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暴雨梨花剑
作者:阿西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8828

立足于两点:第一,卡吉士实际上不瞎;第二,上星期也不能走漏出去。 首发--无弹出广告这样,凶手就会认为诺克斯先生保持沉默了,并且继续寄望于他的沉默,同时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幅画并不是价值百万美金的利奥纳多的真迹。”

“他会不敢抛头露面了,”检察官喃喃地说道,“他会晓得我们仍在缉拿凶手。好主意呀,埃勒里。”

“我们暴露出已经根据布莱特小姐的新证词而推翻了卡吉士是凶手的说法。”埃勒里接着说道,“这并不会惊走咱们猎捕的对象。凶手对此是无可奈何的,因为,他毕竟一开始就冒着点风险,说不定有人会看出茶杯在外观上有所变动的。万一真的有人看出了这个变动,对凶手讲来当然是不幸的,但也未必一定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切奈的失踪是怎么回事呢?”佩珀问。

埃勒里叹了口气:“当然喽,我的大胆假设,认为格林肖尸体是阿仑·切奈埋掉的,这完全以凶手是他舅舅卡吉士作为前提的。如今,我们根据新的事实,不难确定:埋葬格林肖的和杀害格林肖的,乃是同一个人。仅凭现有的材料,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切奈失踪的原因来。对此还需拭目以待。”

机关内部通话器响了,jǐng官起身去答话:“让他进来吧。叫另外那个人在外面等着。”他转身朝着埃勒里,“嗨嗨,孩子。你要的人来了,”他说道,“韦格施带他来的。”

埃勒里点点头。有人把门推开,放进了高大而蹒跚的狄米特里欧·卡吉士,他穿得倒相当挺刮,整整齐齐,但嘴角边挂着迷茫恍惚的狞笑,令人生厌,看来是分外的痴呆。大家也看见男仆韦格施心神不安地坐在jǐng官的接待室里,圆顶礼帽紧抱在胸前。外间的门开启了,那位希腊语翻译员,油头粉面的屈加拉,匆匆走了进来。

“屈加拉!进来吧!”埃勒里嚷道,接着又转脸望着呆米那骨瘦如柴的手指间捏着的小包。屈加拉三步并作两步走,脸上带着询问的神sè。有人从接待室把办公室的门拉上了。

“屈加拉,”埃勒里说,“你问问这白痴,吩咐他带来的东西他有没有带来?”

屈加拉一进来,呆米就满面chūn风了。屈加拉对这痴笑着的呆子,叽哩咕噜讲了几句。

呆米使劲点点头,举起了那个小包。

“很好。”埃勒里语气和缓,但两眼逼视,“再问问他,屈加拉,吩咐他带的是什么?”

简单地交换了几个生硬的字眼之后,屈加拉说道:“他讲,关照他带来一条绿领带,从他堂兄乔治的衣橱里拿来一条绿领带。”

“好极啦。叫他把那条绿领带拿出来吧。”

屈加拉向呆米厉声讲了些什么,呆米又点了点头,就笨手笨脚地去解开他那小包上的绳子。解了好久好久——在此期间,一双双眼睛全都紧盯住那十只哆哆嗦嗦的手指,鸦雀无声。最后,他总算胜利地征服了一个难解的扣子,于是又小心翼翼地把绳子绕成一团,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才打开包裹。扯掉了包装纸——呆米拎起了一根红领带……

一阵喧哗,两位检察官激动得大声惊呼,jǐng官用温和的语气骂娘,埃勒里叫他们平静下来。呆米带着痴头怪脑的傻笑望着大家,无声之中含有等待夸奖之意。埃勒里转身拉开了他父亲办公桌的上层抽屉,翻了一阵子。他终于站了起来,拿着一本记录册——绿sè的册子。

“屈加拉,”埃勒里郑重地说,“问问他,这个册子是什么颜sè。”

屈加拉遵命照办。呆米用希腊语回答得十分肯定——“他说,”翻译员用惊奇的口吻报告,“他说册子是红sè的。”

“好得很。谢谢你,屈加拉。把他带出去吧。并且告诉等在接待室的那个人,他们可以回家了。”

屈加拉抓住这个白痴的胳膊,领他离开了办公室;他们走出后,埃勒里把门关上。

“我认为,”他说,“这表明了我在过分自信的逻辑推理中,是怎么会失之毫厘、差以千里的。我万万估计不到,竟有这样的可能xìng:呆米——是sè盲!”

