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似流水的人生
作者:无处可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9565

过两天就要离开这里可以回家过年。悠悠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叹气这个房间不过两天没打扫就有了尘埃的气息。她开窗透气烧水拨电话给维仪安静的坐着等待。刚才还接到了靳维仪的电话。靳知远有这样好的一个姐姐温柔耐心听说她后天就走犹豫了一会语气很舒缓:“那么你今晚有空么?我能不能来看看你?”

她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报了自己的地址。

维仪来得很快片刻已听见车子在楼下的声音旋即是高跟鞋在楼道响起。悠悠去开门维仪气息间还有些仓促见到她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微笑:“大雪天过来路上有点堵。”

悠悠起身想去倒水。维仪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用。我不是来喝茶的。”她微微摇头她一身黑衣越显得面色苍白宛转目光如同清水清凉如月却分明不皎洁隐隐有着暗色。

“知远来找过你是不是?”她微一犹豫索性直接开口询问。

悠悠没有避开她的目光淡淡点头:“是。”她望向窗外“姐姐我马上就回去了如果这些天让你们觉得不方便了真是对不起。”

“不你不明白我来找你的意思。”维仪的声音忽然透着疲倦“知远他……”似乎拿捏不好什么词她很慢很慢的说“他一定不会告诉你这些。可是我想让你知道。”

维仪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又稳了稳情绪这才说:“我爸爸去世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悠悠点头她怎么能忘记对自己来说刻骨铭心的一晚他臂上的黑纱晦暗的神色决绝的语气很长时间里都是自己的噩梦。

“我爸他不是病死的。”维仪浅浅笑了笑似乎说不出的讥讽“说得难听点并不是善终。”

“他被人报复在家里被人开了两枪。然后那个人就在我家拿了那把枪自杀。”隔了那么多年回忆起往事维仪的眼神还是在颤抖“当时我妈和单位的人一起去旅游了知远先回家看到那个场面……”

即便悠悠竭力自持还是轻轻捂住了嘴巴一时间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维仪只是定了定神明明过了那么久那些场景一点点的说出来却还是让她觉得困难难到忍不住想放弃。

“我爸是抢救无效立刻去世了。凶手却还在医院抢救了两天。”维仪叹了口气“后来知远才告诉我那天上午我爸还给他电话说是他找了那几个出事的人谈话弄清了来龙去脉公司的事情全都解决了。结果下午刚巧他回家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这样。”

其实她并没有看到最残酷的场面。那天晚上她搭了唐嘉的车回来赶到医院的时候白色的走廊素白的颜色冰凉的刺痛自己的眼睛然而她眼里却只有弟弟的黑衣。这个世界原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和她的弟弟彼此担当。

他握着她的手去地下的一层安静的告诉她:“爸爸的衣服是我帮着换的。”安静到让维仪觉得害怕她想起父亲在的时候总是总夸她:“我这个女儿啊性格像我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此时此刻却只是模糊的意识到父亲说错了。自己这时候竟然慌乱胜似了悲哀。而弟弟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自己的脑海中一句句的让她觉得条理明晰。

他说:“姐妈后天回来家里太乱我不想让她回家。”

他说:“姐我想劝妈搬去宁远我怕她的身体受不了。”

他把一切都考虑好了有条不紊还要再来安慰自己。后来自己回想起来有些心疼还有些汗颜那时候毕竟他还这么小。

他们刻意瞒着母亲只希望能拖得晚一些她在医院接待那些来吊唁的人们而靳知远很少过来后来她抽空回家了一趟她出事后第一次回家。已经取证完毕的家里一如她最后一次离开的那样只是有刺鼻的清洗剂的味道。靳知远修长的身影坐在沙一侧目光垂下。

她顺着目光往下看沙角有数处淡淡的褐色痕迹她的心猛然抽搐起来就像被什么紧紧的攫住再也不敢去想。

靳知远的目光看到她微微一动眼眸黑色似墨终于站起来:“别让妈住家里。”

母亲到底还是在医院哭晕了过去反反复复只是说:“我要给志国换那条他最喜欢的领带。”连她都手足无措只有靳知远将母亲抱在怀里柔声说:“妈家里太乱。我去帮你拿来。”

那天晚上暮春的气息草长莺飞的时节唯有医院的太平间里渗着寒冷。靳知远站在大门口对姐姐说:“姐我洗了一天一夜那些血渍……我真的洗不掉。”那一刻维仪泪如雨下泪水流得眼睛都睁不开。她努力的张开眼睛却看见弟弟安静的站着抱住自己冷静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

守夜的后半夜里靳知远蜷在了长椅上沉沉睡去她就看着他鼻梁挺拔眉目俊然却莫名透着郁结。也不过数日之间她已经再也寻不回以前那个如利剑般锋锐的弟弟了。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是他却倦得听不见了维仪轻轻凑过去显示的名字很熟悉她想了很久要不要叫醒他。终于还是没有只是放回他身边。她靠着墙淡淡的想:该醒的时候他总会醒的。

后来他说:“姐我要转学。大四应该没什么事可以多陪陪妈。”

自己一口否决:“不行要陪也是我来陪着你就安心读完书。”又问他:“GRE的成绩出来没有?”

