仅没恼,倒是转头对着她点头笑了笑,唯有跟随的婆子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蔷薇只装做不见。从朱旭尧到来她虽一直处于紧绷着的状态,却也在努力的理清思路。隐约记得,上一世因被云袖和惠瑗的嘲笑,她曾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将这两家给屠府了。

重生一世,这种错绝对不能再犯。

云袖的父亲本是当朝工部尚书,长年争战早让他不知捞了多少油水。对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自小就百般娇纵,有求必应,行则大批的仆妇跟随,何时被人这样哂落过?

不由柳眉倒竖,脸色发青,指着自家的仆人道:“你们这废物。还不快把她的嘴给本姑娘撕乱了!”

众仆妇正要动手去抓蔷薇,却听得有人娇笑道:“这位妹妹的诗做得这般有趣,为何会有人不喜欢呢?”

说话的姑娘正是站在蔷薇前面的那位。

吹弹可破的肌肤,出尘脱俗的气质。笑起来有着让满园的梅花都为之黯然失色的容颜。

今日来的姑娘们虽全部出身名门的闺秀,又全是些眼高于顶之辈,但是见了这位姑娘莫不是恭敬行礼,口呼“梅公主千岁。”

蔷薇这才隐约猜到,眼前的这位姑娘就是刘林的亲妹妹刘梅。

刘梅待众人行过礼,就指着地上道,“碧玉庵本是佛门清静之地。尔等不仅在此大声喧哗,并且做出如此粗俗的举动,难怪庵主宁愿这梅花独自凋零也不愿意让众人欣赏!”

众人这才想起,都城初迁盛京的时候,碧玉庵的梅园是不对外开放的,传闻当今陛下的亲妹妹亲自求了庵主,才让大家有了见识这梅花的机会。

梅公主虽然让碧玉庵开放了梅园,但从未来过。以致许多人也忘了这一茬。今见公主来此,又带着兴师问罪的派头,稍有些眼色的姑娘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云袖见刘梅拿她做伐。又气又恼,偏又是得罪不起的人,少不得强忍着不快,蹲着对刘梅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躲开。

蔷薇岂会在这时候如了她的愿。

对着云袖的背影轻声道:“虽然公主有颗仁慈的心肠,但大家也不能太放肆了,这样做岂不是让公主殿下在庵主面前不好说话?”

云袖听了这话,挺直的脊背就僵了一下,却不敢就这么走了。

别人都以为这个公主十分宽容大度,礼贤下士;唯有她才知道刘梅比她还眦牙必报。斤斤计较。

原本两人的关系就势同水火,若是被蔷薇借口煽火点火,今日只怕不会这么轻易的过关。

梅公主她得罪不起,一个四品武官家的黄毛丫头她自信还是拿得下来。

云袖想了想,索性指着蔷薇道:“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我说话。也不配呆在这园子里,这里岂有你大呼小叫的份?”

蔷薇惶恐的看了刘梅一眼,轻声道:“你随便在地上拉屎,都可以在这园子里耀武扬威,我抱着虔诚的心意专门为这满园的梅花而来,为何就是不配?公主的本意就是让我们这种生于边境的人见识一下世面,为何到了你眼里就成了不能容忍?想我父兄,长年征战在沙场,做为他们的家眷连看一眼盛京梅花的资格都没有,这话岂不是伤了和我一样千千万万将士家眷的心!不知你觉得自己哪方面可以高人一等,有资格随意辱骂像我这般父兄在沙场上拼死拼活的弱女子?”

江边的局势不稳,刘林在盛京的地位就不稳。他虽然已经被拥戴为大齐的君主,但又岂会不明白各方势力依旧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愿意得罪武将之女,刘梅身为他的亲妹妹,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只怕也没有今日的神彩飞扬。这种表情,只有百般宠爱在一身的姑娘脸上才会有,刘梅能做到让刘林另眼相待,必有她的过人之处。

蔷薇并不认为刘梅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却很明白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纷;她虽不明白刘梅和云袖为什么不和,却不介意借用一下她们的不和。

只要刘梅愿意为她说话,形势就会急转直下。

更何况,现在的刘梅本应该是当今天下最值得张扬的姑娘,绝对看不惯别人比她更张扬。

蔷薇的话虽粗俗得让刘梅皱了下眉头,但也消除了她不少防备之心。

这样粗鄙不堪的女子,如何会得到朱旭尧的喜欢?果真的逗她玩的!

