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集:千里银枪照白马,十步飒沓如流星
作者:彭通      更新:2019-07-30 02:45      字数:5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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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集:千里银枪照白马,十步飒沓如流星

卷壹◎养病坊

☆☆刚走了十里地,就有人叫道:“张将军,此子就是昨日当那′吊铃翡翠凤头钗′之人!”热介甫抬眼一看,说话者正是芮城当铺徐掌柜;他身边尚有一渔翁,乃三门峡里正徐有德。

热介甫看徐掌柜、徐有德身形长相神似,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序齿兄弟。”

徐掌柜道:“不错,小的名叫徐有仁,三将军别来无恙乎?别以为你包了个头帕,我就认不出来。”

热介甫讪笑道:“嗬嗬,你们兄弟一个叫徐有仁,另一个唤徐有德,依我看,皆是无仁无德之辈。”

原来昨日,热介甫太过粗心大意,没有将金钗上的刻字抹去。徐掌柜等热介甫离开当铺,见钗精美绝伦,乐心把玩鉴赏;恰逢其弟徐有德走亲串门,徐有德看到金钗镌有′爱妻尹氏传茹,夫李心进雅赠“字样,心中震悍不已。二人随即持钗,仓皇渡河,将此事报知函谷关守将知晓。张丹松坐于中军帐,见钗后大喜,着徐氏兄弟秘密跟踪热介甫动向,并于半道埋伏,将车驾拦截。

热介甫见张丹松、徐有仁、徐有德立于山包,两旁都设有弓箭刀斧手。骂道:“好个徐掌柜,你我无冤无仇,居然和你兄弟一个德行,竟敢告发我?”

徐有仁道:“汝乃朝廷走狗,歹事做尽;今日犹如丧家之犬,人人得而诛之。今起义军甚得民心,我岂能让尔等污吏逍遥法外?”

热介甫大怒,提枪指道:“让我先杀了你这刁民。”

徐有仁战战兢兢,对张丹松道:“亲家快些护我!”

张丹松安慰道:“徐老板,你举报有功,本将绝对保你周全。”张丹松随后对热介甫喊道:“三将军,瞧你驾车东去,难道是想回洛阳邙山,寻求赵弄影庇护?不过很可惜,你已深陷我军包围,插翅难飞,东去之举唯有做罢,快把明妃母子留下,兴许给你个全尸。”

热介甫摸额叹息,自言自语道:“哎,赵师姐谆谆告诫我要夜行昼宿,随身之物应当封存。我这个粗心鬼,居然这么快就把事儿给忘了,真是该死!”

张丹松笑道:“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乖乖受降罢。我就不信你手中的“暴雨梨花枪“,能够横扫千军。”

热介甫啐道:“降你个蛋。”接着问张丹松道:“你把我关玉沁、长孙严妍、尉迟妙然三位师姐怎样了?”

张丹松道:“哦,你是说在会兴渡口的事儿?她们三个不是我军抓捕的目标,自然放她们安然离去。”

热介甫心中大石落地,见山坡上全是起义军将士,却无所畏惧。正待提枪杀去,明妃在车内止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莫做匹夫之勇。三将军,咱们赶紧往西逃去,或有一线生机。”

热介甫收枪应道:“属下遵命。”说罢拨转马头,驾车直往商州狂奔。

张丹松见状,大吃一惊道:“想逃跑,岂能这般容易?弓箭手准备!”登时,只听山坡两旁“嗖嗖′风唳,数万箭镞,纷纷下坠,如似冰雹。

热介甫一面拍马疾驰,一面东拆西挡,用梨花枪挑落数矢。张丹松见他穿梭于箭雨,英勇十分,逃的也从容不迫。遂对一名手下大为光火道:“拿宝弓来,本将军亲自送他一程。”只见张丹松袒胸露背,手握巨象弓,雀羽雕翎箭应在弦上,大喝一声道:“给我中!”倏地,箭如一道黑电,呼啸袭来,首先将马儿射倒。

热介甫的马车登时失控,陷了前蹄,撞上山壁。千均一发之际,热介甫从帘中抢出明妃母子,背在身上,用枪支地,弃车徒步而走。

张丹松随即又引弓补上一记,箭矢直往婴儿后心射去。热介甫护主心切,以枪挡箭。对张丹松破口骂道:“张丹松,你这乌龟王八羔子的,连一个满月婴孩也不放过,汝还要不要脸了?”