大家点点头。“你们瞧,”他接着说道,“我当时是这样推算的:如果没有人告诉卡吉士他所系领带是红sè的,又如果呆米是按照程序表给他准备衣着的,那么,卡吉士之所以知道领带的颜sè,必定是由于他能看见了。我却没有考虑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程序表本身也可能是不对头的。按照程序表,呆米在上星期六早晨应该递给卡吉士绿领带。但我们现在知道,对呆米来讲,‘绿sè’这个字眼就等于红sè——原来他是个sè盲。换句话说,呆米患有一般常见的部分sè盲症,他一直把红sè当绿sè,把绿sè当红sè;卡吉士知道呆米这个毛病,在拟订程序表的时候,凡是涉及到这两种颜sè的,他就作出相应的安排。

“他如打算要一条红领带,他必须吩咐呆米去拿条‘绿’的来。程序表就是根据这种情况制定的。总而言之——那天上午,尽管卡吉士所系领带颜sè不相符合,然而他并不需要别人讲给他听,也不必自己能亲眼看见,他还知道自己系的是红领带。他并没有‘换’领带——当呆米九点钟离家的时候,他就系着红领带。”

“那么,”佩珀说,“这就意味着,呆米、史洛安和布莱特小姐讲的都是实话啦。总算搞清了这么一回事。”

“一点不错。我们还必须研究一下早就应该研究的问题,那个诡计多端的凶手,究竟认为卡吉士是真瞎子呢,还是也象我一样的就事论事、自以为是地吃准卡吉士并不瞎呢。现在来猜测,是猜不出什么名堂的;比较可能的是后一种情况;他也许并不知道呆米是sè盲;说不定他当时相信,到现在也仍然相信,卡吉士临死之前是能够看见的。不管怎样吧,我们目前对这个问题是无法摸透的。”埃勒里又转身朝着他的父亲,“有没有人记录着从星期二到星期机打出的纸。埃勒里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看来他记录得很齐全。”

名单上包括奎因父子在掘墓开棺前一天,也就是星期四,曾经看过的那份记录来客的名单,又加上了从那以后一直到掘墓开棺结束的现场调本会为止的全部来客姓名。列在这份补充名单上的,有卡吉士家一切成员以及下列这些人:纳奇欧·苏伊查、迈尔士·伍卓夫、詹姆士·诺克斯、邓肯·富乐司德医生、亨尼威尔、艾达牧师、苏珊·莫思太太;还有死者的一些老主顾,除了已见于上次名单中的罗伯特·派特利和杜克太太之外——有一位吕班·戈德伯,一位蒂莫茜·华克尔太太,一位罗伯特·埃登。卡吉士收藏品总库的几名雇员也到这个住所来过了:西门·勃鲁肯、冉妮·玻姆、巴格·英索耳。名单最后的几个名字是一些颇有声望的报馆记者。

埃勒里把这张纸还给佩珀:“纽约市简直是倾城出动啦,几乎人人都曾到此一游啊……诺克斯先生,你能保证对于利奥纳多以及对你买进了它的整个情况守口如瓶吗?”

“点水不漏。”诺克斯说。

“你还得保持jǐng惕,先生——一旦出现什么新的情况,你能立,使卡吉士的合法继承人交了啊,卡吉士显然要被当作未立遗嘱而死亡。希望新遗嘱可别在什么地方冒出来——伍卓夫说那会使事情更为复杂了。如果新遗嘱找不到的话,作为近亲的史洛安太太同意由我担任产业管理人。”

“遗嘱丢了,就让它见鬼去吧,”辛普森不耐烦地说道,“反正我总认为,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宣告这个出于要挟的契约是无效的。这遗嘱说不定根本不作数的,鸡飞狗跳了一阵,无非是空忙。格林肖可有什么亲属啊?”

诺克斯哼哼哈哈地挥了挥手,走了。辛普森和佩珀都站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地互看了一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检察官,”佩珀和颜悦sè地说道,“你是在想,诺克斯讲他买进的那幅画并非利奥纳多真迹——只不过是编出来的,是吗?”

