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大难临头(四)
作者:穿梭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370

成缘本是对翁宇贤颇为不满的,前几rì客堂,在他的面前公然庇护贺新琪那小子,这几rì又在渡清渡闲面前坦然承认贺新琪就在府上,这翻来覆去的,弄得他不仅白白的受了那小子一拳,现在还如在云雾里,不知所以然,又白白的受了那么多气,心中一肚子的不快。 但今rì忽听得翁宇贤遣人来邀他酉时共进晚餐,心中先是一愣,又想起昨rì翁宇贤也是遣人来邀渡清渡闲同用了一顿午餐,如此一来,翁宇贤倒像是将他的地位与两位师叔同置了一般,心里也甚为高兴,便欣欣然的应允了。

成缘也是个守时之人,刚到酉时,便出现在了南园中,姿态洒脱,双手后背,行走起来,衣襟飘逸,施施然倒也像个得到高人。

翁宇贤乃好客之主,自然也不会怠慢了去,微笑着迎上去,道:“成缘仙长,翁某有失远迎了,里边请。”

成缘听着那仙长二字,心中欣喜,人也觉得轻飘飘的,倒似真要飞升而去一般,脸上却不动声sè的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朝屋里走去。

进了客堂,桌上早已摆满佳肴,丝毫不比上次宴请渡清渡闲之时差了,当然,素菜是自然的,翁宇贤笑道:“成缘仙长在府上盘桓多rì,翁某也迟迟未能一尽地主之谊,实在是失礼了,今rì,成缘仙长能赏脸莅临与翁某共进晚餐,实是翁某莫大的荣幸。”

成缘心里听着舒服,口里自然也不会忘了客套一番:“翁大人言重了。”脸上的表情却不甚谦卑。

翁宇贤也不在意,道:“那仙长就莫要客气了,希望菜肴能合胃口。”

成缘jǐng惕心倒还是有的,也没大大咧咧的抓了筷子就去夹菜,淡淡的问道:“翁大人此次宴请贫道,也不只是用餐这么简单吧?”

翁宇贤摇头笑道:“仙长这是哪得话,昨rì邀请渡清渡闲两位道长是因为他们乃前辈高人,翁某是殊为敬重的。而成缘仙长乃翁某难得的知己好友,所谓知己难求,此次翁某所为,纯粹只是与友人叙一叙旧罢了。还有便是感谢仙长对内人的救命之恩。”

此事不说还好,刚一提及,成缘脸sè一沉,便不大好看,冷冷的道:“当rì救人之人乃贺岱贤,我只不过空在高人之前献丑了而已,何来救命之恩。”

翁宇贤道:“仙长此言差矣,贺先生乃前一辈儒教高人,年岁甚高,修真时rì也甚长,修为深厚也不足为奇。而仙长年龄尚轻,便能以一己之力治得那恶煞那么长时间,实在是前途不可限量,想必道长修真时rì相对尚少,莫不然,要学到了教中无上法诀,即使是再强的妖魔鬼怪也不在话下吧。”

成缘脸sè一缓道:“贺岱贤乃儒教掌门的师弟,论辈分,与我教掌门同辈,修为自然不用说了。”

翁宇贤看着他的脸sè缓了下来,微微一笑道:“但你无尘教法诀自然也不会差了。”

成缘轻哼一声,语调微有些骄傲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我无尘教也难为天下正道之首。”

“正是,正是。”翁宇贤顺着他的话茬,“渡清渡闲法力高深,成缘仙长年轻有为,无尘教实力果真是不可估量啊。”看着成缘脸上渐渐浮出微笑,翁宇贤接着道:“不过前些rì子,贺先生救我内人,他的修为大家是有目共睹,近几rì新琪布狂风之阵助我守城,儒教术法玄通,我已见识过了。只是没能见得与儒教齐名的道教玄通,殊是遗憾。”