他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我不出国。”

她早该知道他的弟弟再也不会是以前那样出身良好骄傲而优秀坦途无数道道都是通向光明。而他也只给自己选了一条路。

那些回忆如涨潮一刻的浪涛没顶而来淹得自己喘不过气。维仪缓了缓情绪才继续说:“我爸去世的情况全被压了下来。公司给隆重的开了追悼大会你不知道那个追悼会有多隆重车子都要把他们公司的两个停车场挤满了。知远没有去他说爸爸死的冤枉可是有什么办法?连徐向北也死了公安局说无法立案。一切也都戛然而止专案组撤回什么都结束了。”

“原本的那些所谓的叔叔伯伯都人走茶凉。再也不会回来看你一眼。他们唯一办得爽快的就是帮我妈转组织关系和帮知远转学。巴不得第二天我们一家就搬走。走的时候满城风雨。这种事怎么压得下来?不过传到后来已经很不靠谱了。我爸连最后一点好名声都没留下。”维仪的语调已经近乎惨白过了那么久这样的回忆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没有开空调窗子里不断渗进凉风说不清是风凉还是悠悠手中握的那双手更凉。

悠悠想起了那一夜他冷冷的转身只对她说:“悠悠我们不合适。”后来她对着他痛快的泄她恨他一直骗她她愧疚至今可是现在她忽然明白“不合适”是什么意思。

她对他说:“你真该谢谢我成全了你的骄傲。”

原来他哪里有骄傲可言?他仅剩的骄傲只是沉默的一个人站在原地四周那样暗不可及他干净利落的让她放手却始终不愿意伸手将她一起拖进来。

悠悠没有看她屏住了呼吸听到维仪一点点的说接下来的事情。

“悠悠你们不在一起没关系可你不要恨他。知远他过得真的不容易。我是他姐姐我知道他不喜欢说这些……”维仪忽然说不下去了最后只是喃喃的说:“可是……他真的很不容易……”

一样是失魂落魄的女子直到悠悠轻声问维仪:“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眨了眨眼睛想要隐去情绪低低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我?”细微小小的情绪波动却又翻滚着微妙的期待。

维仪愣了愣伸手替她去理被风吹乱的头只是微笑:“你还不了解他么?他那样的性格让他说出这些事……不可能的。”她迎着窗口微微眯起眼睛:“他只想给别人最好的从来不愿意别人为他难过。”

“知远一直是个好孩子啊。那时候他的公司刚成立有一阵资金很紧我妈又病了我们商量好把几套空着的房子和我的车都卖了。他和我争了很久车子是我爸送我的礼物他就是犟着不肯卖。后来我偷偷卖了他就很久不和我说话……”

悠悠已经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良久良久只听见屋外汽车开过的声音。

她想她再也没有什么疑问了。维仪走得时候悠悠站在门口终于忍不住问她:“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维仪的动作一点没有停下她只是回身微笑看着眼前的女孩:“悠悠如果我是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握紧“知远是错了可是他在最狼狈的时候他不过就是不愿意让你看见。”

最后的语调隐隐带了祈求:“如果想见知远就再去见他一次。好不好?”

悠悠脱口而出:“他最近很不好?”而脑海里全是那晚他的脸色有沉默支撑的倔强还有自己毫不留情的甩给他的话。

原来所谓的骄傲不过是他掩藏起往事的帷幕罢了。

维仪犹豫了一会似乎看出了她的惊慌安静的说:“没有。不过应酬得有点过头了。年关嘛也是难免的。”

悠悠一个人坐回屋里开了灯冻得僵的手竟握不住鼠标。她一份份的往邮箱里资料屏幕衬得脸色出蓝莹莹的光分不清哪样更加惨淡一些。完了邮件悠悠满心想找一些事情做不知是不是刚才的故事太惨烈一时间脑中只有空白和无所适从的茫然。

她推开了鼠标下定决心站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按号码。没有彩铃清晰的信号悠悠把手机贴在耳边耐心等了很久终于听到了那个声音。

电话那头那样喧杂隐隐还透了风尘悠悠屏息问他:“你有时间么?”