若是如此,倒不如送个人情给朱旭尧和白家,反正云袖她已经看不顺眼许久了。

刘梅的笑容越发娇艳起来,掩面轻斥道:“云姑娘出身书香门第,怎么会做出如此不懂礼数之事?不如找仆妇清理一下自己带走罢了,不然留在这里,倒真成了被人议论的把柄。这位小姑娘又是在懵懂顽惫的年纪,万一让她在盛京里宣扬一番,只怕会影响姑娘的清誉呢。”言外之意。只要云袖不把这痰给清理掉,蔷薇就可以到处宣扬。

蔷薇到处宣扬也没什么,若是有梅公主在背后撑腰,还怕众人不相信?

如此一来。怕是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云袖又急又气,不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慧瑗。

刘慧瑗就递给云袖一个安抚的眼神,笑着向刘梅道:“妹妹喜欢打抱不平,原是好事,不过你今天的劫富济贫却弄错了对像。”

刘梅笑看刘慧瑗一眼,轻问道:“不知妹妹错在哪里,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刘惠瑗本是刘梅的堂姐。逍遥王刘政的女儿,刘政近几年为了战事征伐四方,就是刘林见了刘惠瑗都得让着三分,更何况刘梅?所以讲话的时候就婉转了许多。

姐妹俩只相差一岁,从出生开始斗到现在胜负各占一半,谁也不肯服谁。不过惠瑗向来聪明,一般都是让围着她转的那些姑娘们打前锋,冲在前面做炮灰。自己不过是在后面出谋划策罢了。云袖为了她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而不自知。

这个时候,刘惠瑗自然是极力维护云袖,不然谁还会替她卖命?

刘惠瑗望着刘梅笑道:“你背后的这位姑娘。是珦阳白将军的女儿白蔷薇,别看白将军大名鼎鼎,若论起名声怕是还不如他家的这位姑娘。想当年,在我大齐蝗灾最严重的时候,这位小姑娘坐地起价,将一只鸡以一两银子的天价卖给了其他地方的官员,让他们拿着去赈灾。这样精于算计,只为自己打算的人,怕是天下少有,举世无双!这样的人。人人可以唾弃!她凭什么跟咱们一起赏梅?袖云说得很对,她确实不配!”

蔷薇不恼不怒,甚至看着刘慧瑗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对刘梅道:“公主能否听听我的辩解再让她们定我的罪呢?”

刘梅巴不得揪点刘慧瑗的小辫子出来,点头允了。

云袖不屑的嗤笑道:“任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今天怕是也洗不清白了!”

蔷薇看也不看她。大声道:“蝗灾前有人告诉我养鸡之术,并且让我不能把这个秘密泄于人前。我天天惶惶不可终日,费尽心思说服父母同意了自己去养鸡,若不是为了大齐,我堂堂的一个闺阁女子,如何愿意与那些家禽在一起?”

为了让众人相信,她还用手帕在眼上擦了擦。本是不想哭的,但是辣椒粉沾了眼睛,如何不淌下泪来?

众人纷纷猜测谁会未卜先知,告诉她这样的消息。

“说来也奇怪,这一年的八月刚好就有了蝗灾。我舍弃了自己的名声,让珦阳的庄稼得以保全,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拿这个来给自己竖名立威。可叹有些人为了名声,威逼利诱偏要高价买了这些家禽去增加声望,若是他们不买,我还不是一样要送了出去,大家须得知晓,它们一天吃掉的粮食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有人买才有人卖!况且,梅公主只怕比我更清楚卖家禽银子的去向,若是公主不知,回去问陛下就明白了。这事不仅陛下知道,就是朱将军也是知道的。我本没打算说起来这些,为什么你们偏偏抓住就不肯放呢?”

众姑娘暗暗猜测:难道这事是陛下或是朱将军让她去办的?聪明点的,已经远远的躲了开去。

蔷薇说话间,冲过去抓住云袖,一把摁在那口早已经成冰的痰上,“我做这些,全部有陛下的亲口吩咐,全是为了大齐,你居然敢在菩萨面前口吐污言秽语!今天你不把自己拉的屎给吃了,就是对菩萨不敬,就是对陛下不敬!,这事梅公主一定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园中的姑娘,大都不过十多岁,既使精于算计,也不过是看着自己家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或是和岁数相当的姑娘们发生一些口角,如今听着蔷薇边哭边诉,居然产生了隐恻之心,加上又和当今陛下扯上了关系,并且还有陛下的亲妹妹在旁边看着,有钻营投机的姑娘马上站了出来。

“且不说白姑娘本是将门之女。就是她本身做这些,也该成为我朝女子学样的典范,哪能让奸妄小人如此辱她,骂她!居然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吐痰让白姑娘吃的话也敢讲出来!云姑娘今天自己不把它吃了,我等实在看不下去,还请公主做主。”

