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袁绍叱退程翔，欲亲带大军战黄善。沮授曰：“彼军虽不如我军众，却有城郭可守，若与之力战，必会大伤元气。主公若深沟高垒，不与之战；待其按耐不住，出了城池，再一举将其击破。”袁绍怒曰：“我有十万大军在此，又有上将颜良、文丑在，何惧他一卢县小城。”沮授再谏。袁绍怒叱：“田丰慢我军心，我回军时必治其罪，你又怎敢如此！”将沮授驱逐出账，未有召唤，不许入内。于是下令抽调南北营中兵马，与黄善决一死战。
细作探得虚实，报至卢城。青州军兵闻袁绍之众，皆有惧色。天化与众将商议。孙兴曰：“绍军虽多，不足为惧。我军两部亦有三万余人，皆是精锐之师。况我军有城郭可守，彼军纵有百万，却奈何不得。”天化曰：“所言正合我意。我所虑者，是东南大营。我大哥与蒋钦所部军马不足一万。若袁绍舍卢城先攻李四，则危也。”孙兴曰：“不若先与袁绍交战，以吸引袁绍主力，再徐图计议。”遂传令军将鼓噪而进，迎战袁绍军。
袁绍得知青州军出城，将两边排成阵势。审配拨弩手一万，伏于两翼；弓箭手五千，伏于旗内。约定炮响齐发。三通鼓罢，袁绍金盔金甲，锦袍玉带，立于马前。左右排列着颜良、文丑、张合、淳于琼等将。旌旗节钺，甚是严整。青州阵上门旗开处，天化出马。许褚、孙兴、臧霸、纪灵等，各持兵器，前后拥卫。天化以鞭指袁绍曰：“袁绍逆贼，犯上作乱，何犯我境。”袁绍曰：“汉家之地，人人有份，何独你黄善可得。”天化大怒，使臧霸出战。张合跃马来迎。二将斗了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天化见了，暗暗称奇。许褚挥刀纵马，直出助战。颜良挺抢接住。四员将捉对儿厮杀。天化令孙兴、纪灵各领三千军，齐冲彼阵。审配见青州军来冲阵，便令放起号炮。两下万弩并发，中军弓箭手一齐拥出阵前乱射。青州军如何抵挡，望南急走。袁绍驱兵掩杀，青州军大败，尽退回卢县。袁绍移军逼近卢县下寨。郭图曰：“今可拨兵一万，就卢城之外筑起土山，令军人下视城中放箭。黄善若弃此城而去，我等得此城，青州可破矣。”袁绍从之，于各寨内选精壮军人，用铁锹土担，齐到卢城之外，垒土成山。卢城内见袁绍军堆筑土山，欲待出去冲突，被审配弓箭手挡住咽喉要路，不能前进。十日之内，筑成土山五十余座，上立高橹，分拨弓箭手于其上射箭。城中之人皆不能出门，出门则被乱箭射死。青州军见大惧，皆顶着遮箭牌守御。土山上一声梆子响处，箭下如雨。青州军皆抱头伏地，袁军呐喊而笑。天化见军士慌乱，集众将问计。或有人进曰：“可作发石车以破之。”天化令其进车图样，连夜造发石车数百乘，分布城墙阴角处，正对着土山上云梯。候弓箭手射箭时，营内一齐拽动石车，炮石飞空，往上乱打。袁军无处躲藏，弓箭手死伤无数。袁军皆号其车为“霹雳车”。由是袁军不敢登高射箭。郭图又献一计：令军人用铁锹暗打地道，直通卢城内，号为“掘子军”。天化那日等城，望见袁军于山后掘土坑，忙问诸人何意。或有人曰：“莫非袁军不能攻明而攻暗，发掘伏道，欲从地下透营而入耳。”天化曰：“如此易耳！可绕城先挖透水层，则袁军来必死。”遂连夜令人挖透护城河。袁军掘伏道到城边，果被护城河之水倒冲一阵，尽淹死于伏道中。
