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醋意
作者:长明灯火      更新:2019-07-24 11:09      字数:3257

回去路上,萧然将整个人裹在狐裘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现在无论闭不闭眼,脑子都是方才离得极近某人的俊脸,和黑如扇羽睫毛下深邃的眼睛。

君临渊跟在她身后半步,表情有些无奈:“生气了?”

女子声音有些闷:“没有。”对着这么一张脸,着实生不起气,只是事情来的突然她心里没做准备。

“确是我孟浪了。”君临渊拦在她面前,深红唇角抿起,“只是方才情况下,确实没能忍住。”

萧然抬眼,忽得见他眸中隐忍的情绪,那情绪像是蔓延到她的身体中,冬天里竟热出汗来。她眨眨眼睛,学他抿了抿嘴巴:“真没生气。”说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左手从严实的狐裘下探出,像之前一样挽住了他的胳膊:“走吧。”

君临渊心情大好,隔着冬衣也能感觉属于女子手臂特有的柔软和坚......

嗯?坚硬?

他手从萧然手腕摸到手肘:“袖子里装了什么?”

萧然奇怪道:“没什......”

她突然收口。因为她想起,袖子里装的,正是李纯珉的那柄短剑。

“真没什么。”萧然干脆否认到底,腰杆挺直加快步伐,顺带岔开话题,“对了,你什么时候来这的?”

“刚来,马还在外面拴着。”君临渊答道,手上已大致确定萧然袖子里装的东西,“长四寸,前薄后凸,做匕首略长......短剑?”

“......嗯。”心虚的声音。

“短剑不如匕首易于隐藏,也不如长剑更具攻击性。惯用者不多......李纯珉算一个。”

数月前,浮山山脚,他见过李纯珉的短剑。欺身,转眼间划过脖颈,流畅得血迹也不曾留下。一念及李纯珉曾经欺近于她,将这短剑如何亲密地赠予她......他立刻松开萧然正挽着的那只手,怕下一刻自己会忍不住将那短剑折断而伤了她。

萧然自知理亏,便换到另一边挽着,听他声音凉道:“把它扔了。”

萧然犹豫:“这......我还给他便是,扔了......怕是不太好。”

“还他作甚?好让他时不时拿出来睹物思人,天天念着你?”

这话像刺中了萧然。她神情淡了,手上松开了他胳膊:“你这话,我没法接。”

君临渊不给她机会,反手扣住了她的手,叹了口气:“是,我醋了,我怕我念着的人一没看住便被人拐走了。”

萧然表情立刻如常:“对我有点信心啊,”她晃了晃十指相扣的手,神情满意,“再说,腿长在我身上,朝哪走我自己决定。”

“而现在,”她拉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我和你一起走。”

————

百年客栈里,束月雷风二人和当地的两位妇人凑的一桌麻将也接近尾声。

“这东西真的会上瘾,”束月有点不舍,手里却迅速打出一张牌。

“是啊是啊。”雷风嗑了颗瓜子,嘴里含糊应了声,看清牌后果断一推,“胡了胡了!”待几人钱数结清,两人仍意犹未尽。

“我真服萧然,”雷风用力嗑了个瓜子,恶狠狠道,“她怎么能想出来......这么好玩的东西!”

“我倒正想和她商量一番......”束月凑近了些,“左右也辞了官,剩下的日子里,倒有些想和这些东西待在一起。我见你也有不小兴趣,不如,同我一起?”

雷风拍了拍瓜子皮:“可以啊,只是你是南镜人,要开在南镜吗?”

束月将桌面上铜钱垒起:“南镜待了太久,腻了,想换个地方。西梵怎么样?”

“挺好,佛教教化深刻,可以静心。”雷风收了钱袋,“只是......我得先等我未来男人回来。”

束月忍住笑道:“你倒是不知羞。”

“这有什么,喜欢不说出来难不成闷一辈子?”雷风理直气壮道,可想到什么又忽然丧气起来,“虽然我连他名字还不清楚。”

束月这下真的好奇了:“谁啊?”

“就是萧然身边那个稍微高点的,只会喊‘姑娘,姑娘’的那个,你认识吗?”

束月怔了怔:“是他?”见女子眼睛亮了起来,她心中有些不忍,斟酌道,“是他的话,可能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雷风脱口便问,可又念及束月身份,便霍然明朗了,“你的意思是......他的身份,使他在这婚嫁上做不了主?”

