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蜃语楼初遇燕朔危
作者:棠时      更新:2019-07-29 05:18      字数:2854

蓬莱府的冬天非常短暂,落雪时间比外界晚,春暖花开的时候却比外界早,只不过一夜,一觉醒来打着哈欠推开门,便看到庭院里积雪化得干干净净,地上冒出来绿色的嫩芽,只有离远了才能看见,像是嫩绿色的雾气,很是可爱,风有些大却没那么冷,才穿了没多久的冬衣便要换下了。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韶霭找不到自己做好的软绵绵雪窝,气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在外的弟子门生陆陆续续回来了,讲武堂恢复了平日里的热闹,秋昭依旧是眼高于顶的样子,回来的第一天便开始找朱棠的麻烦,朱棠懒得计较,却隐约觉得秋昭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秋昭再也没提过要拜季竹尘为师的事情,甚至有传言说,这位秋水门嫡系的大小姐做好了门生三年期满就回秋水门的打算。

仙门百家各有利益纠纷,什么事都不可能是一时兴起,秋昭的态度变化实在让人疑心是不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秋水门急于与蓬莱府撇清关系。

话说那一日李梵在山路上到底没有冻满一个时辰,朱棠和蒋笛回去的时候特意原路返回,解救了被冻成一座雕塑的李梵,李梵感动得五体投地,当即表示要将朱棠和蒋笛看作救命恩人,列为第一百三十五和第一百三十六位以身相许对象,不过被这两位姑娘当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朱棠颇有深意的眼神瞟向蒋笛,这个李梵倒是和蒋笛差不多,都是什么都敢想却不一定敢做的花心大萝卜。

蒋笛撇了撇嘴,将那个眼神回敬,不是什么人都能和本无敌少侠一样的好吗!

朱棠按捺不住好奇,多嘴问了李梵一句他的第一个以身相许对象是谁,李梵那涕泪横流闪闪发亮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闷闷地道:“是湫芳师姐。”

第二个不用问也知道是鸿生师兄了。

话题无端变得沉重,同路也是无话,朱棠便提出要自己呆一会,李梵术法刚解腿脚还不利索,便由蒋笛送回术宗了。

一个人在栈道上缓缓前行,路过林风幻海的时候,朱棠从栈道上往下一望,下意识摸了一下袖子中的天魔骨简,冬眠的林风幻海原本应该是一片洁白,如今却成了大片焦土,乔木横七竖八倒下,保留着那场混乱爆炸时的样子,绵延到整个林风幻海的区域,百年之内不可能恢复萤光漫天的曼妙景象。

“来日当归,再歌一阕,慰汝孤魂,如枕霜雪。”朱棠站在栈道边上,喃喃出声,林风幻海,真的是传说中的永生之地入口吗?

此时的风还未到吹面不寒的时候,充斥着鼻腔的清凉让人额头微微发痛,明明已经学会御剑,站在高处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不真实感,想要振臂一跃而下,想与这万古山川同归于寂。

其实朱棠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还能待在蓬莱府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新的一年开始,总有忙不完的事,做不完的课业,朱棠只能在讲武堂和蜃语楼两方来回跑,借书单上留下了长长的一串名字,背书背到头昏脑胀,好几次都在蜃语楼睡着,蜃语楼不能过夜,晚上关门的时候被蜃语楼的巡夜弟子叫醒然后离开。

忙起来就觉得初衷似乎没那么重要了,有时去剑宗办事与季竹尘相见,也不过是见个礼然后各忙各事,就像是普通的长辈与晚辈那样,暗自开心一整天,朱棠会忍不住思考,是不是生活一直这样继续下去,自己的执念心结就能解开了。

多在蜃语楼走动其实这也暗中朱棠的下怀,她事先打听过,蜃语楼第五层存有蓬莱所有弟子的魂玉,正式弟子也都会记录在册分发玉牌,这个身份玉牌也就是通过蜃语楼权限的凭证,而普通门生没有魂玉记录,通行牌也只是木质,拿不到玉牌也就进不去蜃语楼更高的楼层。她很清楚蜃语楼中一定有自己想找到的东西,可是蜃语楼的权限太高级,门生的进入权限形同鸡肋,三宗大弟子已经开府收徒,随便拜个师父取得弟子权限固然轻松,想来对于自己要做的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况且心结未解,也不好改投别人门下。