张丹松道:“成王败寇,杀伐无因。只要是李唐余孽,岂能放过?”说完弯腰搭弓,用尽九牛,朝热介甫心窝射了第三箭。由于张丹松孔武有力,膂劲过人,箭矢虽被热介甫所挡,但余力尚存,这一箭偏开七寸,直插在热介甫的右肩上,透背而出。热介甫剧痛不已,咬紧牙关,展开轻功,死命奔逃。由于慌不择路,只捡隐蔽处躲。

张丹松遥见他往西南′商州′蛇形小道上走,对手下人道:“热介甫不愧是西域战神,在狂风箭雨中都能走的脱。马上通知南路军王彦章主帅、并“千牛卫大将军′高思继,让他们派兵截住此三人。”

【注◎商州:在长安以南,历史上商洛道(亦称商於古道)为秦驰道的主干道之一,为“秦楚咽喉”,是通往南方诸地和其他中原地区的交通要道。】

小喽罗应道:“诺。”遂放飞一只信鸽。鸟跃云霄千壑,直飞南路军中军帐。

当时,王彦章、高思继两人正在帐中饮酒阔论,相谈机要。忽有哨骑来报,道:“启禀元帅、千牛卫,函谷关指挥使张丹松有鸽信报来。”

王彦章取了书信,对哨骑道:“你先下去罢。”

哨骑领命退出。

半晌,高思继见王彦章见信愁苦,停酒问道:“王大哥,这封信里到底说些甚么?”

王彦章摇头不已,道:“张丹松这家伙放着正事不做,专门搞些皮毛糗事。他让我们四处派兵,剿巡热介甫、明妃母子。”

高思继斥道:“格他老子滴!张丹松只不过四品绿豆儿官,居然以下令上,指挥起我们南路军来了。”

王彦章拍了拍高思继的肩膀道:“贤弟,话可不能这么说。起义军官兵平等,阶无大小。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只要对起义军有益,甭管谁听谁的。”

高思继问道:“那王大哥做何打算?”

王彦章道:“明妃曾是邙山入室弟子,看在她二师姐赵弄影面上,我们先好生款待于她。然后,再把她送还给邙山;至于热介甫这小厮,他和咱们一样,都是擅长枪法之人,所谓′英雄惜英雄′,干脆就放他回西域罢。”说完将信笺丢到炭火中焚尽。

高思继大笑道:“王大哥你可别说,热介甫的′暴雨梨花枪“与我这柄“百鸟朝凤枪“势均力敌。如果有幸,我还得和他讨较一二。当年汜水关一战,咱们输的不服,小弟还没有和他过足枪瘾。”

王彦章道:“热介甫的枪法名叫《左右不分枪》,源于波斯,诡魅难觉。若是真较,你我二人皆不是他对手。好在此子骄傲自满,极端炫耀,招式不免心浮气躁。”

高思继微觉有理,对王彦章道:“不管怎样,在热介甫退隐西域之前,吾要与他在商州城一决高下。”

王彦章拍手叫绝,道:“那好!贤弟号称“白马银枪′,乃我军第一快枪,愚兄就成全你的心愿。届时,我可在旁观摩,做壁上客。”王彦章说完,随即命令商州城所有哨探前往各道搜寻,务必要躬敬请明妃母子、热介甫三人来。

传檄分发已毕,约摸一千名哨骑军纷纷出城去寻明妃等人,当不在话下。

不一会,商州太守刘循来帐中议事。他于阶前立身道:“王元帅,最近饥民大量涌入商州,久则引起哗变,该如何应对?”

王彦章道:“呃,原来是刘太守,快快请坐,我们边喝边谈。”刘循应诺,坐在火旁。王彦章替刘循斟满酒,问道:“太守清明,亦是此地父母官,你觉得该怎么做?”

刘循言道:“应该尽快阻止这些饥民进城。否则,久而久之,心反作乱,不可守也。”

王彦章佯装道:“你说的很对!不过老百姓会认为我们起义军自命不凡,不顾人民死活,根本不是推翻腐朽而来。再比如说,起义军犹如东海之舟,而老百姓则似东海之水。舟如果离开水,那还能叫′舟“么?”