那头在笑漫不经心:“我在应酬。”

“靳知远我要见你。”悠悠气息清长一字一句的告诉他。

靳知远走出包厢外带上门:“还有什么好说么?”语气里有一丝不甘也有傲然然而声音却逐渐降低继而一片沉默。

“是我说清楚了。”悠悠慢声告诉他“可是没你对我说清楚。”

靳知远微微愕然有人从包厢出来轻拍他的肩:“快进去。”他侧过身子皱眉想了一会若有若无的带了轻讽的微笑:“我在滨海路。”

宁远著名的酒吧街。

悠悠咬咬牙说:“那你等着我过来。”

在门口拦了半天才等到一辆空车。车子装了防滑链开得又慢。路过滨海大道只有地上皑皑的积雪没有半个人影悠悠出声喊住司机:“师傅就在这里下。”

司机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找了钱善意的笑:“小姑娘这么晚外面冻得很。”

悠悠说了句谢谢深呼吸一口空气清冽的直透进肺里叫人止不住的想轻轻咳嗽。

靳知远挂了电话再推门进去唐嘉倚着宽软的沙闲闲说:“有朋友开了家模特公司我去打电话叫人来。”靳知远俯身干完酒杯中残下的液体扬了扬杯子:wrshǚ.netbsp;唐嘉微微有些扫兴:“什么事这么急?”

他不答也不再说话返身带上了门。

雪已经止住路上的积雪雪白全无践踏的痕迹。悠悠看着他走来夜风轻拂衣角微掀似乎抖落了一身风尘堂堂之身清俊洒脱。

他一步步的向她走去忽然觉得心跳微快夜色中她的脸庞若玉目光浅浅融在自己的眼中。不过数日没见却再也没有了那日激烈的抗拒。

他不开口悠悠就笑着站在他身边轻轻感叹了一句:“这么冷的天。”

还是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她和自己离得很近没有戴手套轻轻握着护栏间的铁链微翘的尾指纤细。而轻轻的叹息里宛转流去的时光竟似重回了那个时候她蹭着自己的衣角狡猾的笑将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靳知远微微移开眼睛声音清冷:“冷么?那么干吗跑出来?”

悠悠慢慢止了笑意侧身看着他靳知远还是只望了远处并没有在等她的回答。侧影被湿冷海风拂过暗色中依然有着凌然线条的下巴而短亦微微在风中动了动。

“如果我们没有在这里再遇到你说会怎么样?”想说的话全然没有出口却只是问了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谁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可是靳知远一点点的回头似乎凝神考虑了很久耐心答她:“如果是那样……悠悠我不会去找你。”

她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却只觉得苍凉指尖滑过护栏触摸到一片小小的锈渍。

她侧头向他笑:“可是你还是来找我了。”还是像一只小白狐漆黑灵动的眼珠触手绒绒柔软绵密。

“是。悠悠你说的对。没有看到相机上的照片即便见到了我也不会来找你。”他微微扬起脸身形修长地倚在护栏上似乎怅然:“过了那么久我也会害怕。”

害怕这个词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悠悠忽然觉得心口溢满了酸涩。年少的时候只觉得他优秀得让人仰视即便现在也是深沉的让人无法琢磨。可是维仪早就说了那些从来不是所谓的骄傲他的骄傲比任何人都早得败给了现实。

一时间失却了话题谁都没有开口各自的心思在北风呼曳中缓慢的交缠。

“姐姐来找过我告诉了我很多事。”

靳知远的反应却让她措手不及桃花般的眼角挑起似乎熠熠生辉又似乎带了挑衅:“是么?”

靳知远只是笑:“我知道你不是同情我。可就算不是同情我也不需要。”依然是那样倔强的止住语气缄默的望着远处漆黑的海。

他不清楚姐姐到底对着她说了什么然而唯一可以安慰的很多东西连姐姐都只是模糊的清楚。父亲给他的最后一个电话还是爽朗的语气似乎大石落地:“所有的材料我都上交了总算能证明我是清白的。”那时自己很开心回家的心情都迫切了一些。然而转瞬却叫他看见满地血泊中的两人其中一个他那样熟悉他的头皮麻竟连急救电话都记不住。然后是那些风言风语冷暖炎凉的世态不过短短的三四天他一一尝遍。

他没法将这些全部说出来对他而言五彩斑斓又意气风的学生时代已经结束。只能在在褪去稚嫩的痛苦中急的成长。而悠悠不能她适合一个阳光灿烂的草原眉眼灿烂的寻找她自己的幸福。

他淡淡的转身:“知道就知道吧。悠悠不用觉得愧疚那天晚上你是该对我泄。”

悠悠在原地跺了跺脚忽然笑得有些调皮去拉他的衣袖:“愧疚?那些话我想骂你很久了我不是来找你道歉的。”