那么就要试一试天魔骨简这个“钥匙”了,上一次是有巡夜弟子在场,又仗着人多,才能半夜出入蜃语楼,属于特殊情况。蜃语楼防备森严,不管是弟子还是门生,夜里都不可随意出入,朱棠打定了主意,便要在日暮时分避开巡夜弟子清人,留在蜃语楼。

方才吃过午饭,朱棠找了个借口与蒋笛在蜃语楼分开,蒋笛猜到了朱棠想要做什么,欲言又止,十分纠结,最后道了一声:“你自己小心。”然后便去做事了。

二层有一些基础剑谱,医书和乐谱,朱棠随手拿了一本假意翻看,实则在观察周围环境。蜃语楼来来往往三三两两,有人聊天,朱棠便倚着书架偷听了一耳朵。

还真听到些有趣的事情,是关于三宗弟子收徒的,绛鸿生在门生中选了几个弟子,一下子跻身到了长辈的行列,李梵哭着喊着后悔,要改拜绛鸿生为师,被叔菊翁抄了一条褚三叔的擀面杖,追着打了半座山,躺在床上现在都没起来,成了术宗的一个大笑话。

朱棠没忍住笑出声,想想叔菊翁怒气冲冲不顾脸面打人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术宗不知多少年才出了这样一个画风突变的宗主,偏又收了个不靠谱的徒弟,两人都不是计较虚名顾着脸面的人,着实很欢乐。

不知不觉走到了藏书室的角落,这里因为比较偏僻所以很冷清,并没有什么人来过的样子,藏书也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籍,摆放得整整齐齐,常年无人借阅。朱棠想随手抽下一本瞧瞧,捏住了一本厚厚的线装拓本的书脊,却感到了阻力——有人从书架的另一端也拿住了这本书。

朱棠犹豫了一下,心想如果对方想要这本书她就松手,然而拉力却并没有传来,想来是对方松手了,朱棠再次去拉那本书时,那书又纹丝不动。

朱棠原本就是想随便看看,既然对方想要这本书,那自己便换一本,便松了手取下另一本乐谱,刚要离开,却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那本书竟然往自己的方向又推了推。

这下子勾起了朱棠的好奇心,便折回去取那本书,出乎意料的是对面那人似乎是有意戏弄,并没有松手,几次三番下来,朱棠有些不悦:“阁下这是何意?”

对面似乎传来一声轻笑,是个很低沉的少年声音,似乎是因为很少说话,声音有一些滞涩和沙哑,让人耳朵有些不舒服:“我只是很好奇,竟然会有姑娘好奇蛊术。”

话音还未落,朱棠只看到一道残影,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便出现在自己面前,手中拿着那本拓本,在自己面前挥了挥:“姑娘是要杀人么?”

好快的身手!连一阵风都没有带起来,几乎等同于瞬移,方才还在书架的另一端将那本书推了出来,下一秒就站在了书架这边接住了落下来的书,朱棠甚至来不及反应,那人就已经到了身前。此人是个陌生面孔,比朱棠要高出一个头,肤色微黑,相貌平平无奇单眼皮,加上一脸淡漠,论长相就是个扔到人堆里瞬间就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的角色,可是对上那双眼睛,朱棠便瞬间被那股威压震慑住,这人好强!

太强了,此人绝对不可能像看上去那样年轻,气息如此凌厉,应当是个剑修,此时朱棠才注意到,这个人身上穿着剑宗的弟子服,一袭藏青色沉稳如夜色,剑宗的高等门生也有穿藏青色的资格,但是此人绝对不可能是个门生,如此,这个人的身份便能够确定了。

“燕朔危。”朱棠的气息很轻,如同清茶雾气,缓缓念出了那人的名字,蓬莱府剑宗的六弟子,传说中天煞孤星命格的燕朔危。

燕朔危没有否认,将手中的拓本塞到朱棠手里,似笑非笑:“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又一个大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