云袖的脸贴着雪,趴在地上差点没有冻僵,蔷薇却似毫不知情一般直接坐在了她的背上,抽抽咽咽的不停拿着帕子擦着眼睛。

众人看时,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早已经红肿得像核桃一般。

梅公主如今正得势。讨好她的人自然多于慧瑗郡主。

蔷薇哭得愈久,梅公主这边的人讨伐云袖的声音就越大,无奈云袖如何肯吃了那腌脏之物?此时此刻,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刘慧瑗虽然想从中劝解,又担心惹火上身,心思般转间,早已经让人禀报到了云家。

云夫人也是精明厉害的角色,明白今日之事不能善终。索性午饭也顾不得吃,直接让人轿子抬到了白府。

进府后先给年氏请了安,便提出要见见刚回来的张氏。

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自然不像年轻的姑娘一般分不清利害关系,只管眼前痛快,是以云夫人来的很低调。

张氏暗暗寻思是什么风把云夫人给吹了过来。二人虽然年纪相当但从未有过交情,且现在云大人是一品重臣,自家的老爷不过是个四品罢了。

她虽心有疑惑,却一点不显示出来,温婉得体的接待了云夫人,甚至吩咐了丫头去厨房备下午饭。

年氏虽不喜张氏却不敢得罪云夫人,不等张氏吩咐,已经开始让厨房准备云夫的午餐。大太太二太太更是坐在年氏的东厢房内陪着,一步舍不得离开。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对自家女儿的面上就越不好看。云夫人见二位太太坐着不走,干着急没有办法。

两位嫂子不走,张氏自然不好硬赶了去,直逼得云夫人心里如火烧火燎一般。却因着求人也不敢太拉下脸来。

忍无可忍,终于开口道:“听说府上的姑娘们都去了碧玉庵?”

大太太忙道:“是呢,我家若兰为了去碧玉庵踏雪赏梅,足足准备了一个整月呢,终于将三弟一家给盼回来了,这会儿必定在碧玉庵和众位姑娘们一起顽笑呢?”传言都道云夫人自视甚高,还以为会很不好讲话,不没想这到平易近人,居然是来拉家常的人,当然要好好亲近一番。

二太太见大太太如此,哪肯在这时候落了下风,马上道:“踏雪寻梅本是件雅事,只可惜我们老了,不然说不得也一起去了,我家的姑娘为了这件事已经精心谋划了两个月呢。”有比较才有区别,难道是云家的哥儿看中了自家的姐儿?不然无缘无故的云夫人来府上做什么?

难道是要找张氏做保山?

二位太太皆是一样的心思,脸上的笑容越发绚烂起来。

大太太心里不由暗恨二太太,眼看若兰都已经成了老姑娘,做婶子的怎么就不知道让一让呢?这个时候,当然是要靠自己争取。

“若兰是姐姐,去碧玉庵全是她的主意,夫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云夫人心说:张氏再怎么也是名门淑女,女儿又仅有十三岁,哪能想到这么多下贱的主意?说不得全是这两个大的家里姑娘在从中做梗,居然准备了两个月来害她的宝贝女儿!

她心里气极,脸上却越发平静下来:“好的很,你家的姑娘真是不错!”

大太太忙笑道:“那是自然,咱家若兰那脾气,那性子自是不必说,只可惜这年头不似人人都如夫人这般识得金镶玉。”

云夫人只差没气得晕过去,恨恨的盯着大太太道:“孩子们若有不好,去找着大人讲就得了,没有说你家这么一群姐儿欺负我家那一个独苗的!被你们这么一闹,我家姐儿要如何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她恨不得上去给大太太和二太太几个耳光,想到正在受辱的女儿,又不得不强忍了,哀求张氏道:“夫人,您也是名门出身,知道名誉对一个姑娘的重要性,我今天是专程来府上陪罪的,还请看在拙夫和您家老爷同朝为官的份上,不要太为难我家姐儿,回去后妾身必定亲自教导。”先过了眼前再说。

这件事若是白家肯和解,也就是小姑娘们之前的意气这争;若是白家死抓住不放,闹到陛下那里,云家也占不住一个理字。更何况,白家本是当今陛下的外戚。

受人以柄,如何不低头?

想到还在受辱的女儿,她必须忍,忍过这一时再图之后吧。

大太太和二太太又怒又恨。云夫人言外之意分明是说除了张氏,她们两个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两人想到刚才的笑脸相迎却换得云夫人如此对待,不由怒火中烧,怎么压也压不下。

二太太本是个心里没算计的,不由冷笑一声:“自家的孩子我自家知道,若是在家里教导得好,出去必定让人无可指责,若是教导得不好,丢的是整个家族的脸面!名门不名门,丢脸的时候只怕都无甚区别!”(未完待续。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