成缘笑道:“这有何难,渡清师兄不是道要布八方剑阵为你守城吗,过得几rì你便能目睹我教玄通了。哼,那狂风之阵说是儒教绝技,还在八方剑阵之上,我看就那小子布出来,却不见得比八方剑阵强了。”他脸上颇显不屑,“翁大人就安心好了,有我八方剑阵在,保你风都城无忧。”

翁宇贤面sè喜道:“有仙长这一句话,便似给翁某吃了一颗定心丸。”稍一犹豫,翁宇贤小心地问道:“翁某曾听新琪道这狂风之阵,取天地木灵,生五灵木气以造就狂风。却不知八方剑阵却是如何?”看着成缘面sè犹豫,翁宇贤又道:“翁某有此一问,只是因为今rì看了诸多术法玄通,心生景仰,便生了投身修真界的念头。若是仙长不方便告知,也是为门规所限,不说也无妨。”话虽如此,翁宇贤却脸sè微微一沉,露出些许不快。

成缘倒是将他那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虑道:如此一行人在他府上打扰数rì,招待甚为周全,今rì他稍稍问些问题便隐而不说,也难怪他会不高兴。说与他听倒也无妨,只怕他转身便告与贺新琪那小子了。心下犹豫不决,转念又想:不过他也将狂风之阵说与我听了,便是不怕我们能将阵势破了去,哼,我八方剑阵又岂是这么容易破去的。想罢,便开口道:“也不是门规的问题,既然翁大人有兴趣,我便略说一二也无妨。想翁大人饱读诗书,定然知道昔rì诸葛孔明单凭一八卦阵,便困陆逊十万兵马。”

翁宇贤点头道:“这诸葛亮也是一奇人,能以一己之力与千军万马抗衡。”

成缘赞道:“那是自然,他八卦阵便来自《易经》八卦图,而我八方剑阵便源自这八卦阵。大人也知这阵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阵门吧,这么多阵门中只有一逃出升天的生门。而我八方剑阵的更为jīng明之处便是,它的生门并不确定,以渡清师叔之能,虽不能如镇山剑阵那样让生门不断变换,却能随意的设定一个生门,如此一来,不知者勿入阵中,能出去的几率只有八一,无外乎九死一生了。”

翁宇贤一听,脸sè大变,心中大惊,这新琪在阵中岂非凶多吉少。

成缘见他脸sè惊恐,笑道:“翁大人莫要担心,这八方剑阵只针对修真人士,于城中百姓却是毫无效用的。”

翁宇贤知自己有些失态了,微一平静:“那修真之人如何才能保存无恙呢?”

成缘道:“除却从生门出去,唯有安静的呆在阵中,不用触动阵门,才能确保无恙。”

翁宇贤心一沉,如此不让新琪唯有束手待毙吗?微微沉思,道:“此次有人交谈,胜过翁某十年之学,收获颇多。不过我们此次共宴之事还是莫要让渡清渡闲两位道长知道的好,渡闲道长善猜疑,心胸也不怎么宽阔,恐怕知道了后友人又少不了受一番气。”

成缘在心道:这翁宇贤倒知道得多,我是定然不会自找气受的。他笑道:“友人谈天,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翁宇贤笑了笑,心不在焉的与成缘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忽然有一下人急急走了进来,在翁宇贤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翁宇贤脸sè一变,起身向成缘道:“成缘仙长,翁某忽有急事处理,现在便要失陪了,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成缘心有不喜,觉得忽的被冷落了一般,但也只翁宇贤身为一城县令,事务自然繁忙,便道:“翁大人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翁宇贤躬身一礼:“成缘仙长请自便。”说罢便随那传令之人出去了。

成缘虽然对翁宇贤把他一个人晾这的行为很不满,但翁宇贤走后,他也不用为了保持形象而慢条斯理的吃菜了,虽然无尘教为天下第一大教,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二代弟子来说,吃的也并不丰盛,这满桌的美味钩得他肚子里的馋虫直动,待得翁宇贤见不着了,便抓起筷子大吃特吃起来。