笑容晶莹得像是缓缓打旋坠落的雪花靳知远一时间觉得贪恋再也板不起脸来嘴角微笑:“我送你回去。”

“哎我的牙套摘了你现没有?”她想起那时候去摘牙套寝室其余的三个人浩浩荡荡的陪着她王医生边拆边随意说了一句:“咦?施悠悠以前陪你来手术的男生呢?好久没见了。”恰巧钳子在牙齿上磕了一下悠悠疼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王医生有些手忙脚乱连声说对不起。

他当然是现了如今已经洁白整齐的牙齿任谁都会说漂亮。

靳知远笑:“对啊让我看看你的牙齿。”

她的脸色还是苍白唯有嘴唇大约是冻的缘故浅浅一抹嫣红。他就伸手轻轻扶住她的长不受控制的吻了上去。只是流连在唇齿间的深吻气息缠绵交错。悠悠有些僵硬的立在原地触及的他的味道有淡薄的烟草味和清浅的酒气他一再的贴近她脸上的肌肤相触激起点点的温度温暖而柔软。

吻了很久很久连时间都一再沉沦靳知远忽然记得以往他只敢浅浅的吻她生怕碰到她的牙套。慢慢从沉醉中清醒过来又放开她他微微喘气:“对不起。”可双手尤轻轻的环住她不忍放开。

悠悠怔怔的看着他脸颊带了蔷薇色瞬间心情辗转复杂有久违的羞涩却也滑过淡淡的失望。

为了化冰的缘故如今满城的撒工业盐。雪夜路上人少多数车子度又慢主要路段的交通状况都是良好。他将她宿舍的路径记得清清楚楚虽是偏远了些却可以看到长长蜿蜒出去的黄色路灯似乎在给人指引方向却又没有尽头。

天已经太晚到底结上了薄冰车子便有些打滑他开的更加慢微微眯起了眼角。悠悠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难得这样的一刻什么都不用去想暖和的让人觉得沉沉睡去会十分的舒坦。她来找他或者只是因为维仪不愿直说的那一句“他不大好”或者是想见到他明显消瘦的轮廓可他太习惯的用沉默来掩饰。过了那么多年悠悠再也看不到曾经那个英俊的少年笑意融融的等着自己。她微微侧头去看他如果说熟悉那么眉眼分明没有变化浓眉英挺眼角轻扬可是那个吻里她惊愕之后尝出了太多其他的东西:痛楚不甘歉意而最后放开她时淡淡一句“对不起”更加不似记忆中的他。

靳知远似乎知道她在看他扫她一眼却微笑着没有说话。于是愈的困倦竟连分神一丝也是不能悠悠侧脸贴上椅背只是在瞬间轻轻睡去。

斜前方有人穿马路靳知远便放慢车等着那人过去他手指轻敲方向盘那个人大约走得有些急脚下一个趔趄竟然扑在了地上一时间没有爬起来。

车再缓却终于要撞上了——明知结冰的路上不能狠命的转方向亦不能踩急刹车靳知远握紧方向盘咬咬牙将车子转向。车身已经明显的甩向一侧然而火光电石的刹那却瞥到悠悠没有系安全带他忽然害怕车子已经向一旁冲去只能腾出一只手仓惶间想把她固定在位子上。

悠悠在浅眠中被惯性抛向车门一边又被一只手拦住惊魂未定却被靳知远牢牢的箍定在原处撞击过后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靳知远!”悠悠惶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半伏在方向盘上的背影。

而他只是慢慢的回头暗红色的液体如几条小虫缓缓的在额上爬下。他微微踅眉极快的问她:“你没事吧?”

悠悠忍住尖叫的冲动拼命摇头。他这才缓缓的放下手长长松了口气。

车子前部撞在了护栏上那个行人倒是安然无恙。这种时候交警的反应尤其的快几乎是片刻之后就赶到了。靳知远确认了悠悠没事皱眉开始打电话。他侧身避开悠悠的视线极快的说完配合交警调查取证。

小陈很快的赶过来随行的一个警官模样的男子似乎和靳知远认识低声问了几句就让他们先去医院处理伤口。靳知远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微微有冷汗手轻轻垂着似乎一眼望见了悠悠的恐慌只是低声安慰:“没事的。”

悠悠只是手背上擦破了皮靳知远的额头上的伤重一些加上护住她的手被车门一撞轻微骨折医生略微处理了一下就要给他缝针他瞥了悠悠一眼:“你出去等我。”

她只是摇头执意要陪着他。她坐在一边可是也不敢去看医生动作。靳知远比自己硬气的多也没听到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送进了病房。悠悠才想起来道歉:“是我不好忘了系安全带。”

他只是笑笑:“我车技不好。以前你就怕坐我的车。”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悠悠也只是皱了皱眉替他掖了掖被角。靳知远的声音很平静:“这里没事了我姐马上就过来。你先回家吧。”

悠悠还没接话他看她一眼又改口:“你再等等一会我让人送你回去。”维仪果然就推门进来连悠悠都没想到这个向来镇定的女子原来也有怒容满面的样子:“靳知远你能耐了!喝了酒还敢开车!”