这时,高思继拍桌子瞪眼道:“刘太守,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汝分明还存有旧唐官污思想。若不看在你投诚份上,我高某早拿枪撵你了!”

刘循害怕道:“是,是,是。高将军且息怒,都怪下官昏寐,不审形势。”

高思继接着道:“太守大人,你在昏君手上做了多年金商父母官,应该捞了不少油水。城中饥民的饮食起居,你应慷慨解囊才好。”

刘循大叫道:“冤枉!下官家境一贫如洗,连纳妾礼金也不完备,怎么拿得钱来救济?”

高思继道:“呃,是么?十官九贪,难不成...你很另类?”

刘循战战兢兢道:“正是。”

高思继道:“那好,我就派兵到你府上搜上一搜。如果真如你所言,高某自当赔礼道歉;倘若查到金山银山,那你就大大方方的拿出来,分发给饥民,也算功德无量。”

刘循大惊道:“千万别啊,下官已经投靠起义军,说来都是自己人。”

高思继道:“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更应该急元帅之所忧,解百姓之所困。”说着拍拍刘循肩膀道:“刘太守,我跟你说。如果没有搜到,证明大人确实廉洁奉公,大大的好官;就算搜到,也不打紧,大人只要还财于民,亦做了善事。两相比较,太守声望皆不殒亏。何乐而不为也?”

刘循胆怯道:“将军说的极是。不过...”

高思继忽然变脸道:“莫要推三阻四,否则老子扒了你的狼皮!”

刘循见高思继眼神有恙,情知起义军对自己贪污腐化之事了如指掌。若是硬扛,大祸将至。索性破财,先捡自己小命要紧。于是不敢出言反对。

高思继见他变的老实,不等他同意与否。立即持枪出帐,率兵横过数街,将太守府掘地三尺。终于在偏堂一处秘窖得银四十万两,珍玩字画数箱,金器玛瑙三千余。悉数押送回中军帐。

刘循见多年积蓄灰飞烟灭,抱画痛哭道:“乖乖,我不...不活了,我...不想活了。呜呜...呜呜...”

王彦章随即安慰道:“刘太守,你任金商地方官十年,年俸一千两,这些皆是些不义之财。本帅将其中一万两还给你,其余充公,你可有异议?”

刘循挤着小眼道:“真的?”

王彦章笑道:“本帅乃六十万南路军统帅,军中无戏言。只要你以后廉洁自律,不嗔不贪,深受百姓爱戴,我加双倍薪俸予你。”

刘循闻言欣狂,跪地道:“多谢王元帅如此信任刘某,下官定当克己修身,再不存李唐腐化歪风。”王彦章“嗯“了一声,命令士卒将其中一万两拾出,交予刘循。

须臾,王彦章瞧着剩下这么多的银两,不知如何处理。

刘循擦干角泪,献计曰:“当年,唐玄宗李隆基在京城长安设立“养病坊“,专门收留孤儿寡母以及落难饥民。元帅可以效仿。”

王彦章虎目显乐,忙道:“喔,养病坊,当设在哪儿?”

刘循道:“当设于寺庙后院,钱财由住持僧侶统一掌管,分账明细,受人监督。如此一来,民不饥,心无瘁,天下可定矣。”

王彦章听后大喜,对高思继道:“贤弟,我看刘太守这条计策可行,你替我办好这事。日后,咱们占领长安,亦可这般救济灾民和百姓。”

高思继领命,将得来金银皆存于商州“广安寺“,做了账本,嘱咐寺院住持买粮煮粥,善行功德。商州饥民感念起义军之恩,踊跃参军者不计其数。至此,“养病坊“在起义军所占地区兴起,收留了无数的婴孩与流浪者。

话分两头。当丐九祖孙行至十里亭时,忽然停步不前。小绿翘俏皮问道:“爷爷,你怎么不走了?”

丐九道:“翘儿,你还记得昨晚那封锦囊妙书么?”

小绿翘道:“当然记得啦,明妃姑姑只要按照她师姐所说,定能安然回到邙山,眼疾也会治好。”

丐九正色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信上嘱咐“夜行昼宿′。而你热介甫叔叔刚刚和咱们道别,光天白日之下容易暴露踪迹,极易受到朱温北路军伏击。”

小绿翘恍然道:“啊,那可怎么办?”