忽然,门被推开了,成缘一惊,满嘴的食物还没嚼烂便一下子吞下去,不想却给噎在了喉咙里,只翻白眼,赶紧抓起茶杯,一口气连着茶叶一块喝了下去,半晌才缓过劲来,转头一看,却是翁夫人携着一小女孩走了进来,连忙将嘴一擦,正危临坐。

翁夫人轻轻礼道:“成缘道长,奴家有礼了。”

成缘微微转头,淡淡的道:“翁夫人不必多礼。”

翁夫人携了翁缈坐了过去,微笑道:“外人事务繁忙,又怕怠慢了道长,便遣奴家过来陪道长解解闷儿。”

成缘心中一动,看来翁宇贤倒是一值得深交的真君子,微笑道:“翁大人倒是多心了。”看着翁缈,“这位是?”

翁夫人道:“是小女,上午瞧着她也没甚事情,便一块拉过来陪成缘道长了,也好长长见识。”转头向翁缈笑道:“缈儿,快叫成缘道长。”

翁缈却不开口,只是冷冷的向成缘望去,大大的眼睛里面,丝毫感觉不到热度,明明之事小孩子的眼神,却深邃的如同无底洞一般,成缘才与之刚一碰上,边感觉要陷落了下去,连忙将目光移开,不敢与之对视。

翁夫人尴尬的笑笑:“小女生xìng怕生,倒让道长见笑了。”

成缘掩饰的笑了笑:“没事,没事。”

当然,这些都是翁宇贤安排好的,他一路宴请成缘,试探着套出信息后,便安排一人装作有急事的样子,过来通知他,其实那人只不过嘴唇微动,啥也没说,借口离开以后又遣翁夫人过来稳住成缘,自己回东院去见新琪去了。

新琪呆在东院,看着八卦图左右也想不出个名堂来,索xìng不去想了,与阿怜随便聊起天来:“阿怜,你在翁府呆了多久了?”

阿怜轻声道:“回公子的话,阿怜小时家穷,家里养不起女娃儿,便将我送到翁府,算起来已有十多年了。”

一般农民家庭重男轻女的现象司空见惯,穷人家里生的男娃儿便留着,长大了可以当劳力,女娃儿反正养着也是别家的人,空多一张吃饭的嘴巴,便将女娃儿送到有钱人家里当丫鬟。新琪虽对这样的行为颇为不满,但世态如此,他也无奈,微微点头打趣道:“如此说来,你也是翁府中元老级人物了。”

阿怜脸sè一红,浅浅的笑道:“公子又在拿阿怜开玩笑了。”

新琪微笑道:“阿怜还是笑起来好看。不过说起来,缈儿也约摸十二三岁了,不知她出生时你可在翁府?”私自在背后打听别人的消息对他人是颇为冒犯的,新琪倒不是说对翁缈有着什么念头,只是觉得这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总是经常很奇怪的表现出一种超脱年龄的成熟,还经常给他一种淡淡的熟悉感,不过自从碰到那个奇怪的红发男子重楼之后,奇怪之事接踵而来,这使得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像是在冥冥之中暗中注定,不可触摸一样。

阿怜道:“缈儿今年十三,十三年前我刚到翁府便听到翁夫人临盆的消息,产下来的婴儿便是小姐了。不过小姐也殊是奇怪,她就生下来的时候哭了一声,自此再没见她哭过,不过小姐聪明乖巧,从不惹老爷夫人烦心,老爷夫人也非常宠爱她。只是小姐对衣着方面非常执拗,除了白sè,她重来不穿其它颜sè的衣服。虽然老爷对她这方面的任xìng也发过脾气,但还是拗不过小姐,最终也默许了。”

新琪也暗觉诧异:“白sè的衣服?”要不是阿怜这么一提,他倒还没能察觉翁缈一直穿的白sè衣服,天下之人,奇怪的癖好也是在不少,但对衣服的这种执着倒也真是少见,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新琪也没放在心上。

忽然阿怜面sè一肃,向着新琪身后,恭恭敬敬的躬身礼道:“老爷。”

翁宇贤微微点点头道:“阿怜,你先下去,我和新琪有事要谈。”

阿怜又向新琪一躬,退了下去。

新琪看着翁宇贤满面愁容,心知事情不太乐观:“翁大人,事情可有眉目了?”

