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各凭本事抢惠惠吧
惠惠去清澜苑蹭了两次饭，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总觉得清澜苑的饭菜格外合胃口。
八成是因为前两天吃淡的吃出来的错觉。
惠惠有些期待今儿个午饭是什么样的菜色。
绿萝一向没心没肺惯了，跟着惠惠吃香喝辣开心得不得了，倒是绿芜心细些，多多少少察觉出皇上那边的些许不对劲。
按理说不应该，以皇上的性子，怎么会眼睁睁放惠惠姑娘往清澜苑跑呢？莫非早已做了一手防备？
绿芜想不通。
等今儿午饭上来之后，绿芜顿时茅塞顿通。
看看，这翡翠青菜，这白玉豆腐，还有那边的一锅豆芽汤……
姑娘怕不是要败兴而归。
果不其然，惠惠一见到这个菜色就满脸菜色，心痛不已。
她现在一看见素的，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要精神过敏了啊！
“那什么，神仙姐姐，我觉着，我今儿不是特别饿……”
她放下筷子，如此一通天花乱坠的说法，说完就萧萧索索地回到了自个儿的咏春阁。
到了咏春阁，她发现桌上竟然摆着“满汉全席”！
惠惠一路走得身心俱疲，乍一看见这美味绝伦的菜肴，什么烦恼，什么心理阴影，全抛之脑后。
朱温老神在在坐在首位，执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自个儿的美味。
这一局，朱温胜。
远在清澜苑的断无神沉默地看了眼桌子上的菜色，开始思考他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情况偶然和御膳房的厨子结下了梁子。
惠惠一连享受多日，甚至都忘了去清澜苑探望断无神，断无神近日也有些其他事要忙，便也没有去寻她。
朱温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巴不得断无神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惠惠眼前，惠惠也永远不要再想起断无神。
他前一天晚上才这么想过，第二天就听德用叹着气告诉他，惠惠姑娘又去了清澜苑。
-
清澜苑直走半柱香的时间，左拐，直走，再左拐，就到了诗情湖。
诗情湖并非因为诗情画意而如此命名，它只是由于上任皇帝翻了本书，随手指着书上的两个字而被赏赐的名儿。
诗情湖倒也挺对得起它这个名字，诗情画意，风景优美，晚间适合幽会，白日适合钓鱼。
当然，没人敢在这片地儿钓鱼，因为诗情湖住着一群又坏脾气又犟的祖宗。
天鹅群。
惠惠初进宫那段时间无聊得紧，路过诗情湖竟然见到天鹅追在人屁股后面赶人，大为震惊，硬是闯进天鹅群和天鹅们打成了一团，还给天鹅们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选美比赛。
虽然她最初的想法只是因为觊觎传说中的天鹅肉而已。
以前这个想法不曾实施，今儿个她可算是圆满了。
惠惠低头毫不顾忌形象地啃着刚烤好的天鹅腿，啃得满嘴都是油，眼睛亮晶晶的。
“我就知道，这里的天鹅一定特别好吃！果然没带你来错地方！”
断无神见她吃都不忘表现自己的优势，实在哭笑不得。
他先前不过是随口和她抱怨了两句御膳房最近给他送的饭菜清淡得紧，惠惠竟然二话没说带他来了诗情湖，跑来赶去好不容易才捉到一只挣扎得十分厉害的大天鹅。
这丫头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对了，神仙姐姐，你来皇宫这么久了，真的不用回去看看吗？”
惠惠啃完天鹅腿，觉得不够过瘾，撕下天鹅翅膀，美滋滋地咬了起来。
断无神从怀中取出纸巾按到她唇边：“擦擦嘴。”
惠惠嘿嘿笑，不好意思地摸摸唇角，用纸擦干净了。
让大美人瞧笑话了，好害羞哦。
“回去倒不必，门里的事自然有人处理好。”断无神不紧不慢道，“反而是你这边，我倒是更不放心。”
惠惠茫然脸：“不放心我吗？为什么？皇宫很安全的，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断无神无奈地摇摇头。
他不放心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朱温。
不过她不必知晓，她只要继续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其余的自然有他处理。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我貌美如仙，把神仙姐姐你迷住了呢。”
惠惠自恋地沉浸在小世界里，没看见断无神望着她时柔和的眼神。
