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生书这个老头子的话真的应验了么？

卓越仰头向天，眸子中残破的世界飘浮在空无一物的秋末夜空中！

他不敢低下头，不敢去看一看那被鲜血染红的，极度刺眼红色地面，也不想低头，不想去看是否还有气的言秋水，是否还能活下去的展翅。

他仰着头，真的不敢，真的不想，去看断了一臂的李安！

甚至，他都不敢去看，去找寻一下，李安那条不知遗落何处的左臂！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都是他的错！

若不固执的认为李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方式，那么李安的臂膀如何能被云落斩落？自己如何能激活那颗隐藏在丹田中被压制的魔心？又如何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脑海中思绪乱飞，如千条万絮，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以魔证道！

如果我当时沉沦下去，不听生书蛊惑之言，那么便没有这些事情，没有断臂的李安，没有即将死亡的展翅，没有恩仇尽消的云落，也没有一具行尸走肉的卓越！

夜空太黑，看不见的漆黑夜空，卓越依旧看着它！

他忽然又想起了师傅左云反问他，所说的话！

这明月楼哪里有一个叫生书的老头子？

那个三十年前一朝破镜的书生什么时候以魔证道了？

魔是魔，道是道，魔以修血，道以修力，世间哪有以魔入道，以道入魔之法？若强行以魔证道，以道证魔，都会被天地之空间法则若泯灭！你可明白？

卓越摇了摇头，心中锥心泣血:“难道师傅是对的？”

是的，师傅没有错！

生书老头子助我以魔入道，只是为了自己入道之后，默认的帮助他去做一件事情，他也没有错！

而自己！

也没有错！

错的是云落，一切的根源都是云落！

云飞，青衣，惠破，二皇子，皇帝玄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展翅的爹爹带走了性命垂死的展翅，卓越没有做任何的事，他看着天，似乎向天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他对不起展翅，展翅的爹爹身形一怔，似乎没有听到，转身飞去！

声音落下，卓越面无表情，仿佛僵尸一般僵硬的面部，在淡淡的一怒之下，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陡然散发开来！

其中充斥着令人感到无尽的颤栗，无尽的无力，无尽的危机！

因为，除去重伤将死的言秋水以及仍旧昏死的李安外，云落，惠破，竟在这恐怖的力量中，惊醒了过来！

眸子中，诡异的黑色再次翻涌而上，渐渐覆盖了明亮的瞳孔，寂灭般的黑气环绕而起！

“云落……”

卓越已经入魔，何怕再入魔？

他在第九重山时，已有过如此经历，那时的魔还没有如此之重，而现在他再次入魔之后，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是自己，自己仿佛被鬼魂附身了一般，脑海中虽残存着些许意识，但身体却不完全受自己的控制，真的就像生书老头子所说，自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实际上，‘云落’二字出口也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意就只是杀了云落，可伴随着嘴角无意识的抽动，就这么说了出来。

然后，睥睨天下的剑气膨胀开，似乎老天发了怒火，下了一场杀雨，不知有多少锋芒，多少杀气，多少锐利，一种霸道至极的威势升腾着，有些骇人听闻。

甚至，将帝都城中无数熟睡的人，从梦中惊醒过来。

还甚至，连一些闭关参悟，多年不出的老家伙们，都因这股冲天的魔气致使自己那多年平静如水，古井无波的心中，升起了浓烈的好奇心。

无法克制那种好奇，所以好奇的走出来那数年未曾出来过的密室。

更有甚者，直接纵身前来，想一探究竟。

在远处时观望到此等景象，更加的好奇，身形加快，想尽快来看看，到底是那个老混蛋闲的没事干，出来搅风搅雨？

又或者是哪个被镇压千年的大魔头，一朝破封，来扰乱人间？

云落看见这种景象，看见卓越那漆黑如墨的瞳孔，缓缓平移，他知道，那黑色目光的终点，便是他。

他的脸上竟没有出现任何表情，脑中没有思考，也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出现任何浪费时间的情绪，他只知道下一刻，自己必须连忙飞身奔掠着逃跑。

并且，他也是如此做的！

惠破同样如此！

而在场所有的，没有来得及，在卓越刚才的癫狂中跑掉的人，再一次的惊恐起来，再一次的拔腿而奔！

卓越再一次的举起了拳头，其上寂灭般的黑气缠绕着，像老藤缠根，又像一轮黑色的太阳，散发着无数条肉眼可见的黑色射线！

然后，拳头缓缓落下，黑气缭绕间，卓越要杀人，他要杀云落，他要杀惠破，他要杀无数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要发泄心中的恨与怒！

卓越终于一拳落下，落在地面，地面上的枯叶残枝没有任何的意外，化为了齑粉，那些逃跑的人们霎时横尸遍野。

云落倒飞了出去，惠破也倒飞了出去，言秋水同样倒飞了出去！

似乎除李安之外，所有人都倒飞了出去，而随之倒飞，或者更形象的说随之漂流的鲜血，在空中飞舞着，似乎像一条巨大的红色河流！

直到那红色的血洒落在地面，渗透入坚硬的山石之中！

鲜血中的欲望被卓越缓缓吸收而去，化作更为漆黑的色彩，浓郁在了那眼眶中！

随着卓越一拳的落下，树林之中突然飞进来更多的人群。

“休伤我儿！”

“我的儿子你怎么了？爹这就替你报仇。”

“三弟，你要不要紧？”

......