靳知远表情有些凝重一声不吭。

悠悠的笑意还有残留此时低低说了一声:“姐姐和他没关系是那个人自己摔跤的。”

维仪脸色柔和了一些看着弟弟哼了一声淡淡说:“幸好没事。”

小陈和交警交涉完毕维仪就让他送悠悠回去。她似乎并不想走可是靳维仪的脸色不好看好像还有话要和靳知远说。悠悠应了一声在出门前停了一停最后还是轻轻反扣住那扇门。靳知远身子微微一僵慢慢的躺下。

维仪在床边坐下叹气:“你怎么这么胡闹?幸好是陈队长来又没撞上人。”

靳知远没有接话似乎只是懒得开口片刻之后只是说:“意外。”

维仪皱眉大半夜的跑出来大衣里面还穿着睡衣狼狈的连头都纠结在一起:“你今天和谁在一起应酬?”

靳知远此刻却有些犹豫眼看着她的疑惑愈来愈盛只能坦白:“唐嘉在卢城。”

维仪的眼睛轻轻一眨笑:“很好。”这是她极怒时的反应靳知远沉默开口解释:“他确实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来的。”

“靳知远以后和唐家的生意不做也罢。”她微微吐了口气“他再敢拉你花天酒地我自己去找他。”

回过神来才察觉到靳知远眼神中的笑意维仪有些懊悔适才的失态靳知远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姐我不是这种人。至于唐嘉也是被逼的。”难得语气很轻松可以调侃姐姐。

维仪有些难堪仔细想了想略有些自嘲的承认:“我们姐弟很像是不是?”

她伸手关了一盏灯边问他:“悠悠找你说什么了?”其实她知道他永远不会对旁人提起悠悠却忍不住想问似乎在帮他求一个结果。

他还是没有回答她那一吻之后靳知远忽然觉得心态有了些微的变化。如果说之前还能克制现在却莫名的有些狂躁起来。然而良久之后维仪以为再也听不到他的答案他的声音却低低传来:“姐谢谢你。”

稍稍沉寂下来的病房倏然又被维仪的手机铃声打断。

维仪猛的站起来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刚才警察一个电话打到家里确认身份只说出了车祸。而靳知远的母亲一急心脏病作阿姨忙打电话送医院急救如今需要家属签字。

同一家医院手术室在五楼。这种大事她不会瞒着靳知远。最后是靳知远一笔一画的在病危通知书上署下自己的名字字迹还是飞扬挺拔可他的脸色很难看手臂还缠着绷带额角贴着胶布颓然坐在长椅上狼狈不堪。她伸出手去握住弟弟的手此刻什么也不忍心说看着手术室的灯亮着只希望一切都安好。

然而还是没有等来这一刻。医生出来的时候摘下口罩声音有着熬夜后的疲倦和看惯生死的冷漠:“抱歉还是准备后事吧。”

他们都没见上这个老人最后一面。他们的妈妈像所有的老人一样善良罗嗦还稍稍有些懦弱。如果不是有一双坚强的儿女可能连丈夫去世的打击都难以承受下来。可是现在脚步匆匆终于还是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车祸她还可以活着看着儿孙满堂最后鬓苍苍和蔼的对着晚辈微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一切也都不会生。靳知远木然看着安详躺着的母亲想起自己躺在病床上那微薄的喜悦感忽然对自己充满了厌恶。他曾经在心里允诺的会给母亲最安逸的晚年可是一切才安定下来不过两三年一切又都落空。

苍凉和悲哀的感觉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尝到了。可是偏偏这一次本来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而这些欢愉却轻而易举的被更深的悲哀覆盖。

维仪整夜的忙碌没有露出丝毫的倦容只在天将亮的时候收拾了哀容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医院。

他看着窗外光线放明有人早早的送来订制好的百合花将灵堂布置的素白淡雅。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瓜子脸青春漂亮。其实父母还是比自己幸福因为他们自由恋爱虽然不能最后相濡以沫可子女会将他们合葬从此不再分离。

他换了衣服对公司交代了一下知道必然会有很多人来吊唁。可那些人并不是因为和母亲熟识只是因为他或者姐姐甚至只是为了生意。这个世界上抛开地位和金钱他所拥有的真的很少很少。

有人送来花圈来吊唁鞠躬络绎不绝。年轻的男人一身黑色的西服修长的身段看上去很英俊又带了浓浓的哀伤。苏漾是最早来的陪在他的身侧半步也没离开。她问他:“阿姨怎么突然就走了?”