“是呀,你倒一猜就中。”辛普森承认。

“我也不信那一套,”jǐng官插口了,“管他是不是个大人物,他可是在玩火啊。”

“很可能是这样,”埃勒里表示同感,“尽管在我看来这情况并不特别重要。然而此公确是个出名的嗜痂成癖的收藏家,他显然打算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保住这幅画。”

“嗨,”老头子叹着气说道,“真是一团乱头发啊。”辛普森和佩珀向埃勒里点点头,就离开了办公室。jǐng官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去主持一个jǐng察总医院部的记者招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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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埃勒里独自一人——小伙子闲着没事,脑子里可闹腾开了。他一枝紧接着一枝地抽烟,不断地回忆起一些使自己气馁的情景。当jǐng官独自回到这里的时候,埃勒里正紧锁双眉,出神地望着自己的鞋子。

“泄漏了天机,”老头子一面在椅子里坐下,一面用低沉的声调这样说道,“我对那些小伙子们透露了原来把卡吉士当作凶手,接着又把琼·布莱特的证词摊给他们,整个儿推翻了前一说法。要不了几个小时,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全市,于是咱们这位凶手朋友,就该够他忙的了。”

他抓起通话器喊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他的秘书匆匆进来。jǐng官口述了一份标明“机密”的电报,致伦敦维多利亚博物馆馆长。然后秘书就走了。

“好吧,咱们等着瞧吧,”老头子很有见识地说道,一面把手伸进了鼻烟壶,“要把这幅画的情况搞搞清楚。我刚才在外面跟辛普森商量过。咱们可不能对诺克斯的话照单全收啊……”他用揶揄的目光端详着闷声不响的儿子,“哎,埃勒里,别这副腔调。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你那套卡吉士是凶手的说法吹掉了,又算得了什么呢?丢在脑后吧。”

埃勒里慢吞吞抬起头:“丢在脑后吗?丢不了哇,爸爸。”他攥起了拳头,茫茫并不是——”jǐng官在自己办公桌的上层抽屉里摸索着——“并不是因为你害怕呆下去,对吧?”他从抽屉里伸出手来,挥舞着维利巡官在琼·布莱特卧室中搜出来的那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阿仑顿时面如土sè,眼望着那张纸条,如临大敌:“怎么会到你们手里的!”他低声说道。

“你着急了吧,是吗?既然你要知道,那么,咱们是在布莱特小姐床垫下面查到的!”

“她——她没把它烧掉吗……?”

“她没烧掉。别再演戏啦,孩子。你打算自己读出来呢,还是要咱们施加一点压力呢?”

阿仑不停地眨眼:“发生了什么事?”

jǐng官转身朝着大家:“他反倒要我们谈,这个小捣蛋!”

“布莱特小姐……她——好吗?”

“她眼下很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们没有——?”

他摇摇头,又坐了下去,疲乏地用手捂住眼睛。

“老奎因。”辛普森扬了扬头。jǐng官向这小伙子的蓬松乱发投去奇特的眼sè,然后走到角落里,跟检察官凑在一起,“如果他不肯实说,”辛普森压低着嗓子说道,“我们确实是奈何他不得。咱们固然可以给他依法套上个罪名,但我认为那对咱们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咱们毕竟没有从他身上挖出什么来呀。”

“这话对。但是,在放过这小子之前,有一件事我非搞个水落石出不可。”老头子走到门口,“托马斯!”

维利巡官象巨人似的跨进了门槛:“现在就要他来吗?”

“对,带他进来。”

维利冲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带着那瘦长身材的拜厄,比乃第旅馆的夜班办事员。阿仑·切奈非常文静地坐着,用僵持不动的外形来掩盖忐忑不安的内心;他目光投缶拜厄,就好象急于要扑住某种可以捉摸的物件一样。

jǐng官用大拇指朝他的对象点了点头:“拜厄,你倒认认看,这人也是上个星期四夜里亚尔培·格林肖的一个来客吗?”

拜厄对这小伙子的僵硬身形,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一番。阿仑跟他对望着,抱着一种茫然不明底细的反感。于是拜厄使劲摇摇头:“不是的,先生。他不是那些来客之一。我从来也没见到过这位绅士。”

jǐng官大失所望地咕噜了一声;阿仑虽然不知就里,但他意识到是没有搞出什么名堂来,所以如释重负地朝后一靠。

“那行啦,拜厄。到外边去等着吧。”拜厄赶紧退出,维利巡官往门上一靠。

“怎么,切奈,仍旧不肯把你这次小小的逃亡交代一下吗?”

阿仑舔舔嘴唇:“我要见自己的律师。”

jǐng官举起双手:“天哪,这种话我已经听过多少次啦!那么,切奈,你的律师是谁呢?”

