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记住
作者:子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648

王怜花忽地退出两步,让众人也跟着吓了一跳,以为又遇上了什么鬼魅怨灵之类的东西。

细看,却是一个女孩子,一个波尼亚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辫辫,肤sè比中土人略显暗淡,架。

这两种装扮据说最早是从流光学院传出来的,随着头脑jīng明的商人们推波助澜,很快就在流光城、乃至整个流光道的青年人中流行开来。最后甚至有快速向其他年龄层次蔓延的迹象。

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某个人若是不扎根白巾,不挂副银sè十字架,就表示他没有勇气,没有热情。

特别是一个少年,他身上若没有这两样东西的其中一种,简直就不敢走出门去。有的人纵已不再少年,若想装年轻、学时髦,也会在身上弄上其中一种,以表示自己并不太老,并没有落伍。

传闻,某政务官回家,看到自己老婆胸前也扎着跟白巾,忙问之所以然。答曰,听闻扎上打牌手气特好,今试之,果然赢得盆满钵满,再不敢解下。

最后,据说还出现了“白巾帮”、“银十字会”等黑(社)会xìng质的团伙,以这东西为标记,展开了大规模抢地盘、斗殴事件。某治安司官员带队上街抓人,忽然看到自己的长官正从茶楼出来,胸前也挂着个银十字架,顿时百感交集,无语凝咽。

很多年之后,在中土有关服饰的文献上,“枫景巾”与“搁浅银十字”赫赫有名,影响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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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是明确表示反对院生之间发展恋人关系的,一但发现男女院生们公开场合下拥抱接吻,处罚不算还要通知双方家里,所以即便如王怜花那般根本不在乎自己家里反应的“惯犯”,也会多少顾忌一下女方感受,纷纷自觉地从事地下活动。

只要场面上至少过得去,不搞出“大”事情,院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四年级一毕业,从此便是离鸾别凤,如戏院里的大戏,总有落幕的一天。

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每年过完这个月,毕业一级的院生又进入了生离死别的倒计时。

说是生离死别,其实一点不为过,虽然院生大多是流光道籍的,但是由于各人的门路不一样,不少人就会离开流光道发展,从此很多同窗好友就天各一方,不少人终生可能都不会再见一面了。就算同在一道,分散在各个城镇,刚开始会通过车马行有些书信往来,或是久不久地聚一聚,时间一长,各自有各自的环境、生活,又或结识了新人,渐渐与远方的故人无话可说,便渐渐地没了联系。

这恋人则更不方便了,家里支持与否另一说,单这一年半载的不见面,连对方啥样都模糊了,即便是有忠贞不渝终成眷属的,那也是光明神教里的主教大人——屈指可数。

中肯的说来,这个时代的学院恋情是一种纯真美好的东西。它和离开学院以后的婚姻爱情不同,它很少带着那种功利sè彩。尽管这种爱情可能是比较肤浅、朦胧的,但大家相互之间总是觉得喜欢对方这个人,就在一起相处,很少会考虑到对方的家世、前途、名声以及对自己今后的家族、个人有何帮助。

你可以说它傻、说它幼稚,可你不能否认,它很真、很原始。

尽管那次荒岛之行后,chūn水和叶楚楚之间留下了一段若有若无的yīn影,但两人的关系还算正常。

chūn水依然记得,那个寝室里轮流排出来自己的“约会rì”里,叶楚楚和往常一样来了。

即便是白天,男院生也不能进入女生的寝室区,而在白天,女院生们则没有这个限制,她们可以到男生这边来。

每当这个时候,其他几位室友都会自觉地出去,直到很晚才回来,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这一次叶楚楚和往常不一样,她几乎没怎么说话,脸上也显得心事重重。

chūn水还想可能是临近毕业的缘故,对于彼此的将来,chūn水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楚楚轻声地打破了沉默:“我从小就有个梦想,我想到京都去生活。在元夜,在chūn天的怀抱里,那里是烟火满天,灯花的海洋。我是学文科的,尽管如今女子做官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以后对于我来说,从女吏做起,京都能有更多的机会。”

“然后呢?”chūn水骤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但是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种慌乱。