靳知远闭了闭眼睛“嗯”了一声不愿意去回忆昨晚。唯一可以安慰的大概是母亲走得很快大概没什么痛苦。

幸好有电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施悠悠的声音很活泼像是初春的骄阳:“你醒了?身体好点了么?”

他侧过了身子像在寻思用什么样的心情回应末了声音很淡:“没事了。”

“哦。那我下午来看你。”

靳知远终于说:“我妈妈去世了。这里很忙。”

那边轻轻“啊”了一声良久沉默然后她的声音怯怯传来:“我能不能来……看你?”

他想他是真的可以分辨出来吧她的声音里有和他一样的悲伤似乎感同身受于是愈的不能拒绝低低说了句:“好。”

维仪是和唐嘉一起回来的。她的眼睛红肿着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唐嘉想要扶她的肩膀却又不敢。靳知远瞧在眼里又看看母亲的遗像生出些安慰来又似乎落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唐嘉这些年的心事他也清楚只是没想到这一晚上倏然改变了这两人的关系。就算是意外吧。

然后是施悠悠黑色的半长大衣衬得她身材纤细。她连长都不及束起散乱的披着脸色苍白目光有些慌乱的在来往人群中找到了靳知远再也没有移开。

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的人可是却只看到彼此。他快步向他走来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语气缱绻温柔:“不要担心。”

她看到很多人靳维仪苏漾还有很多培训的员工。人人流露的表情都不同只是她现在没有时间去关注和理会低低的说:“我陪你。”

靳知远镇定卓峻的脸上没有一丝外露的情绪然而心里却波澜大起仿佛千丈巨浪咆哮冲击着原有的堤坝。

他微微侧过身悠悠看到他的侧脸那块纱布略有些煞风景可是他依然气度沉宇对她的话虽然不置可否然而下一瞬间却柔和了神色。

悠悠帮不上什么忙往来的人很多她只是觉得他辛苦。丧母之痛偏偏还要礼节周全的站在这里寒暄。如果是自己可能只想一个人找个地方安静的呆着而不是疲乏的接受旁人的安慰。

直到苏漾走到她身边即便是一身冷色调的衣服依然气质华贵。她冷冷的看她一眼然后轻声说:“我想和你说句话。”

她们站在走廊口苏漾的语气很浅淡平直:“阿姨昨天接到了靳知远出车祸的电话心脏病突凌晨走的。”

悠悠不自觉的回身看了一眼微微咬住了唇目光依然清亮却也布满惶恐。如果这是真的……可其实她心底已经相信这是真的了。靳知远不会告诉她维仪也不会责怪她可事实就是这么显而易见她在大雪天把他约出来然后他的母亲因此而去世。

她没有再理会苏漾的目光转身走了回去。

靳知远的眉宇间全是倦意趁着人少坐在一边因为用手撑着额头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悠悠木板的在他面前坐下伸手敲敲他。她知道自己很幼稚明明很想哭出来却拼命的忍着拼命的眨着眼睛连气息都不稳:“对不起靳知远。”

不远的地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不知是哪家的亲戚遵循着老家的惯例来哭灵。她再也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头又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拖着她的手一直到门外放开她或许又觉得自己动作生硬顿了顿才对她说:“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悠悠实在没法把这件事再说一遍她惶错不安的点点头迟疑着去握住他的手:“是我太任性昨晚……”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冷冷的截断她“是谁告诉你这和你有关系?”

悠悠没说话。

他似乎更加恼怒唇角的笑冰凉:“这么说起来我、你、姐姐三个人都有错是不是?”

难得放晴了一天靳知远在这有些温暖的午后阳光的轻柔抚摸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的本意并不是那句话。可是他来不及控制自己就放任那些话脱口而出。他也累了他也要泄他看着她离开。再也分不出精力去挽留。

雪霁天晴看来暴雪的天气暂告段落新闻主播喜气洋洋的换上了橙色的外套鲜亮的像是数日难见得那轮太阳只是清亮的声音被淹没了人潮挤挤的长途客车候车厅里。悠悠简单收拾了行李看了眼手机然后循着人流上车。

到家已是下午江南小镇还是那样不急不忙的慢吞吞过着自己的日子。施爸爸在车站门口等着翘以盼的样子让悠悠莞尔。妈妈在家里先准备了大个馄饨馄饨皮煮得薄又透亮鲜肉里撒了些新鲜野菜汤里又有颜色鲜嫩的蛋皮和几缕紫菜悠悠连吃了十个然后对着老爸眉开眼笑:“饱了!”