“唔——是迈尔士·伍卓夫。”

“他是你全家老小的代理人吗?”jǐng官厌恶地说道,“嗨,没那必要吧。”jǐng官扑通一下坐到椅子里,向鼻烟壶求教,“我们打算放你走,小伙子,”他一面说,一面用那相随多年的褐sè鼻烟壶做手势,似乎很不情愿把到手的囚犯放掉。阿仑好象中了魔法似的,登时一轻松,“你可以回家了。可是,”老头子朝前倾着身子,“我得把话说在前头。要是再来一次你星期六所干的这套恶作剧的话,小伙子啊,我非亲手把你送进监牢不可。明白了吗?”

“明白了。”阿仑喃喃说。

“还有,”jǐng官接着说道,“我毫不含糊地告诉你,你是受到监视的。一举一动都受监视。所以,你再要逃,可没你的好处,因为你只要一出卡吉士家的大门,随时随地都有人在屁股后面盯着。哈斯壮!”——这位探jǐng蹦了起来——“你送切奈先生回家吧,就跟他一起在卡吉士家呆着。不必找他麻烦。但是每次他一离开那地方,你就跟他形影不离。”

“我明白了。来吧,切奈先生。”哈斯壮狞笑着,抓住小伙子的胳膊。阿仑敏捷?看样子,你也想要讲些什么?”

确是这样。维利巡官一会儿面向这人,一会儿面朝那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因为插不上口。现在他大喘了一口气,说道:“我让这两个人等在外面呢!”

“就是在巴尼·席克的私酒店里跟格林肖吵架的那个婆娘,还有她的丈夫。”

“什么!”jǐng官呼拉一下立得笔直,“好消息呀,托马斯。你怎么找到她的呢?”

“从格林肖的档案中找出线索,”维利用低沉的声调说道,“她名叫莉莉·摩里逊——原先跟着格林肖鬼混。格林肖坐牢后,她就嫁了人。”

“去把巴尼·席克找来。”

“也让他在外面等着呢。”

“你真行,全带进来吧。”

维利咯登咯登走了出去,jǐng官在转椅里一坐,朝后一靠,满怀着希望。一会儿的功夫,巡官回来了,带着那位红光满面的私酒店老板,jǐng官示意此人莫作声,维利立刻又从另一扇门走了出去。维利很快又带进了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迟迟疑疑地走进来。这女的,货真价实是个北欧神话中的迷人妖jīng——高头大马,金黄秀发,彪悍泼辣。男的刚好跟她匹配——花白头发,身材魁梧,四十来岁,鼻子象爱尔兰人,乌黑眼珠shè出凶光。

维利说:“这是杰绥密·奥德尔先生和太太,jǐng官。”

jǐng官指指椅子,他们僵僵地坐了下来。老头子开始翻动办公桌上的文件——纯粹是一种显示气派的机械动作。他们确也受到了影响,目光不再对这办公室东张西望了,集中注意老头子的骨瘦如柴的双手。

“唔,奥德尔太太,”jǐng官开口了,“请别害怕;无非是例行手续罢了。你认识亚尔培·格林肖吗?”

彼此目光交接到了一起,她马上转望别处:“怎么——你是指那个被发现憋死在棺材里的人吗?”她问道。她那嗓音,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喉咙口卡着。埃勒里觉得自己的喉咙也痛起来了。

“是呀。你认识他吗?”

“我——不,我不认识。不过看报知道的。”

“我有数啦。”jǐng官转身朝着坐在对墙、一动也不动的巴尼·席克,“巴尼,你认识这位太太吗?”

奥德尔夫妇顿时大惊失sè,女的连气都喘不出来了。她丈夫伸出毛茸茸的手,搀拉着她的胳膊,她也竭尽全力来强作镇静。

“我当然认识的。”席克说。他脸上汗涔涔的。

“你最末一回是在哪儿看见她的?”

“在第四十字进入耳鼓。诺克斯对着埃勒里的嘴唇,望出了神。

“但是,这个诡计多端的人,凭什么知道诺克斯先生不会站出来说话呢?”埃勒里滔滔不绝地接着说道。

“唯有当他晓得那件利奥纳多作品的前后经过,唯有当他知道诺克斯先生是在私卖私买的情况下占有这副画的。这样,也唯有这样,他才可以确有把握,诺克斯先生为了保护自身而绝不会透露出自己是上星期五夜里卡吉士家的第三个人。”

“高明啊,小伙子。”诺克斯说。

“只此一遭。”埃勒里毫无笑容,“在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