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惊醒，也就再难入梦。 没想到花不语竟会舍得娇儿，就持剑要自尽，叶长青实在不放心她。不知刚刚怎一回事，怪谲得很，就像是中蛊，迷了心智。若说是梦游，未免过于夸张。好在拦得及时，不然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娘子究竟为何要那么做？卿儿还那么小，她怎么能舍得呢？难道她是因为白橘的事情而自责？可是再怎么自责，也不该轻视了自身。”叶长青心乱。

说起这心智大乱，行不得控，叶长青却也曾有体会。多年前在天凌时，被阁主重挫而心狂。一度的傲气也自那以后变得卑琐。以前花不语骂他窝囊，也不是他本愿的，而是他原先的自信，被不断抹杀。“窝囊度日非吾所想，然旦夕祸难灭我威风。无能软弱，吾岂能不知？然左右逢源亦生存之道。”口中呢喃，低声轻语。

一心想得简单：“你们说我是什么麒麟之子，什么贵人，居然还好多人依赖我，可我叶长青甚为普通，一事无成。你们依赖我，可我要依赖谁？又能依赖谁？为何万事硬着头皮也要上？为何这一辈子过得如此辛酸劳累？到底是为了什么？”漫天疑惑，星辰盈目。

寒夜或许是最能让人看清些本相的，他借着这份清寒，也感知到了现实的骨感。在他看来，世人口口声声说的“天命”，无非就是求个心安理得。那日，天凌阁主不也说过了吗？人总是在欺骗自己，欺瞒他人，最后无非是求个心安罢了。原来他叶长青也是如此，浑浑噩噩的，不由自叹醒悟太迟。

可寒夜不只是反思的夜晚，寒夜也是决裂的夜晚。叶长青的书信寄到了“无明宗”，青门的长老得到了消息，火冒三丈，说是将他叶长青掘地三尺也要抓回来。青门不是他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

鹤不群办事不力，居然还弄丢了个重要的弟子，被玄门除名，由青门收去，他对叶长青简直就是恨之入骨。而今任务到了他顶上，自然是愿意接，据可靠消息叶长青回到了故城，就星夜赶路，

叶长青仍盯着不语，却见那紧闭的眼睑居然睁开，一道白光猛地刺来，吓得长青身体一抽搐。

“嘘，卿儿正睡觉呢，不要吵醒她。”花不语按住他的口。

“呜……呜……”被她堵住了气口，连话也说不清楚，支支吾吾。

花不语梨涡微陷，一双朗月柔情碧水眸渗透着清凉，她微微抬起下颚，抿唇而微解衣扣，娇嗔：“夫君莫非是想行那事？”

纵使向天借胆，叶长青也不敢胡来。女儿还在身边，总之不合时宜。可一颗心砰砰跳，也是无奈何。

“呵，一载离索，你倒害羞了。”花不语手臂掩唇，暗自笑。

小别胜新婚，没想到竟如此难忍。可花不语欲擒故纵，见他起身要扑，就转身而睡，怀里的小宝贝成了盾牌。不过，花可卿睡得沉，并不知道娘亲做了什么。只是觉得娘的怀中暖，睡得也更安心香甜。叶长青却嘟嘴生闷气：“有了小宝贝，都不顾大宝贝的死活。以前娘子怀里抱着的，明明是我。我有小情绪了，你还不安慰我？”

“呼——呼——”鼾声响起。

也不知道是真睡假睡，叶长青将她母女揽在怀里。几分邪心渐消退，他闪烁着眼，有种难言的情感。年少时他放浪形骸，在外花天酒地，胡作非为，而今成了家，也算是定了心。可自重逢起，花不语对他就是忽冷忽热，他知道不语是在责怪他过去所做的荒唐事，责怪他意气用事居然写下休书。白橘下落不明，这更是成为一道透明的屏障，共枕而眠，但是花不语的心却已飘远。