却说袁绍徒耗一场军力，郭图又献计曰：“前日有军马探得，距此往东四十里出是青州军李四营寨，军马不多，主公不如移军先攻此寨。李四乃是黄善结义兄弟，其若有难，黄善必出兵救应。黄善若出了城，则易破。”袁绍用其计，正点将攻李四营。忽程翔自帐外抢进来，曰：“末将愿带兵攻李四。”袁绍目视郭图。郭图微微摇首。袁绍谓程翔曰：“攻伐李四，我自有上将前去，你不得多问。可留于帐中休整。”程翔无语，默默退下。袁绍唤颜良、淳于琼二人至，谓二人曰：“往东二十里有青州李四军驻扎。我与你二人两万兵马，颜良为主将，淳于琼为副，速速攻破李四部，不得有误。”颜良二人领命而去。两万军马直往东南营去。军行至傍晚，哨探报于颜良，前方果有青州营寨。颜良大喜，传令三军莫要怠慢，准备作战。三军戒备，徐徐向前，一路却并未见李四军拦截。颜良心中大疑。淳于琼却曰：“青州军暗立一营于此，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被主公探得，因此毫无防护。”颜良亦以为如此，不复疑惑。三军鼓噪杀入寨中，寨中却空无一人。颜良大呼曰：“又中奸计也！”急教军马退出营寨。众军士争先而出，自乱阵脚，竟将自家之人踩死无数。比及出寨，却又未见有伏兵杀出。颜良谓淳于琼曰：“莫非真是一座空营。”淳于琼曰：“李四最擅长装神弄鬼，此必是其又在使奸计。”颜良乃令一军士，持火把进寨，于各营寨处放起火来。不多时主营皆起火，仍不见李四军来救。颜良乃曰：“真是座空营！我等太多心了。”
于是传令将大营捣毁，随即回军袁绍处。袁绍问颜良何故复返。颜良曰：“探马报信有误，彼间是座空营，并无人马驻扎。我已将空营捣毁，无后顾忧患。”袁绍大喜，重赏颜良。又喝斥郭图曰：“你探事不明，至三军徒劳奔波。我本欲治你之罪，念你屡次献计，暂且不计。”郭图不敢多言，令将探事官斩首。帐外程翔闻得此事，又抢至帐中，谓袁绍曰：“此间必有奸计。东南处却有李四大营，黄善进卢城时，令李四仍屯扎于东南，以为救应。此事曾被我听得。主公若被此障眼法蒙过，失了除贼良机，追悔不及。”程翔屡次获败，已在袁绍前失宠，今又抢入中军帐谏言。袁绍大怒，曰：“虚实是非，我自有分辨，不需你教我。你屡次触犯我威，再不定罪于你，岂能再号令三军。”又喝叱左右军士，曰：“将程翔斩首于辕门。”众将闻言大惊，纷纷起身劝袁绍。郭图见众人皆保程翔，乃至袁绍前曰：“程翔虽有罪，但我军正值用人之际，不如且留之。况军前斩大将，于战不利。主公请三思。”袁绍怒意稍减，乃曰：“既是众将求情，我免其死罪。但军法不得纵容，罚其杖责四十。即刻施行。若再有异言，与其同罪。”众将不敢再劝。左右将程翔带出去行刑。四十军杖，直打得程翔皮开肉绽。程翔几欲晕厥过去。袁绍令其回营。
程翔心中却在疑惑，为何东南营中空无一人，李四又何在。李四究竟何在？原来，那日天化与袁绍初交锋后，退入城中坚守，恐袁绍出兵袭李四营，思得一计，令左右心腹深夜暗出城告于李四。李四得计，尽起营中兵马退后三十里扎营，将一座空营完好无损的留于原地。颜良火烧大营时，李四正偃旗息鼓于远处高地上遥望，亦不相栏，任其施为。
待颜良率军回，李四令人报于卢城中，言已瞒过了袁绍军。天化得报，与众人曰：“袁绍得知已摧毁李四营寨，必来攻取卢城，我等当以何计退之。”孙兴曰：“不需谋计，闭门紧守即刻。”天化曰：“饶是如此，只能保得一时无虞，却不得袁绍大军。况袁绍有土山可观城中虚实，守城必会陷危。”臧霸进曰：“不如尽起城中兵马，与袁绍周旋。却暗调李四军袭击袁绍之后。两路夹击，可败袁绍。”天化然其计，令人传令李四，约定明日午时夹攻袁绍。忽孙兴又曰：“主公若与袁绍正面战，却要留兵马守城。袁绍虽是无谋之人，手下却有审配、沮授等智谋之士，若有人进言，趁我军并力与战时，分兵偷袭城池，我等皆休也。”天化曰：“孙兴考虑真细，我等不如。”遂留孙兴、纪灵二人各带三千兵马守城。次日，天化尽起兵马出城战袁绍。临行前，谓孙兴、纪灵曰：“你二人可将兵马出城，伏于两道。若有兵马偷袭，两边齐杀出，可获全胜。”二人领命。却说袁绍于帐中，有探马来报，黄善竟出城来挑战。袁绍曰：“黄善窝于城中久不出战，今者骤出是何意？”郭图曰：“此乃黄善思得久守无意，终于按耐不住，遂弃城来与主公决胜负。