过了片刻，断无神用纸巾擦干净手指上的油渍，再次恢复以往衣袂飘飘的仙人模样，双手环胸，心情颇好地同惠惠道：“这次我得多谢你带我来吃天鹅，皇宫里的天鹅，倒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惠惠扔了旧的天鹅骨头，又觉得不放心，把骨头都收拢起来，包好，偷偷扔进诗情湖里，这下子毁尸灭迹得干干净净，谁都发现不了她们做了些什么。
“不用谢啦，跟神仙姐姐你帮我的次数比起来，我这个简直不值一提。”
“那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帮你是我帮你，你帮我是你帮我，是两码事。”
“……”惠惠嘴角一抽，“是两码事吗？”
“不是吗？”
惠惠同他对视，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是两码事。”
“所以，既然你帮了我，我自然得回报你，就当我欠了你一个人请？”
“欠我一个人情？”
“不死门门主的人情，可是很贵的。”
断无神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袖子，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多少人想要得到他的一言承诺或是一个人情？
惠惠倒是头一个，虽然她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在意。
“一个人情吗……”
惠惠犹犹豫豫地咬了咬手指头，她其实并不想和断无神分得这么清，更不希望断无神因为这个“人情”而惦记许久。
人情这种东西，早还完早轻松，谁喜欢背着人情过日子？
惠惠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要了断无神这个人情，好让断无神不用惦记。
“真的要当人情还给我啊？”惠惠仍旧有些纠结。
断无神瞧着她那张皱起来的小脸，笑了：“怎么，不想要？”
惠惠十分诚实：“真不想要。那要是算人情的话，我都欠了你多少了，你这是故意让我背负愧疚感啊。”
断无神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脑袋：“那你欠我的人情就暂且记着，日后待我想起来再向你讨要。”
惠惠道：“那行啊，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没钱没势力，要是你来找我，我大概能……”
惠惠思索着，鉴定道：“至少不会让你饿死！”
断无神失笑。
他堂堂不死门门主怎么会被饿死？小丫头可长点心吧。
但惠惠的确是认认真真地说出的这番话，小姑娘漂亮的容颜染着几分执着。
断无神心脏某个地方蓦然一软。
“这样，那我还挺期待你不让我饿死的那天了。”断无神道，“先不是我，说说你。”
“我？”惠惠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差点弄出个斗鸡眼，她顺手揉揉眼，含糊不清，“我有什么好说的？夸我吗？那我可喜欢听了。”
断无神笑了，点点她额头，指尖温热。
惠惠不好意思，摸摸额头。
断无神道：“不如说说你有什么心愿？本座倒是可以试着实现你的心愿。”
“心愿？”惠惠摇摇头，“我没想过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心愿……”
“那现在随便想一个？就当我还你的人情了。”
断无神知道惠惠以后肯定会忘了这个人情，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些，指不定等会儿一转身就将这个人情抛之脑后了。
还是得他来提醒。
惠惠道：“非要想的话……”
“嗯？”
“倒是……真有那么一个。”惠惠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上上下下扫视这断无神。
断无神不动声色后退半步：“不妨说说看。”
惠惠嘿嘿奸笑起来，眼中冒出一道诡异的光，她搓着手靠近断无神，像个小流氓。
“神仙姐姐，你知道我看见你第一眼脑海里就闪现了一副什么画面吗？”
断无神沉默了一下，顺着话头问道：“什么画面？”
虽然他对她的答案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不过仍旧希望能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惠惠眼睛一亮，双手合并到身前，做虔诚状：“是美丽的西域舞女啊！”
断无神：“……”
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的画面！
惠惠继续兴奋道：“就是那种，穿着西域风的衣裳，带着额饰，步履轻葱，转一圈身上叮当响，就……”