叶长青起初还觉得甜蜜，可夜深了，就开始觉得苍凉，夫妻似乎再难回到当初。并不是说这份情感不再那般浓烈，而是多了些冰寒。

但觉得夜寒的可不止叶长青，喵九龄也如此。她躲在篮中，竟不自觉睡着，等醒来时分，叶长青和花不语早就千里之外。九龄不敢往外跑，这段时间为了维持人形，几乎耗尽了她的法力。而今就只能像是家猫一样，找个角落蜷缩着就睡。

九龄很怀念白橘，当初白橘照顾她的时候，让她吃香的喝辣的，时常还有小鱼可以吃，从来没被怠慢过。而且白橘还允许她到被中睡，九龄好喜欢到被窝里钻，可是如今他们都不在身边，自己孤苦伶仃的，也无依无靠，怎么敢钻被窝。若是睡得迟了，被收拾的当作野猫，拉去处置了，可怎么办？

“奈何我一介猫身，无缘与公子共叙佳话。”她自叹自怜。

花不语明明答应过自己，可她却食言了，就那么悄然无息地走了。

九龄梦里还在骂：“人真不是个东西！连猫都骗！好想挠破她那张脸，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可九龄真是错怪了不语，不语离开叶府的时候，完全没有停留，又怎会有机会带走她。九龄没有跟在身边，叶少夫人也是知道的。可她还在怪九龄抓伤了白橘，害得白橘又遭人暗算。那满地的鲜血，让花不语始终无法原谅，哪怕她只是猫儿。

“喵，喵……”

花不语在梦府似乎听见她的声音，连同那些咒骂，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在梦中，花不语毫无表情，脸苍白如雪，却毫无血色，远望着白橘正喂养着猫儿。她不禁轻啐：“好个吃里扒外！”

梦着，梦着，手掌就自行扬起，居然真真啪啪两声巨响。

“哎哟喂，疼死我了。”叶长青捂住脸颊，“娘子，好端端的，你打我做什么？”

“……”花不语微微摇了摇头，可似乎还未醒，意识不清。

叶长青见被子一角落地，就将身子往内倾，去拉被角，花不语又扇了一耳光。叶长青躲得远远地，靠着床沿，脊背努力顶着，半只脚已经悬在空中。早知她会梦游，真该睡在里边，叶长青如此想。

那小家伙估计受到刚才的动静，一对水灵灵的大眼正看着他。

“糟了！怎么把卿儿给吵醒了？”叶长青顿觉慌乱。

“嘘——卿儿最乖了。”

“呜……”可能是睡眠不够，小家伙嘴巴一扁。

“你可千万别哭啊。不然这夜怕是没法过了。”叶长青忐忑不安。

“呜哇哇……呜哇！”花可卿放声嚎啕，将娘亲吵醒。

花不语见到女儿在哭，叶长青手忙脚乱，还当是他在捉弄女儿，冷美人的脾气可丝毫未减，竟敢欺负她的宝贝，怎容放过。叶长青刚抬起手，就被冻住，身子重心不稳，顺着边沿就落地。

“你好好反省吧！”花不语担心他受了寒，就将寒冰解除，施法弄了件毛毯给他披上。

可惩罚总还是有的，不但不让他到床上睡，而且还要跪曲木（类似于浣纱用的搓板），一直跪到鸡鸣。

一晚上，叶长青瑟瑟发抖，不只是因为冷，还有双腿是真的受不住，奈何花不语厉害，把他双膝给定住了，偏偏是因果报应。昔日定了她身不成，如今反被定住。跪了一宿，完全发僵了。

“娘子，好娘子，让我起来吧。”他叫囔着。

花不语觉得刺耳，就随手一手绢把他嘴盖上。

怎么她法术突然这么厉害？

“我……我？”叶长青想要施法，却完全不见半点起色。

又是如此，先前有过一次，被她要走了一半法力，而今，怎会如此离谱，苦修的功法全部被取走？

难道说，不可共枕眠？可也不应该啊，古书也有双修啊。

究竟是怎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