主公切不可错失此良机。”审配曰：“黄善诡计多端，主公需谨防其用计。”郭图曰：“非也。黄善困守孤城，山穷水尽，何计之有。今其出城决战，卢城必空虚，主公何不分一军径取卢城。若能得了卢城，黄善插翅难飞也。”袁绍深信郭图不疑，以为天下智者莫过于此人，遂又用其计，令颜良、淳于琼率兵马一万取卢城。又尽起营中精兵，前去迎战黄善。两军对阵，袁绍军士数倍于黄善。绣旗招展处，众军士拥护着袁绍出马。袁绍剑指黄善曰：“黄善小儿，今日如何敢出城，欲试我剑之锋否？”黄善亦出马曰：“袁绍你休得拔剑，多年前你于洛阳城中拔剑指董卓，却险些被吓破胆，今者还敢拔剑取辱否？”袁绍大怒，令文丑出战。文丑挺枪而出。这壁厢许褚不由分说舞刀来迎。二人武艺本在伯仲间，厮杀良久却不分胜负。计有百余回合时，天化却出马大呼曰：“袁绍不知你大营有恙乎？”袁绍不明何意，亦出马曰：“黄善你城中有恙否？”袁绍身后审配却听出不妥处，急于马上遥望后方。果然后营中火起，审配近前谓袁绍说了此事，又教袁绍勿要声张，速破了黄善，再回军救大营。袁绍然之，令张合前去助战。黄善却归于本阵中，附耳吩咐众将话语。随后青州阵上军士齐声大叫，李四已攻破袁绍大营。袁绍军士闻言纷纷回视自家营寨，见果然火起。天化驱兵掩杀。两军混战。此时李四、蒋钦竟已偷至袁绍大寨。李四见袁绍精锐尽出，乃教军士于大营处放火，心中却在大呼：“你烧我营寨，我亦烧你营寨，一报还一报，莫要怪我心狠。”李四正得意之际，却有一将单枪匹马杀来。李四视之，乃是宿敌程翔也。程翔因不受袁绍重用，留于后营中安置。见有敌军来偷袭，才挺身而出。程翔见是李四在放火烧营，扬槊直战李四。李四欲与程翔交战，却被蒋钦拦住，云主公大事为重。李四把枪一招数十军士围住程翔。程翔不能靠近。李四与蒋钦急带兵马出营。正遇天化、袁绍两军混战。袁绍军心大乱，不敌青州军；又被李四、蒋钦自后阵杀来。袁绍军大败，投降者极多。文丑等将护着袁绍且战且走。天化、李四两兄弟合兵一处，肆意猎杀，斩首万余。杀至傍晚方才收军回。
却说颜良、淳于琼二人领军取卢城。至卢城外，只见吊桥放下，城门虚掩。二人不知有计，急吹动军马入城。忽听一声炮响，吊桥却被收起，城外两边伏兵尽出。左边孙兴，右边纪灵，截住颜良等厮杀。颜良军措不及手，死于护城河者极多。纪灵舞动三尖刀，杀入敌阵，正遇淳于琼。纪灵手起一刀，砍倒淳于琼。颜良抖擞精神，杀条血路而出，孙兴二人不能抵挡。颜良引败军突围，望本营奔去。于路正遇天化李四回军。天化见了，急叫曰：“活捉颜良！”言未绝，身后李四、许褚飞马而出。二人双战颜良二十回合未下。天化见了暗暗称奇。又斗十回合，终将颜良擒下。天化问颜良可肯降。颜良不降。天化令将其带入城中。
却说文丑等护着袁绍败走，至黄南岸老营扎住阵脚。七万兵马只收拢了一万有余，所幸诸将均已回，袁绍稍作安慰。郭图恐袁绍怪罪，乃谓袁绍曰：“此必是程翔欲报主公杖责私仇，与黄善暗中勾结，才使李四偷袭得逞。”袁绍不语。须臾程翔至，袁绍问从何来。程翔曰：“我被李四军围困，方突围而出。”郭图曰：“我所料不假。后营遭袭时，只有程翔在后营。往日进军，程翔必会请令随行，今者独留于后营，必是与李四做内应。”程翔大怒，上前揪住郭图，大喝曰：“郭图狗贼，敢在主公面前胡言乱语！我取你命！”袁绍见了，拔剑直刺程翔，大喝曰：“大胆程翔，中军帐中，竟敢逞凶。”程翔躲过其剑。袁绍又刺。沮授上前扯住袁绍，曰：“主公息怒，不可再受奸人蛊惑。”郭图在边旁大呼曰：“沮授必是同谋，故有此言。”袁绍又挥剑刺沮授，程翔见了，飞身上前，伸手抓住袁绍利剑，直被刺得献血直流。袁绍急收剑。程翔带沮授忿然出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