惠惠想不到具体可以表达出她内心对西域美女的热爱，悲愤地唉了声，不忘将话题转回来：“神仙姐姐，你长得特别好看，真的，我觉得，不论什么样的风格到你身上都特别适合。”
断无神觉得不能再让她这么想下去了，遂出口打断：“然后呢？”
“然后……”惠惠不好意思地咳了声，“就，西域舞蹈你知道吧？会露腰扭腰的那种，很……”
很色情。
断无神面无表情想。
“不过我不会跳舞。”断无神阻止她继续想象下去，他不知道她再想下去会想到其他什么可怕的画面，又道，“西域舞蹈就更不会了。”
惠惠失望地垂下眼睫，长长叹出一口气。
看得出来，她对于无法看见西域美女们的舞蹈确实很是失落。
断无神单手握住手中的扇子，面带笑意，不紧不慢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可没说过我不会舞剑。”
惠惠慢慢回过神，震惊：“舞剑？！”
那个传说中的高手舞剑吗？！神仙舞剑？！
断无神笑，在惠惠震惊和欣喜的目光中缓缓打开手中的扇子，手腕轻甩，扇端发出一声清亮的撞击声，笔直凌厉的剑身从扇端窜出，剑尖直指地面。
惠惠被他周身骤然转变的气质惊到。
断无神朝她看了一眼，扇子化作的长剑在他手中轻巧翻转。
男人面容如玉，身着艳色的衣袍，长剑雪白，长发漆黑，一转一动间如仙人起舞，身影如燕子般轻盈。
伴随着惠惠蓦然回神地鼓掌与叫好声，白色的剑光在空中挑出半个弧度，似女子若隐若现的微笑，又似那薄凉夜色中寂寥挂在天边的圆月。
明明是个男人，衣袍裹挟下的腰肢竟与女子纤细的腰肢极为相近。
长剑抖着凌厉的剑风停在半空，直指平静的水面。
不过一刹那，镜子般的水面陡然掀起一阵波澜，串串水珠迎着耀眼阳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似的，分毫不差地落到断无神的长剑剑身上。
剑刃锋利无比，连水珠都能轻而易举破成光滑的椭圆的两半。
水珠悉数落地的刹那，断无神的动作也缓缓停住。
他收剑，艳色的衣袍飘飘自如画的眉眼之前飘落，那双眼睛竟比衣袍的艳色更加艳丽。
断无神舞剑结束，抬眸却见惠惠正如痴如醉地望着自己，眉眼似含了几分酒，醉人的同时也容易醉了他人。
他微微一笑，长剑收入扇中，动作干净利落，潇洒的同时又不失仙气。
惠惠花痴捧脸，眼睛都要冒出金星星了。
她着实是太久都没有见到这么美的画面了，实在没忍住，放浪地拍手叫起了好，跟茶馆见到美人惊世一舞后，大方一掷千金的世家纨绔竟差不了几分。
断无神美貌的面容上不由浮现几分笑意，而后目光微转，蓦然触碰到另一道略显阴沉的目光。
来自另一个男人的充满敌视意味的目光。
朱温来了。
-
朱温又生气了。
惠惠这次格外清晰地感受到了。
“为什么呢？”绿萝好奇问。
“大概是因为……”惠惠想到前几日在诗情湖时，朱温看着她与断无神的眼神。
难以置信的，窒息的，带着深深的浓稠黑暗气息的眼神，让她印象深刻。
大概是因为她和神仙姐姐一起玩儿没带他？或者……
“因为我们吃了他的大天鹅？”惠惠说。
绿萝觉得有理，倒是绿芜头疼扶额。
陛下那分明就是吃醋啊，你们两个的小脑袋瓜子怎么长的？
“总之，他生不生气不关我的事！每次都要闹一下别扭，哄不过来啦，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拿个糖葫芦就能哄好了不成？”
惠惠烦得很，不就是不理她吗？除了朱温，她又不是没其他人可以玩儿！
惠惠转头就将这事儿抛之脑后。
“我们偷偷出宫吧。”惠惠提议道。
绿萝绿芜吓了一大跳。
“姑娘，咱们偷偷溜出去被逮到的话，后果很严重的。”
“怕什么？有什么后果我顶着。”惠惠拽着她们俩进屋换衣服，“咱们偷偷的，不告诉其他人，你们也不许乱说，谁说了，我就把谁送去……送去……刷恭桶！”
绿萝绿芜一听见刷恭桶，小脸发白，连声保证坚决不会泄露秘密。
惠惠这厢偷偷溜出了宫，却未察觉到宫里暗流涌动的某些气息。
来自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峙，或者可以说，情敌与情敌之间的较量。
宫里几乎所有人都是朱温的眼线，惠惠那头才溜出宫，他没一会儿就得到了消息，及时派人跟在她身后暗中保护她，处理好这件事，他才稍微静下来思考该如何处理断无神的事儿。
因为断无神，他和惠惠已经冷战了至少两次，有断无神在，这个“两次”以后绝对还会继续往上叠加！
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可又不能强迫断无神离开，不死门门主的身手，纵观大奉，真不一定能找出几个对手。
实在是个麻烦事。
朱温坐在案几前对着一本名叫“情敌二三事”的书思索良久，连德用叫他的声音都没听见。
德用不得不加大声音，朱温这才回神。
“何事？”他道。
德用凑上前，道：“皇上，刚得到消息，断门主似乎打算出宫……”
朱温脸色一变：“他出宫做什么？”
“看起来，像是要去寻皇后娘娘。”德用也不确定。
朱温坐不住了，一把推开案几上的书，德用扫了一眼，嘴角抽搐。