施妈妈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纱布“呦”了一声不过也就是多了几句抱怨:“你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不小心?哪里摔的呢?”悠悠只是吐了吐舌头。

吃饱了连屋外的寒风也不当回事。施爸爸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出门前看了一眼正在帮老妈收拾碗筷的女儿:“悠悠陪老爸散步去。”

悠悠把碗筷放下听见老妈在笑:“去吧去吧你爸很久没人陪着聊天了。”

小镇天暗得早一路的蜿蜒流水挂上了大红灯笼隐约映出了暖黄色的灯光。她挽着老爸的手臂听得见潺潺而过的水声轻轻踏过的脚步声原本一切柔美安静蓦地听到老爸说了一句:“悠悠你是不是有心事?”

知女莫若父这句话放在施家是绝对的适用。施妈妈向来豆腐嘴可是心思却糊涂远远不及老爸来得敏锐。她只是不置可否的笑故意把语气说得夸张:“心事多着呢!我现在是大龄女青年了老爸我同学都当爸妈了。”

老爸永远是宽厚的大约看出了她若有如无的回避只是笑了笑:“老爸就随便问问你都这么大了总会处理好自己的事。”

她忽然打断了老爸的话:“爸你为什么和妈结婚?”

老爸的脚步慢了下来微微福的身体顿了顿他摇了摇头声音低缓的像是吱呀摇着橹的乌篷船。

“你妈年轻的时候能闹腾不然就嫁不成了。那时候我家穷你外婆说什么也不让女儿嫁给我都是她自己闹的后来她家吵不过她就嫁了。”

都说江南的女子温柔若水悠悠笑了出来:可老妈永远风风火火。

悠悠只敢想到这里其实她知道自己有时候不大靠谱做事迷糊又稍微有些优柔寡断遇上了想不通的事喜欢逃避甚于面对。

她把这些念头统统甩开随口就问:“老爸那你们在一起还挺顺利啊?”

“就是穷。不过那时候大家都不富倒也没什么。而且我们那时候大家心思都纯和现在哪能一样?”

那样走来的爱情才让人动容过了那么久往事都已经化成记忆深处的侧影了语气却还是坦荡而留恋的只让人觉得艳羡。悠悠轻轻叹口气看到老爸耳鬓的几丝白忽然替父母感到幸福。

这是学生阶段最后的一个假期悠闲到了无所事事的地步上网、吃饭、睡觉偶尔有一天悠悠现自己的一块手机电池用了整整四天的时候才现自己真的已经与世隔绝。不意手机还是会响悠悠接起来吴宸气得哇哇直叫:“施悠悠你一百条短信了都不回原来停机了你都不知道。”

她很老实的说:“现在我知道了。”

悠悠正坐在窗台上窗户大开着晒太阳连眼睛都睁不开她微笑起来:“无聊的人总是一样的。”那边难得沉默了一下吴宸也像是有心事。闲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吴宸坚持要请她吃饭。鉴于他表白了多次悠悠觉得有必要和他保持距离免得再有误会可是最后敌不过他不停的劝说才勉强让步说:“哪天都有空了就聚聚吧。”假期结束前几天临时接了导师的通知让悠悠回去翻译资料。老板的话不得不听好在因为之前有帮同事代课于是在宁远剩下的课程就交给原先的同事了。她心底微微怅然可转念一想回不去了也是好事。

吴宸赶来请她吃饭半开玩笑:“你来宁远工作吧?不然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她看着肥牛肉在锅里上下翻滚白沫起伏问:“你还是调动工作了?”

吴宸摇摇头:“你肯定想不到。我辞职了。回去帮我爸打工争取努力成为新一代的民营企业家。”

悠悠真的有些吃惊滚烫的漏勺碰到臂腕又吓了一跳。

他突然说:“你认识靳知远么?”

离开宁远后她第一次听到靳知远的消息有些出乎意料于是眨了眨眼睛:“怎么?”