对于这些人，即便入魔的卓越也是无比的鄙视，妈的，你们儿子，弟弟抢人家宝贝的时候你们不出来阻止，这时候你们反而出来要阻止了？

既然来，那就杀，卓越似乎欢悦起来！

其身体表面缠绕着的黑气，也似乎更加的活跃起来，它似乎看见了无数的欲望，无数的鲜血，无数可以增强它魔力的念气！

卓越的思想，也许是被那个控制他身体的魔心所了解，当下又是一股极为暴躁的剑气风暴横空而现，将这些飞进来的人群一下子给扫了出去！

清理了这些人，卓越享受美食般的神色，享受着庞大的念气欲望！

而后看了一眼李安，旋即将那黑洞般的目光，落在别处瘫软在地的云落与惠破二人身上，他的脚没有动，却走了过去，仿佛脚踩黑云！

手掌向前轻轻一推，然后一抓，将云落以一种极为霸道的方式握在手里，然后，另一只手毫不留手的轰出去一拳。

这一拳轰出，黑色的气体仿佛改变了空间中，那紊乱无序的气机。

势，黑洞般的势，陡然爆发！

“卓……卓越……你……你敢？”

云落的声音有气无力，没有任何的力量，能将卓越那山岳般的拳头阻止下来。

感受着那当胸而来的黑色狂躁风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挤了出来，口中鲜血如大坝决堤一般喷涌了出来，手中的剑砰的掉落在地，心中已生不出任何的反抗之心，只睁大了眼睛，看着卓越，然后闭目待死。

轰！

卓越的铁拳快速落下，云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险些要跳了出来，身子被震飞出去数百丈方才停滞，疼痛瞬间席卷上他的全身上下，可是当他察觉到自己并没有死的时候，心中十分的奇怪。

在那等攻击之下，自己竟然没有死？

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自己十分熟悉的白色身影，宛若青山绿水，又似坚铁硬石。

这道身影不知从何来，他从小就对自己呵护备至，处处保护自己，如今仍是这道身影保护了自己，一时间他只感觉这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云飞。

云飞出现的时候，刚好是卓越使出这一拳的时候，而他正好为云落挡下这致命一击，救了云落的性命。

只不过仓促之间，为救云落，云飞的身形竟被卓越一招震飞出去，身子连续翻滚数十丈外，方才站稳。

同一时刻，卓越的意识中，只觉全身疼痛欲裂，尤其经脉之中，内力被恐怖的黑气所包围，攀附在经脉内壁之上，被云飞一震之下，更是有钻心之疼痛，仿佛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撑暴一般。

恐怖而诡异的黑色似乎在一刹那间，消弭了不少！

云飞的出手，险些要将他身体之前覆盖着的黑色给消亡而去。

云飞微微皱着那双，自他出生以来似乎从未有过褶皱的修长漆眉，在这双宛若漆刷的眉下，两只海洋般深邃的眸子中，似有电射寒星，仿佛要射穿卓越身体表面覆盖着的，那重重的炼狱修罗般的黑色世界！

他看着卓越，看着卓越身体表面那无穷无尽，生生不息的黑色，看着卓越眼眶中那无尽的，深邃到似乎五千年也走不出的黑洞，忽然闭了闭眸子，将心底的那抹从未出现的欲望，即将变作贪婪时，被其生生的压制了下去，长发在空中怒舞，真元内力化作汪洋河流，在他的身周，搅的空气波澜起伏！

云飞毕竟是云飞，实力强悍如斯，面对那无穷尽的欲望竟无动于衷！

“你不是卓越？”

他忽然问道！

可下一秒，他嘴角轻掀，又似乎明白了过来:“你是卓越的身体，但不是卓越，对吗？”

云飞的言语似乎是说给卓越，可任谁都能听的出来，云飞并不是在与卓越对话。

当云飞替云落当下卓越那来自修罗般的一拳时，夏城内那些被惊动的老家伙们，还有那些如云落云飞等天才般的人，尽数来到了这里。

他们可以听的出，也能感觉到，云飞是与卓越身体之上那重重仿佛无底之洞般的。

就像卓越在皇宫里公主的厢房，皇帝玄天那时说话的意味一模一样。

那时皇帝玄天风轻云淡，高雅闲逸，举手投足间，像在与一位老友打招呼！

而此时的云飞，在其星光也似的眸子深处，也是如所有人一样的含忌惮之色，只不过是被他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眉掩盖了去！

“这是什么？”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的存在？”

“这黑气怎么给人一种心跳的感觉？”

“是啊，感觉要将我等的心脏给召唤出来一般，还好幸亏我等修行之路走的颇深，实力巨大，一颗道心稳固如山，这才免得那被黑色的气，给侵蚀了道心！”

“话是不错，可是大家千万别忽略了一点，这种恐怖魔气还只是初级阶段啊，若是让它吸收到足够的欲望血气，那么我们这些人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松啊，到时它祸害人间，可不好控制它了！”

所有人闻言，皆是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然后人群里寂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