丐九道:“你先到前面的十里亭等着,爷爷去告知你热介甫叔叔一声,马上就回来。”

小绿翘撒娇道:“不嘛,爷爷去哪,翘儿就去哪。”丐九低身抚着小绿翘的脸颊,道:“此刻不可以,你跟着我反倒掣肘。不但帮不了任何忙,反倒会拖慢了行路速度。翘儿乖哈。”

小绿翘极明事理,道:“那好罢,不过你要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回来。不然,我可要扯你的山羊胡子,做为惩罚。”

丐九呵呵笑道:“一言为定!”说罢,让小绿翘到亭中暂候,自已携棒,施展轻功,沿路返回。约摸寻了二十里地,丐九发现热介甫所驾马车撞于山坡上,翻倒在路边,满地皆是残弓破矢。

丐九大为失色道:“不好,老夫来晚了!”随后,他又在车辇里找了片刻,未发现任何蛛丝。只在去往商州小径上,发现一大瘫血迹。血迹蔓延至深草便中断了。丐九惊悚不已,低头寻思:“看来明妃她们中了埋伏,恐怕凶多吉少。”

正在这时,隐约看到近处蔓草丛中有两人议论。一人道:“朱温副帅,末将已经飞鸽传书,通知了王彦章、高思继两位将军,明妃不日定当拿获。”

朱温怒道:“张丹松,你手下这么多人,居然把她们给放跑了,真不知道你怎么做事的?”

张丹松汗水涔涔道:“末将万万没有想到热介甫这贼厮武功如此了得,受了重伤还能飞奔如燕。”

朱温长叹一声,道:“你以为我追杀明妃仅限于此么?”

丐九听到这儿,大惊。俯身匍匐,抬身望去,只见朱温与张丹松并骑于山坡旁,周围没带任何随从。朱温握着六棱金锏,骑着“玉照夜狮子“;张丹松则乘着一匹大宛青花骢,手捏巨象弓。丐九仔细窥探,瞧那朱温约摸三十出头,胖实身段,皮皙肉白,耳垂厚重,后有反骨;张丹松则身着四品将服,英气非凡。

这时,只听张丹松问道:“喔?难道元帅还有别的企图?”

朱温道:“不错,明妃母子固然要死。但她手中还握有一份邙山派最高心法,名叫《紫霄心诀》。当年,秋月娥将《紫霄心诀》做为婚礼礼物,赠给了尹传茹。”

张丹松道:“此心法吾也曾听说过。江湖人言,′武林宝典,紫霄无量。得其一者,天下称王′。然,《紫霄心诀》和《无量心经》这两部绝世神功,皆藏于邙山无极观中。”

朱温道:“你说的很对。柳叶湖一役,少林、点苍、名剑、泰山、崆峒的武林精英损失殆尽。如今只有邙山一派独大。而《紫霄心诀》是唯一能和《无量心经》并驾齐驱的绝学。若是我们能将它据为己有,邙山派那群臭婆娘,就不足为惧了。”

张丹松闻之大喜,接着愤恨不平道:“赵弄影仗着武功甚高,纵容弟子胡作非为。那日在函谷关,关玉沁等人嚣张跋扈,蛮横无礼,末将早已看不下去。”

朱温喟然长叹道:“我所虑者,唯赵弄影一人。如果我们能取回《紫霄心诀》,天下无人能敌,邙山派更不在话下。”

张丹松道:“这个好办。末将去下商州,拿回心诀即可。”

朱温道:“商州非我北路军管辖之地,你这么贸然前往,简直是越俎代庖,会招致他人的猜疑。”说完,取出一封书函,上书′率土大元帅黄巢′等字样。

朱温将书信交予张丹松看,并道:“黄巢大哥已封我为梁王,让我坐镇汴梁。攻打长安方面,我会亲率三十万水陆大军沿黄河西进,如今大部队已然过河,本王不能在此多留。追杀明妃母子之事,只能由你全权指挥。”说完,凑耳低语道:“张将军,你可轻装简出,着一千名绝顶蒙面杀手,秘密潜入商州附近打探动静。可以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