“所以,我要去京都。”叶楚楚不敢看chūn水的脸,也许是不忍心,头微微一抬又匆匆忙忙低了下去。

“我可以一起陪你去啊,我想我可以花些时间然后在那里站住脚跟。”

“不……”叶楚楚似乎在斟酌自己的措辞:“我过去要得到别人的帮助,所以……所以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chūn水面无表情地说:“哦,原来你把自己卖了。”

“对不起,”叶楚楚忽略了对方话里的刺。

“值得吗?”chūn水打断了她。

“我不想骗你,对不起,我知道,你这么久以来对我很好……”

“他是谁?你了解么?”chūn水已经是数次打断对方了,每当出现这种情况,通常都有两种原因;其中一种是事情紧迫,另外一种就是他想激怒对方。

叶楚楚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燕东雷。”

很多年以后,chūn水也记不得后来叶楚楚说了些什么,不过,他依然还记得自己语言有些凌乱:“没什么的,我其实也没为你付出什么,对你好,好在哪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对我也好的,我们彼此互不相欠。其实这天迟早要来,不是么?我只是想,多年以后,我应该记住一个怎么样的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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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ūn水怔怔地看着窗边,这又是一个自己的“约会rì”,也是一个纪念rì。

窗台边上,有一个木制的小盒子,盒子里有株玫瑰。chūn水记得,那是从小岛回来第二天,叶楚楚拿了株玫瑰过来。于是chūn水就做了个木盒子,两人一起将玫瑰栽了进去。

是处比肩同吹雨,及今独自对斜阳。

chūn水默默地往自己床上躺下去,接着他闻到了些什么。

chūn水的鼻子一贯很灵敏,这也是这个寝室比一般的男生寝室少些异味的缘故,每次出现异常,他会忍不住清扫,如果搜寻到了什么臭袜汗鞋,不管主人是谁都会毫不留情地扫到垃圾堆里去,室友们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久而久之都自觉了很多。

可这次,他闻到的是那种熟悉的、淡淡的薰衣草香味,chūn水当然明白,这是叶楚楚留下的。

枕头上传来的吧,chūn水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可是被子上也有!

王怜花、吾凯西、老沈三人正走在返回寝室的路上。他们刚从蹴鞠场上下来,一路正回味着刚才的jīng彩配合。

可当他们快走到的时候,突然看见让人很惊讶的一幕:chūn水急匆匆的抱着一堆床上垫盖之物,跑到rì常堆放垃圾的那个木拖车那边,往车里一扔,然后长舒一口气,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哎,哎哎,chūn水他在干吗,那不会是我的被子吧?”老沈愣了一下,急忙摇了摇王怜花。

“那是他自己的。”王怜花肯定地说。

“他是不是受刺激了,他一向很爱干净的,被子应该没有袜子味吧?”吾凯西有些担心的说。

“哎哟,门都没关,我的棒果!”老沈三步两步地朝寝室奔去。

三人回到寝室,果然见chūn水床上空空如也,只剩了床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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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伙的rì子终于到来,这天夜里,老沈从外面带了些酒回来,一向是滴酒不沾的chūn水也喝了不少,然后大家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时无语。

一晃几年,这是真正的朝夕相处,想想以后天各一方,也许还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能,吾凯西停下了往包裹里塞衣服的手,愣愣的望着其他人,这时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

这时,隔壁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嚎啕大哭,更让大家心里发堵。

突然,chūn水往窗边一靠,双手把那栽种着玫瑰的木盒子往夜sè中狠狠地砸了出去。

“啪”的一声巨响,估计是四分五裂的撞击声。

停了一会儿,吾凯西也转身到门背后,把那副木盾木刀都拿了起来,冲到窗边也狠狠地扔了出去,又是几声噼里啪啦的声音。

仿佛是受到感召一样,四处突然想起很多杂乱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毕业级的院生寝室都在往外砸东西。

王怜花也把自己的被子、枕子都扔了出去,老沈把烛台以及自己平时盛放黄瓜、棒果等食物的篮子也扔了出去。

四周什么声音都有,什么东西都往外飞。接着瘟疫很快开始扩散,女生寝室区那边也传来阵阵尖叫,还有凌乱嘈杂的响声,估计那边也开始砸了,最后这种疯狂也很快地蔓延到了文科院那边。

一时间,院方与学院治保队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