翁宇贤皱着眉,摇摇头道:“我从成缘那得知,这八方剑阵果然变自孔明的八卦阵,只不过我们知晓孔明八卦阵生门乃唯一出路,但八方剑阵的出口却可随布阵之人随意变动,既是说,渡清道长布来的阵势,每一个阵门都有可能是出口,若你贸然闯阵,恐怕凶多吉少。”

新琪听了,面sè一变:“好yīn险,他们就这么希望将我捉了回去复命吗?翁大人,他们是否还说只要呆在阵中,便可确保无恙?”

翁宇贤点点头:“成缘说,阵法只针对修真之人,对常人却是无用,修真之人若待在阵中,触动阵门,也能无恙。”

新琪沉思道,这剑阵生门倒也非绝对的生门,死门倒也不是绝对的死门,若是道行高深,倒是可以在阵中把这阵法给破了去,只是他修为低微,与剑阵强撼,无疑是蚍蜉之举。冷冷一笑:“如此一来,便是斗智了。”

翁宇贤一愣:“何出此言?”

新琪道:“我修为不够,破不了他们的剑阵,却并不代表我找不出剑阵的出口。”

“那你是如何考虑的?”

“以孔明的八卦阵,生门为出口,死门为最危险之地,渡清定然认为即使我通晓八卦阵,也不一定知道这八卦阵与八方剑阵的联系,即使我知道八方剑阵便源自八卦阵,也不一定知晓八方剑阵的内部变化,她会认为我会直闯生门,所以她将最危险的死门定为出口的可能xìng最大。”新琪缓缓的分析道。

翁宇贤听罢,摇摇头:“你如此猜测,有几成把握。”

新琪面sè一暗:“渡清为人jīng明,我的猜测正确的把握,也只比八分之一大一点。”

翁宇贤面sè凝重,沉思片刻,忽然坚决地道:“你马上离开风都城,就在今天晚上。”

新琪一惊:“我走了谁来帮你守城?”

翁宇贤道:“渡清渡闲两位道长修为高深,又有八方剑阵帮忙守城,应无大恙,只是你,若是因为而让你深陷险地,我以后可何颜面面对贺先生。”

新琪摇头笑道:“翁大人您将事情考虑得太严重了,渡清她布的八方剑阵,恐怕困人的功用要大过守城的功用,即便他能治得赤炼教的人无法使用术法,却无法治住攻城的土匪,这样又如何能够减少伤亡?如何能保存实力来应付黑风寨以后的报复?渡清意在困住我,不意要我xìng命,所以即便是闯错阵门,于我xìng命应是无碍的。”

翁宇贤仍是眉头紧皱:“若是伤了你我也于心难安啊。”

新琪道:“我又无生命危险,只不过受点皮肉伤而以,与之相较,岂非我的血肉比你帐下数千军士的xìng命更为值钱吗?”

翁宇贤一怔,愣了半晌,忽然躬身拜倒:“公子高德,翁某自惭形秽,大恩大德,莫齿难忘,以后若有用得找翁某之处,赴汤蹈火,再死不辞。”

新琪连忙将翁宇贤扶起,轻叹口气:“翁大人太严重了,若非翁大人收留我,我恐怕也早就被他们抓去了,处境堪忧,现在顶多也只不过是做最坏的打算罢。”

翁宇贤听得他如此说,心里一酸,一个小小的孩子,就能有如此胸襟,与之比起来,他们所谓的正派之人,却处处与一个孩子为难,此等形迹,实在是令人羞愧,怔怔的站着,又鞠了一躬,心下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