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蒙的外形既不像头人，也不像头人口中“低贱的生物”。他的长相似乎介于两类人之间：和“低贱的生物”相比，他有翅膀，但和头人相比，那翅膀又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低贱的生物”眼圈一周没有色彩，他有，但是颜色很淡，微微一片，浅浅的粉；个头上同样如此，他明显比头人矮，但却比那群人高。

外形上他明显不占优势，可是却敢和头人公开对抗，是有特殊武器？好像不是，至少见了几次面，都没见他带在身上啊。但他也不像那群人的首领，那会是什么身份呢？行侠仗义的盖世英雄，令狐冲那种？熊猫默默猜测着羽蒙的身份，头人的话打断了他，只听头人说道：“他们侮辱了我们尊重的客人，当然要严厉惩罚。”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问问客人的意见呢？”羽蒙说话的时候，格外多看了熊猫一眼。

“慢！”头人将手抬了起来，“你是说我的意见不重要吗？”

羽蒙的脸色刹那间变了一变，但迅速又回归了常态：“我认为应该听客人的感受。”他这话刚一说完，熊猫就发现头人犀利的眼神朝他射了过来，紧接着，无数多眼光都看向了他。

熊猫真心希望地面马上裂开一个大洞，他觉得除了钻进去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一个是头人，一个是盖世高手，他谁也不想惹，也惹不起。可是没有洞，他只能僵立着。

“他们侮辱了你吗？”羽蒙直截了当问。

熊猫张张嘴，无数纷乱的念头转瞬间全部涌了出来。侮辱？捆绑算吗？说是还是不是，他接连吞着口水，不敢说话。

“如果他们侮辱了你，头人就会收回他们的生命作为惩罚……”羽蒙靠近熊猫，低声说道。“不，不，不，没有。”熊猫眼前闪过头人摔飞婴孩的画面……不行，不能这样，他摇着头，“没有。”

“你是说他们没有侮辱你吗？”羽蒙提高了嗓音，大声逼问。熊猫坚决地点了点头，“是的。”羽蒙得意地向果干儿走过去。熊猫看果干儿耸了耸肩，接着便听他说道：“我们闹着玩呢。”不用说，细苗的回答肯定和两个伙伴没有差别。

羽蒙听完细苗的回答，立刻像得胜的将军一样快速旋到头人跟前，“没事啦，他们闹着玩的。”

头人径直走到熊猫跟前，冷冷说道：“你们不喜欢吃蛋吗？也好，你们就和他们一起吃早餐吧。”说完便大声对那群没有翅膀的人喊道：“我们的客人要和你们一起进餐。”话音刚落就拂袖而去，侍卫、士兵、那三个装扮奇特的人全都紧跟随他，离开了凉亭。

三个伙伴依然有些懵，刚才的一切像电影里面演的一样神奇：他们居然是尊贵的客人，说出来的意见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有人碰了碰熊猫，这突然的碰触吓得他差点跳起来，但当看清碰他的人是要他接下捧在手里的瓦钵后，笑了。

看清瓦钵里的东西后，熊猫终于明白头人说到食物时阴阳怪气的原因了，因为他们的食物实在太扫兴了。熊猫还没吃进嘴里，胃里就泛起了酸水。如果非要说瓦钵里装的是食物的话，那应该叫“麦茶”。真的，里面装着满满一瓦钵的水，钵底沉淀着为数不多的小麦粒和豌豆粒。熊猫瞪着瓦钵，他五官的影子就在汤面上浮现出来了。

熊猫神色黯然地望着果干儿，果干儿也没精打采地看着他，就连最不爱叫苦的细苗，埋头喝了一口汤后也皱起眉来。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其他人吃得津津有味，他们将嘴插进瓦钵，啄着钵底的麦粒、豆粒，熊猫终于有点理解他们为什么喜欢吃这样的食物了：鸟儿不就这样的吗？

他拉开随身包。谢天谢地，包里的饼干还剩着几板呢。他拿出一板来，按纹路掰开，给了果干儿和细苗各一块，自己掰下另一块扔进嘴里。压缩饼干味同嚼蜡，但是和这个“麦茶汤”比起来，却又好上了不知多少倍。

