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沈北川站在墓碑前，伸出手抚过墓碑上一列简约的字体。这个墓碑刻的很是简陋比起旁边精心雕琢的墓碑来看粗糙的就像是随便在工地上捡了块水泥板给立过来了一般。沈北川嘴边叼着烟卷，丝丝缕缕的白烟换换上升，挡住了他看着墓碑的目光，也遮掩去了眼里深藏的恨意。

这墓里埋的是他法律上认定的监护人，也就是当初那个在他七八岁左右就把自己卖给红灯区的男人。沈北川对他的印象实在是不多，每每想起心里都是翻涌不止的怨恨。但即使再怨再恨又如何，逝者已矣往事如烟，就像他曾经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苦难都随着这个人的死去一同被带进坟墓了一般。

他才二十来岁，对于相当大的一批同龄人来说，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可以创业，可以去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或者去谈一场恋爱。可是他偏偏经历的太多，他不曾拥有幸福的童年也不曾有那么宽敞的胸怀去原谅一切，甚至于他都无法原谅现在满身脏污的自己。

他已经不是那纯真无暇的年轻人了，而那些普通年轻人能拥有的未来却是他这辈子可望而不可求的。他把燃烧到尽头的烟头扔到了地上在这个男人的坟前用鞋底踩灭：“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你还算聪明，死的比我出手要快一点。”可惜，他无法尝到手刃仇人的愉快，也无法亲手了结自己根深蒂固的恨意，而这恨意只转变成了遗憾和空虚。

当唐野告诉自己自己的亲爸死了的时候他还不相信。一是不信唐野居然会去了解他的私事，二是不信自己那个坏的流油的亲爸居然死了。为了这事，他请了假去观摩了一下这人的葬礼，这人的葬礼也不出他所料，简陋到不堪入目。没有什么灵堂，也没有什么为他哭丧的亲人…那些所谓的远方亲戚从头到尾都在计较着如何瓜分他那点可怜的资产，没有戴孝的，也没有真正伤怀的。

沈北川站的离他们很远，远远地看着他们把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推入火化室，最后再推出一堆碳化的白骨来。那个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到头来也就变成了一把轻飘飘的骨灰。

“你最好祈祷下辈子别让我碰见你。”沈北川说完狠话向墓碑啐了一口，最后留下一地烟头带着满目复杂而离开墓园。

…

沈北川没地方可去回到自己租下的小公寓里，之前为了和白怀礼对着干租下了他对面的房子。当时想的很好，现在却全成了作茧自缚，每回回来的时候都怕再次遇见白怀礼，要是被他看见了自己这副样子指不定会被他笑话成什么样，于是他都偷偷摸摸地，这次回来也都是趁着天黑。

他家里乱糟糟地，搬家后什么东西都没收拾杂七杂八堆在一起，他也不计较，从一堆杂物的缝隙里走过最后走到沙发。把沙发上堆积的一堆脏衣服推下去，瞬间卸下浑身的力气倒了下去。屋子里暗沉沉的，一如他不怎么明媚的心情，沈北川用手腕盖着眼睛，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而只是这么简单的躺着他的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开始思念起白怀礼。比起那从小就把自己卖出去名义上的父亲，白怀礼的形象要生动的多。自己的人生颠沛流离，而在这混沌肮脏的经历中自己也算见识过不少男人，但白怀礼那样的却是独一份，他高傲，自负，以为自己是个精英分子就看不起其他人，目空一切也十分固执。

如果他不是只有二十来岁，他完全就应该是那种穿着中山装一丝不苟的老先生才对。但就这么一个古板固执的人，在床上的时候却意外的…性感。

沈北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抬起头看了一眼餐厅墙上挂着的一块钟：“这个点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肚子饿了。”

他不是一个特别会照顾自己的人，他的身子败了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要好好养一养，回到华国他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除了工作就是逗弄白怀礼。他举目四望，确认自己这个垃圾处理站一样的家中没有任何可以饱腹的东西以后，他拿出钱包准备出门觅食。

对于沈北川来说，要说觅食他第一印象里肯定就是酒吧。他喜欢精神与肚子都吃饱，所以也没怎么犹豫，走到酒吧门口时他还犹豫了一下，他的脑子里飘过白怀礼不悦的神色，但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随后依然面不改色地走进了酒吧之中。

华国的酒吧比起m国要克制含蓄的多，酒吧里的人都是三三两两坐着自顾自交谈，气氛暧昧又闲适。沈北川给自己点了点东西找了一处卡座坐下，来酒吧里吃饭的人不是没有，所以他的落座并没有引起太人的注意。

就在他吃好拿着小酒慢慢平常的时候，他对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我可以坐这里吗？”沈北川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可以说形销骨立瘦弱不堪的脸，这人在外面也穿着一身白风衣，见沈北川没有拒绝他，于是他也就推了推眼镜在沈北川对面坐下了。

沈北川一开始没认出他来，毕竟这个人和自己形象中那个青年实在差的太远。然而当这个人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点了酒过来时，他才确认就是之前他认识的那个青年。

“秦默金？”沈北川端着酒杯看他：“你这种人真是与酒吧格格不入，专门来找我的？”

秦默金腼腆地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他自己偶尔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被自己现在的形象所震惊，也许是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一开始见到沈北川的时候，他还担心自己要怎么才能说服他。

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没必要的。也幸好，沈北川还记得自己。

“你这样子的确有些夸张。”沈北川一挑眉，自己和秦默金的缘分说实在的也就是一段随时都能忘的露水缘分，他是海胖子的人，自己又需要从海胖子哪里拿到情报，于是就勾搭上了他，不过这人虽然和大哥长的有那么几分相似，但实际上却是个非常胆小怕事的人。后来自己觉得在他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情报于是就放弃了与他往来。

没想到他还能找到自己，这的确让沈北川觉得有几分惊讶。

“我想你也不是来再续前缘的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拐弯抹角我指不定会揍你。”沈北川一口气喝完了酒声音里带了几分气恼，秦默金的出现打破了他想猎艳安慰自己的想法，现在只能看着他喝闷酒。

“这里…有些不方便，不如我去你那里说吧。”秦默金看了沈北川一眼，他虽然还是和过去一样温吞随和，但沈北川却总觉得他有哪里看上去和过去不同了，难道是因为变瘦的原因，他看上去尖锐了不少，眼里更是有一股他无法直视的光芒。

“…行，你可不要后悔。”沈北川挠了挠头发，十分无奈，毕竟比起情报来说他的个人私事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