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半天，温小雅觉还没说正题呢。就道：“志平，今天校长说起勤工俭学典型宣传的事，宣传部陶部长又找我安排这事，我说你就是个好典型。他说整整材料看看，然后安排记者采访。你把你蹬三轮自己解决生活来源的事好好总结一下，抓紧报给我。”

刘志平心里咯噔一下，到底还是为了这事。一时沉默不语。

刘志平没有表现出想像的那个高兴劲，温小雅有些不解，继续道：“志平，不要错过机会，我想你要成了勤工俭学的典型，你的学费问题就好解决了，说不定一下就免了。你要知道，班里报的五个人，只能批三个，密山没了父亲，还有一位同学是孤儿，跟爷爷奶奶长大，这两人家境都比你还惨，肯定会占去两个名额，你、王桂芹等三人情况差不多，你要借此机会争取一下。”刘志平还是没有说话，手里拿个树叶子把玩。

温小雅有些急了，道：“志平，你这人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刘志平道：“蹬三轮的活，我已经辞了，现在不搞勤工俭学了，哪有资格当典型。”

“是吗？不干了？”温小雅有些失望。接着道：“辞了也不要紧呀，你总归是干过，别人可是一点没干，你还是最突出的。”

“我还是不要出这个风头吧。真的，小雅，别让我干这个。”

“可我已经答应陶部长了，你拒绝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你就说我已经不干了呗。”

温小雅看他态度坚决，满眼不理解地看着他。刘志平想，你从小没有受过穷，不知道这“穷”字的可怕。谁愿意和穷字沾边呢，戴上个穷帽子，你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自古以来有斗富的人，却没有拿穷来炫耀的人。哭穷能博得一点点同情，却失去全部的尊严。

过一会儿，温小雅道：“你要坚决不干，我尊重你的意愿，我想你有你的理由。我就跟陶部长那么说吧。唉，我是想给你解决点难题。”

“谢谢你，小雅，我知道你一直关心我。抱歉，没能听从班长的安排。”刘志平咧嘴笑笑道。

“算了，不要管它了，咱坐这儿这么长时间了，走走好吗？”温小雅说着站起来。刘志平说好。

怎么走呢？在大路上显然不妥，遇见同学，说不清楚。两人商量一下，选择了树林周边的小甬道。这条甬道贴着三面院墙，很僻静。走了一小段，温小雅就搀起刘志平的左胳膊。这一来，刘志平乱了方寸。仿佛整个身体就剩了这只左胳膊了，他全部身心体味着来自温小雅这位美丽异性的触动，像个木偶一样被搀着机械地走着。以前他看出来，温小雅对他有些特别的意思，但没想到这次她明确地表示出来。这怎么办？自己有资格去享用她这种爱意的表示吗？没有资格和资本，一点也没有，差得很远。可也没法抗拒啊，面对这么善良美丽的女孩，谁能抵挡得了呢？他只能像个婴儿那样非常被动地接受着。像大地承受雨的浸润，白云接受风的吹拂，花儿任凭蜂蝶的嬉闹，就由它去吧！

温小雅已不再是班长，完全变成一个小女孩了，她身子靠着刘志平，说起话来有些娇气。她问刘志平：“志平，谈过恋爱吗？”“恋爱”这两个字从她嘴甜甜地吐出来。

刘志平道：“没有。”

“上中学时也没有？”

“没有。”

“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刘志平想起了路青青，说有不好意思，说没有又有说谎的嫌疑。正不知怎么回答。温小雅扭头看着他笑道：“还说没谈过恋爱，装什么老实孩子，老实说谈过几个！”

刘志平说：“真的没有谈过，光喜欢有什么用。”他转守为攻，问温小雅：“你呢？谈过吗？”

“你说呢？”温小雅狡黠把问题抛回去。

刘志平这时觉得向温小雅提这个问题没意思，人家谈没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但已经把话题引出来了，不得不进行下去。他道：“你这么出色，一定有一大群男生追过你。”

温小雅笑道：“你把我说成马拉松领跑的了。其实我是冷面剑客，没人敢追。”

刘志平想，是没人敢追，市长千金，谁有胆量和资格去追呢。嘴上说：“是怕追不上对吧！”

温小雅道：“根本就没人追。我中学也是班长，老师让我监督，谁谈恋爱举报谁，哪有人敢。”

“可你现在还是班长啊。”刘志平跟上一句。

“你恨不得我现在也不会有人追是吧！搞清楚，这是大学不是中学，谁还管人家恋爱的事。没人追我，我说不定还要追人呢！”温小雅放开刘志平，站到他的对面带有挑战的意味道：“志平，你愿不愿追我？”

刘志平看到温小雅一双眼睛火辣辣地盯着他，心里一阵狂跳。谈恋爱的事在他看来完全是非分之想，自己温饱不保，那有心思和闲暇追女孩子。何况是温小雅这样各方面都出众的女孩，你要跟人家拍拖，不让人笑掉大牙？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抬举你，人家会说你弱智。

见刘志平不支声，温小雅笑道：“怎么不说话，不愿意吗？”

刘志平迟疑一下，含糊其词地道：“以后再说吧。”

温小雅笑笑道：“当然是以后的事啦。”

两人又谈各自家里的事，说小时候一些有趣的事，两人特别愉快。温小雅对刘志平讲的他们兄妹之间的亲情故事赞羡不已。

刘志平说到一次和妹妹到外村看电影，回家时妹妹偷懒，不想走了，要哥哥背她。刘志平背她走了一段路，累了，那时他才十二岁，路又是高低不平的山道。他要妹妹下来自己走，妹妹却睡着了，放下来身子软绵绵站不住，刘志平只好休息一会儿再背。六七里山路，他就那样把妹妹背回家。到家时腿连门槛都迈不过去了。后来妹妹狡猾地告诉他，她是装睡的。

温小雅听了叹口气说，有个哥哥真好！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同学们已开始下晚自习，树林外的大路上已喧闹起来，自行车铃声和学生们的吵闹声冲破了小树林的宁静。

两人觉得该回宿舍了。温小雅站住道：“志平，我也走累了，怎么办，一步也不想动了。”

刘志平知道温小雅是要学他妹妹跟他撒娇，故意说：“哪怎么办？”

“背我！”温小雅娇声道。

刘志平转身蹲下，温小雅爬上去。刘志平双手揽着她的腿，背着她沿着甬道慢慢地走，两人谁也不说话，默默地体味着这种身心交融带来的幸福。温小雅双臂搂着刘志平，脸埋在他的脖项间，像个小猫一样呼吸着，气息吹得刘志平痒。她闭着眼睛，像要睡着了一样，感觉就像躺在月光下的一只小船上，任由它随风荡着。一会儿，她喃喃地道：“志平，我想叫你哥哥。”

刘志平道：“叫呀。”

“哥――”温小雅叫完噗哧一声笑了，她觉得自己叫得太别扭。

“怎么听起来像打嗝。”刘志平笑道。

温小雅捶打着刘志平的肩膀，笑得气都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