“你们不喜欢吃吗？”羽蒙走到他们跟前，看着他们面前几乎没被动过的食物，惊讶地问。

熊猫举了举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压缩饼干，“我们吃这个。”他嘴里含着食物，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

羽蒙眼睛瞪得圆圆的，熊猫看见他不停舔着舌头，便大方地将手里的饼干递给他：“尝尝。”

羽蒙一点不客气，接过饼干就扔进嘴里，熊猫见他大口大口吞咽着，眼睛越睁越大，惊喜得眼泪水都快流出来了，原来他也是个贪吃的家伙啊，这下熊猫再不怕他了，马上开口问：“你不怕头人啊？”

羽蒙摇摇头，舌头在嘴唇上来回卷了一圈，生怕嘴的外围还有饼干被浪费了一样。

果干儿也加入到八卦行列中：“你是这边的？”

“哪边？”羽蒙惊讶地反问道。

“就他们呀，我都看你帮他们两次了，还都是生死大事。”熊猫急忙插嘴。

“哦。”羽蒙笑了，扁塌的鼻子里发出吃吃的声响，让三个伙伴又紧张起来。

“别怕，”羽蒙居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我不会害人。”

“你是，神仙？”细苗马上听出了他话中的微妙之处，那感觉似乎他和人不是一个类别。

“也不是，我只是头人的养子。”羽蒙埋下头，看起来这个身份让他很郁闷。

“噢。”熊猫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养子？那你老和头人作对，不就不孝了吗？”

“不孝？可是你看看这些人，多么无辜！”

“无辜？什么无辜？”

“你还没看出来吗？头人认为他们低贱，处处蔑视和伤害他们。”

“对，头人为什么说他们低贱呢？”

“因为他们没翅膀，不能飞行。”

熊猫看着羽蒙背上薄薄的翅膀，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了。

“对，我有翅膀，不过，我也不能够飞。”羽蒙越说声音越小，看起来这个话题触碰到他了。

“是变异了吧？”果干儿不知好歹，将话题接了过去。

“不知道，大家都从蛋里孵出来，可是就是有差别。”

熊猫惊得跳了起来。他从小到大听外公说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可是从来没听过人可以从蛋里孵出来。不科学！他摇摇头，人是胎生动物，怎么会从蛋里孵出来呢？

羽蒙却自顾自继续往下说：“有些人生来就有翅膀，有些人没有。后来上两代的头人就将有翅膀的人和没翅膀的人分开了。你们住的地方分给没翅膀的人住，有翅膀的人住另一边。有翅膀的人平时吃鸾鸟蛋（果干儿听到这里叫了一声，他曾被鸾鸟救过，如果早上吃了那蛋，以后还怎么面对救命恩鸟啊），空了就去寻找失落的天梯，以回到天庭去。没翅膀的羽民人飞不高，当然没有资格参与天梯的寻找，他们也没有资格享用鸾鸟蛋，所以只能采集和狩猎。为了照顾老人和小孩，他们便建了这个凉亭，食物统一放到这里，老人和小孩做些简单的加工后大家便聚在一起吃。后来他们将采摘来的种子埋进土里，学会了种植，日子好过一些了……但是，头人却想净化羽民人……”

净化羽民人？熊猫盯着羽蒙突然闭上的嘴，心里怦怦直跳，他全身的肌肉莫名奇妙紧张起来：净化的意思，不会是屠杀吧？他屏住呼吸等着羽蒙继续说下去，不料羽蒙却仓促地改变了话题：“刚刚那吃的是什么做的？”

熊猫愣了愣，话题转换太快，果干儿却抢先回答了：“麦粉。”

“什么事麦粉？”

“麦粉你都不知道？就是小麦磨成的粉……嗯，就这个磨成的。”果干儿从瓦钵里捻起几颗小麦，送到羽蒙眼前。

“真的吗？那你教我们啊！”羽蒙一把抓住果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