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三十一章
作者:有茵      更新:2019-07-30 02:44      字数:3422

在阮清转身的那一刻,崔子笙便后悔了。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闻阮清他们找到了诊治瘟疫的药草,也算是立了大功,可是他却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盘问她,不论是谁也会感到心寒。

崔子笙悻悻然地回到驿馆,把明日该说的话又在心中复念一遍。

回到房中的阮清已经止住泪水,她木讷地坐在床边,双眼无神地看向地板。

冷静下来的阮清才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并没有不满的理由。

她该知道的,崔子笙与她的重逢本就不是巧合。他花了大心思将她留在身边,不过是看中《药王志》。

他一向拎得清,而看不清局势从来只有她一人。是她将崔子笙的一切举动看得过于美好,每次总是自作多情地为他找理由,其实到头来不过就是“利用”二字罢了。

所以当崔子笙看见自己尽心培养的人与前皇后的人走得这样近,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阮清这样想着,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为那人尽心尽力地办事,不论结果如何总是甘心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她也会有被误解的失落,也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候。

张季同听闻阮清和崔子笙闹得不欢而散,他心里很是着急,想去找阮清谈谈,但每次都被巧儿拒之门外。巧儿这丫头口风紧得很,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阮清何尝不知门外的张季同,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处理旁的事。崔子笙这个人已经占据了她的心。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崔子笙传召,阮清便登门拜访。

她端坐在夏州驿馆的前堂上,思绪又飘回他们重逢那天。同样是驿馆,只是心境已然完全不同。她早没了当初的战战兢兢与躲藏,多了几分看破的淡然与无谓。

崔子笙从偏门走上来,阮清赶紧起身行礼。她一直低着头,自然看不见崔子笙黯淡的神色。

“公子,昨日是我失态了,还请你见谅。”

还没等崔子笙开口,阮清自己认了错。

他有些愣住,缓缓地坐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清了清声音,说:“听说你们已经找到治愈疟疾的良方?”

“是的,”阮清低着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她说:“前几日在当地大夫的指引下发现了一种草药,用来煎煮或者晒干熏香,都能对役症有一定的作用。”

“那就好。”谈完了公事,气氛立马陷入无言的尴尬,崔子笙又补充说道:“辛苦你……你们了。”

阮清已没了从前的欢喜,她淡淡地回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时间在崔子笙的沉默中一点一滴地流走,阮清坐在下面感到异样的难受,她想要快点儿逃离这个地方。

阮清思来想去,突然站了起来,生硬地说:“公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回县府了,那边事还需要安排。”阮清对他微微行礼,便转身想走。

“站住!”

崔子笙急得站了起来,他说:“先别急,我还有话与你说。”

“是。”

听闻此话的阮清又乖乖转过身来,她静静地站在堂下,等待崔子笙进一步发话。

崔子笙正在思量要怎么说才能不失了分寸,他语气有些僵硬,开口说道:“昨日,你与小张太医……我和你说过,不要接近张家。”谁知到了最后竟演变成蛮不讲理的语气。

“公子说过的话我当然不敢忘记,只是这次与小张太医一同前来夏州实不是我所愿,我在平日已经避免与他有过多接触。”

那你为何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他还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话到嘴边的崔子笙又咽了下去,他轻咳一声,故作淡定地说:“那便好,以后回宫中就不要再来往了。”

“是。”阮清点点头。

崔子笙转念一想,又说:“既然疫情已经控制住,你今日回去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便回京。”

他不能再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不管是疫情还是那个男人,对她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阮清有些惊讶,她并没打算现在就走,毕竟疫情才刚刚有所停缓,指不定还会有恶化的时候。她着急地请求道:“请让我再多呆一个月,等瘟疫完全止住了,我定不会多留。”

“小张太医一人留下足够了,他不是张家的后人吗,自是能应付得来这小小的瘟疫。”

“可是公子……”阮清继续恳求。

崔子笙看见阮清为了和那个男人留在这个破地方而放低姿态,他的火气急速上升,连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不少,他怒吼道:“不过短短一个月,你已经学会违抗命令了吗?”