皇上进来是愈发脾性大改了，为了皇后娘娘，他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朱温原地踱步，忽而下令道：“你去找断无神，说朕有事找他，让他来御书房。”
德用得令，就要退下，朱温又喊住他，神色晦暗：“等一下。”
德用疑惑。
朱温紧了紧手指，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沉声道：“罢了，我亲过去！”
派人拖住断无神并非难事，尤其是当拖住他的那个人名叫陆白。
陆白并不是很想和这个人打交道，若非皇上的命令，他巴不得赶紧送断无神出去。
朱温到的时候，陆白正笑容满面地同断无神闲聊，气氛只融洽让人一瞬间以为来错了地方。
陆白见朱温终于来了，登时松了口气，把人交给朱温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断无神挑眉望着离自己并不远的皇帝陛下，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
“怎么？有什么想和本座谈谈么？”
朱温面上平静无波：“你猜到了？”
“猜到你早晚会找我聊聊。”断无神摇晃着扇子，悠哉悠哉的，“不过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忍到现在，不愧是当皇帝的。”
言下之意是，你们当皇帝的，城府还真是深，忍耐力也远非常人所能比。
这句话其实算得上冒犯天子，德用听了后脸色大变，刚要斥两句，朱温抬手制止了，淡淡道：“德用，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和断门主单独说。”
“可是皇上，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断无神火上浇油道：“可不是，和我这个大魔头单独待一块儿，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德用等人不出意外被挑衅了一脸，反倒是朱温，年纪不大，性子却十分沉稳。
“别听他胡说，他若想动朕，早便下手了。”朱温道，“你们都下去，也不许让其他人靠近。”
德用等人不情不愿退下。
人走光了，断无神更无需端着了，索性开门见山：“为了惠惠的事儿吧。”
“是，也不是。”朱温道。
断无神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个答案，有些模棱两可：“你这是何意？”
朱温也不藏着掖着，坦白道：“你打算何时离开？”
“何时离开？”断无神唇边含笑，眼中却没几分笑意，“这你得问惠惠，她何时离开，我便何时离开。”
“你！”朱温忍不住气恼，断无神这是摆明了要和自己抢惠惠。
“她是朕的皇后，她不可能离开朕！”
“本座自然知道她是未来的皇后。”断无神微微眯眼，“可若是她哪一天不喜欢当皇后了，想做不死门门主夫人，本座自然也会带着她离开，天底下不是所有女人都只想做你的皇后。”
朱温冷笑：“这天底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做你不死门门主夫人。”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谁也不肯退让半分，火药味十足，都快炸了半个皇宫内门。
僵持半晌，朱温先开了口。
“我喜欢她，她也亲口承认喜欢我，断无神，你没有机会。”
断无神闻言反而笑了：“若是我当真没有机会，你又何必如此紧张，怕我抢走她？”
一语中的。
朱温确实怕，怕惠惠有朝一日突然不喜欢他了，怕惠惠回忆起过去之后会恨他……
他确实害怕。
断无神和别人不一样，他实力强悍，容貌俊美，惠惠待他都和旁人不同。
朱温想，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我日日夜夜都在害怕，可我更怕她恢复记忆，从而怨我，恨我，离开我。
断无神敏锐察觉到面前这个年轻皇帝的情绪变化，他倒也并非咄咄逼人之人，尤其在和惠惠有关的事情上，他的耐心总是出奇的好。
因而，他只是摇开扇子轻轻了扇，微风拂动他鬓边一缕长发。
断无神轻轻笑了：“本座呢，觉得你这皇宫挺好玩儿，还要多待些日子，这些日子还要劳烦皇帝陛下多多费心了。另外，本座也给你个明白话，我确实喜欢惠惠，你呢，想让我走这事儿不太现实，与其在这儿思考怎样才能把我逼走，倒不如想想该如何处理你朝堂上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们。”
朱温薄唇紧抿，冷冷地看着他。
断无神啪嗒合上扇子，淡淡一笑：“咱们便各凭本事吧，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