束月未答,算是默认。雷风托着腮想了一会才道:“我明白,若是我与他身份地位差太多,在一起难免遭人口舌。不过我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哎,说这么多,不还是得等他回来问个清楚。”

桌子上浅碧色的麻将被整齐地收进盒子里,束月盖上盖子,静静听身旁女子口中说着种种,眼睑微垂,心里忽然羡慕起来。

——大方表态这一点,自己永远也做不到了。

————

禅院里。

萧然放空状态下,把君临渊一路带到了这里。院中那棵烧焦的树旁,一匹毛色漆黑的骏马快要与它融为一体。

“猜猜看这火谁放的?”萧然下巴对着树点了点。君临渊见她神色带着点古怪,便顺着她意思猜:“总不会是你罢。”

“我能做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吗?”萧然理直气壮回头,对上含笑的眼睛,气势顿时低了些,“是宫蕊。”

昨天雷风回客栈前,告知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听是什么“公主”,萧然想也不想便知道是宫蕊了。君临渊声音淡了些:“她来做什么?”

“做什么,大概都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萧然揶揄,“说不定她正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看你许久了。”

“那样她也该知难而退了。”

“嗯?”

君临渊伸出修长的手指,指腹在鲜红唇瓣一点,笑容充满暗示。萧然顿悟,方才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面上不禁热了起来。

————

禅房内。

“距上次与季兄喝茶,还是四个月前的事情了。”华明给刚至长明寺的季涵沏了一杯茶,“我见季兄面有疲色,想必乃是家中生意往来繁忙所致。”

季涵接过,只是笑笑:“华兄当知我向来对生意无甚兴趣,家里有大哥二哥打理足矣,此次若不是兄长拦着,定能提前几日赶来,便也能赶上这趟百年盛事了。”

华明手执茶壶,看茶叶在细小而缓慢的水柱下浮沉。想起数月前铺子里的掌柜汇报予他的结果,他放下了茶壶。

“季兄,我有句僭越的话,不知当不当说。”

季涵放下茶盏。“华兄这话倒是见外了。你长我三岁,与我而言,不仅是家族生意上的合作人,倒是更如是兄长一般,怎能说僭越?”

华明表情微有动容:“我知季兄当真性情,只一事......”他顿了顿,“季家的生意,最终总该握在令兄与你的手中。”

季涵心中一震。

季家共有三位少爷,大少爷季光,二少爷季桐,小少爷季涵。只是老二季桐乃偏房所出,季光季涵才是正妻所出。

他立刻明白华明的意思。二哥确有协助打理自家生意,而每逢大哥有意让自己打理时,自己总是找千般理由推卸掉。如此回想,推卸掉的,极大可能落入二哥之手。

若在旁人耳中听来,华明此话似隐含挑拨离间,可季涵深知华明为人,心中荡开一股暖意。至于之后如何面对自家二哥......季涵尚未想出之时,却听华明“嗯?”了一声。

他顺着华明目光看去,烧的漆黑的老树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匹黑马,而身披白色狐裘的女子,正背对他而立。季涵立刻站起,像是有意回避方才华明的话,也像是转移自己注意力般,用较平时大了两倍的声音唤道:“姐姐——”

而院中的萧然冷不防听见有人喊她,便回头朝房子看了一眼。这一回头,季涵声音一噎。

那棵烧焦的树和那匹黑马,以一种巧合的角度,挡住了后面一身黑的南镜太子殿下。季涵看了看脸色绯红的萧然,又看了看正缓缓收回手的南镜太子,表情凝固了。

萧然不料身后屋中有人,更没想到季涵出现在这里,想起刚才种种,颇为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干笑几声。可还没等她手放下来,便听闻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她转身想抓住君临渊的手,却被他提前反抓住带向一侧。

一声凄厉的嘶鸣,马匹轰然倒地,一个褐色仆人打扮的男人自马上摔落,滚了好几圈。

萧然不知道,身后季涵见此一幕瞳孔急缩。下一刻他猛然推开房门,直扑地上人面前:“陈叔!”

陈叔咳了咳,费力掀起粘着血与土的眼皮,看清来人后双手死死抓住了季涵。

“小少爷......”他张了张口,声音如同刀刃摩擦般一刀一刀剜在季涵心上。

“大少爷......突染疾病......去了......夫人一病不起......你快回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