崔子笙从未用这样重的语气与阮清说话,阮清惊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愣愣地看着他,眼里只剩恐惧。崔子笙无奈,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她的惧怕。

他的语气变得稍显温柔,说:“你不必太担心,宫里已经派了别的太医,相信不出几日便能赶到。”

既然崔子笙已经这样说,阮清便没有再回绝的理由,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回去收拾包裹,等待明日的马车把她送回汴京。

还没等阮清踏出门槛,身后便传来一个巨大的声响,然后便是仆人们惊天动地的呼叫声。

阮清赶紧跑上前去,扶起地上的人。

“公子,公子,快醒醒。”阮清着急地将手放在崔子笙的额头上,发现热得烫手。

她用疑问的眼神看向跟过来的小厮,小厮说崔子笙一路上马不停蹄,前几日下了雨,可能就是当时留下的病根。

在瘟疫泛滥的地方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阮清命人赶紧把崔子笙抬回房内。

她给他细细号脉,幸好只是普通的风寒,并没有染上瘟疫。但阮清仍不敢掉以轻心,她吩咐下人好生照看崔子笙,若是有何异常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是的,她要回县府了,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整宿整宿地守着某个人。

他不会知道的,她也不想让他知道了。

听到阮清回来的消息,张季同再也坐不住。昨日被巧儿拦在房外,今日又得知阮清早早出门去崔将军那里,张季同有些着急。自从昨日他与她表明心意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次巧儿倒是没有拦着张季同,他一进阮清的房内,便看见那人在案头写些什么。

阮清抬头,看见的便是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张季同。

她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张季同扭扭捏捏地走近些,说道:“想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阮清的手一顿,应该是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她以为张季同会很好奇自己与崔子笙的关系,看来她想错了。她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过几日我可能就要回京了。”阮清坦诚地说:“这是我写的几份药方,就在你那里放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你要走?”张季同的表情很是惊讶,他从未听说过朝廷有下新的命令,但转念一想便猜到了几分,他小心地试探道:“是大将军的意思吗?”

阮清点点头,这件事情不需过多隐瞒。

“那……昨天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阮清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她叹了口气,说道:“昨日我已经和你说得明白,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就算我同意了又能怎样?你父亲不会同意,崔将军也不会同意。”阮清的语气放缓,她安慰他道:“小张太医,你年少有为,家境殷实,多的是高门小姐要嫁你,何苦要对一个弃妇执著于此呢。”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张季同认真的语气让阮清震惊。

从前她总是自嘲地将“弃妇”二字挂在嘴边,却从没有人用这样认真又怜惜的语气喝止她。

阮清许久都没能回过神。

张季同又说道:“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说,崔将军那边我也会想办法。只要,只要你答应了我便好。”

张季同眼里的认真与恳切让阮清陌生,她没有应对过这样的事情,因此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手上一直滴着墨水的毛笔被人温柔地拿走,张季同坐在她的身旁,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现在无所畏惧,唯一怕的就是阮清不懂他的心。

张季同抱着她,右手伸向阮清的后脑,一遍一遍地安抚她。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别怕,我说过我会照顾你的。你先回京也好,我很快便会回去。”

陌生的温暖让阮清当场愣住,等她回过神来便开始挣扎起来。

这一挣扎让张季同抱得更紧,他孩子气般得意地说:“我已经抱过你了,你再不能逃开。”

“你……你快放开我!”

“不放!你过几日就要走,我会想你的。”

阮清从未想到一直谦虚有礼的张季同也有这般无赖的一面,她又急又气,无奈自己力气太小挣不脱他的怀抱。

许久,张季同才满意地放开阮清,阮清气急败坏的模样在他眼里竟然也是漂亮得不可言语。

他笑了,说:“你一定要等我!”

“我不会等你。”阮清心里乱糟糟的,她说:“你怎么就不懂呢,崔家不是好惹的。况且我也没有嫁给你的打算。”

“你会有的。”张季同笑嘻嘻地一边说一边走出去。

一扫连日来的不安,今晚的张季同心情是异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