窗户外边东边的天空云彩漂浮是极晴好的天气可见霞光万丈碧波如洗。

这个春节似乎人人都过得不顺心。吴宸的父亲的体检报告出来确诊了肺部肿瘤。

“靳知远来医院看我爸爸我们稍微谈了谈。”

那是在医院里。大厅肃穆晨光洒下生死如流水般在这里轻轻滑过。

靳知远说:“你爸爸最放不下的是他的公司。这段时间他很忙你家新厂的流水线刚开始生产那些产品是第一批到国外的订单没想到昨天他忽然犯了病……我估计他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些产品。”

“这一批我可以帮忙看着但是接下来公司的运作我就不好插手了。”

和他相比自己还是有些稚嫩吴宸张口结舌的站着想要反驳却又被他截住了话题:“我知道你的意思搞股份制?请经理?现在的民营企业像你爸的公司这样管理上缺陷很多那些东西不过是纸上谈兵。”

有些事不会是永远的秘密好比靳家的起伏。吴宸多少曾经听父亲提起过不过都是外人的谈资和猜测永远有些和事实不沾边。可是此刻吴宸从心底明了了这个男人一定经历过那些不然不会这样举重若轻的告诉别人该怎么做。而从他的脸上似乎也看不出母亲刚刚去世后的晦暗神色。他语气平淡话语如清茶:“其实无所谓我们谁都不能替谁选择。”可是气势那么强一瞬间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吴宸无可辩驳想起父亲的病容心头越的沉甸甸。

吴总的手术很成功而他回研究所辞职变数之快让周围的亲朋好友、单位中的领导都是措手不及。qǐζǔü顶头上司对于这样一个大好的科研骨干离开很是不舍挽留了数次后听说了他家的情况这才帮他办理离职手续。

他第一次坐上谈判桌。秘书忙碌的在布置工程师也一应到齐等着国外的客户。还是之前的印度客户显然是因为满意之前冰箱的电机这次赶着来定制同一系列的空调电机。

靳知远皱着眉头看了看客户的报价轻轻用笔划了划推给一边坐着的吴宸。

而此时秘书匆匆在吴宸耳边报了成本数字。如果按照客户的报价那么所能赚取的利润不过几厘除非能极大批量的生产否则实在没必要继续下去。他扫一眼靳知远的笔迹简单的几个字:太低。

印度人精明得如同千年老狐似乎看出了谈判的僵局耸耸肩连声说要休息一下。靳知远低声对吴宸说:“你抬价他最多再坚持一会一定同意。”

“这么肯定?”吴宸还是有些怀疑。

靳知远的声音十分笃定:“我把客户带来和你们厂家当面谈本就是表明着了我们这边不收差价他不会不清楚这点。”

吴宸简单的笑了笑:“靳知远以前我老是说我爸一大半的钱都给外贸公司赚去了这样看来并不是。”

靳知远看了一眼低头啜饮咖啡的客户眼中滑过笑意:“我可不是奸商。”

真的如他所说几次僵持过后客户主动提出加价最后的价格皆大欢喜利润空间很高而后续合作应该也能顺利进行。会议室里最后只剩了他和靳知远微微有袅然的烟草点起吴宸一脸疲倦:“你为什么要帮我?”

透过男人指间的薄烟吴宸见到他倦漠而怔忡的神色。他的回答很不搭界:“从研究所辞职了会不会觉得很可惜?”

辞职后第一次有人这样当面问他他目光有些耀眼像是现了商机也有了几分商人的精明答的坦然:“那倒没什么辞职也好。淡水水产养殖方面我一直有想法想搞一个投资项目。”

而靳知远亦从轻薄的烟雾中慢慢抬头安然的对他说:“吴宸你知道我羡慕你什么吗?你还有一个爸爸不管怎样你做的成绩他总会看到。”

会议室的空调嗡嗡作响烟草味道更加呛人靳知远回过神来掐灭了手中的一点星红站了起来:“说不上帮忙只不过有时候觉得有些经历相似罢了。”

悠悠有些匆忙的打断他:“你爸爸没事就好了。”

吴宸噗哧一声笑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说起他?”

她想问可是偏偏觉得心虚。

“因为我知道了你忘不了的人是他。”

吴宸笑了笑:“人人盼着你回宁远施老师。”

她的脸颊立刻变得洇红有些坐不住了。她叹口气说得有些艰难:“吴宸你不觉得我和他如今不大可能了么?”不止吴宸只怕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的过往如今又因为靳知远母亲的事她有时候望向未来总觉得面对的是无底的深渊墨沉沉的看不到尽头。

吴宸看到她小女孩一般的表情心绪很复杂。他想安慰她什么可到底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想起靳知远而自己和他一样放下了很多东西又扛起了很多东西希望给所有人看到坚毅如岩石的眼神和背影。良久才说:“吃饱了?走吧。”

出门的刹那初春的凛冽扑面而来。可是这不是全部很快的街边那些残雪会全部化去一点点的渗进泥土中。然后那些褐色的土层里会缓缓的钻出嫩绿的青草最后牵起一个繁热的盛夏。

他终于知道在不得不放弃的时候世界上还有一件事情能抚慰人心那就是重新开始之后的期待。在爽快的决断后可以甩脱原来的心情继续大步前行。那种转身也一样不失独特的翩翩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