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刘志平在焦急中等待报告批复。中午吃完饭没事，和马波、李为民他们在宿舍闲聊。密山回来了。他拿了一把扫帚，一只铁簸箕，一只拖把。把他们放到自己那边的床底下。大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马波问：“给咱宿舍的？”

密山道：“这是给我的。”

“给你的？”几个人不解地道。

刘志平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道：“你报了贫协的勤工助学岗？”

密山点点头。

马波道：“你牛啊，老密，也学着刘志平要挣大钱了？了薪水别忘请客啊。”

李为民道：“马子有机会就敲诈，勤工俭学能挣多少钱！”

密山道：“挣多少也要请，以前我光吃大伙的。等了钱，我请大家吃拉面。”

几个人笑了。

刘志平看着密山，心里道，这小子终于迈出这一步。对于老实腼腆还有些清高的他来说，这一步并不容易。要下多大的决心！需要多大的勇气！打这份工就等于把自己贫贱的身份公示于众了。每天早晨同学们晨练的时候，你要扛着扫帚上岗。别人迈着轻快的步子，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走在校园的路上。你得弓着腰挥动扫帚清扫路面。尘土包围着你，鄙夷的目光罩着你。每次清扫先要扫掉自尊。身体的劳累不算什么，精神的折磨难以忍受。

正因如此，刘志平佩服密山的这一举措，也为他感到高兴，他是该找找出路了。马波、李为民，包括孟准、杜心言这些人不会理解密山这一选择的深层意味。他想单独跟他交流一下。刘志平出了宿舍门，一会又回来，喊道：“密山，楼下有人找。”密山下去了，他也跟着下去。

“谁找我志平？”密山并没有看到有人找，就问道。

“是我找你，我想跟你聊聊，到小树林坐坐吧。”

密山知道刘志平要聊什么，两个难兄难弟心灵是相通的。密山顿时心里暖融融的。

两人一路也没说话。到了小树林，找个石橙坐下。刘志平伸出手道：“密山，祝贺你有了一份工作！”

密山和他握了手苦笑道：“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祝贺的，这是逼上梁山，要命不要脸了。”

“但我还是要祝贺你，像我们这些穷学生，有钱挣就是硬道理。管***什么脸面不脸面。再说我们又不抢不盗不卖淫。没什么丢人现眼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天我看了咱们贫协的公告。我就动了心，一个月一百八十元钱，我妈要少跑多少垃圾箱，少捡多少塑料袋烂纸箱。再说，我和王桂芹一块吃饭，老吃人家的也不是回事。我得想办法挣些钱。可我没你那么大的本事，卖包卖牌的。只能干和我妈一样的活了，不同的是她拣垃圾，我扫垃圾。”密山低头搓着脚道。

“别人可以吃父母靠父母，惟有我们啃老有罪。看看他们遭的什么罪啊。我妈妈也不容易，给人洗土豆，手都开满了口子。看他们累成那个样子，老密啊，我们不干点事，于心何忍啊！你曾说你吃的馒头是吃你妈拣的塑料袋，叫我说，是喝他们的血啊。”刘志平咬牙切步齿地道。

密山眼一热，道：“志平，可惜我觉悟的太晚。我这人就是胆小，没有闯劲。咱年级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一入学你就打工了，还做了那么多大买卖，自己解决了生活费还交了学费。”

“不能说晚，干总比不干强。第一步都是艰难的，一旦走出去，也就别有洞天了。我开始做的时候也犯了很大的愁，主要是怕丢人，我给人家蹬三轮、送奶，都是偷着干，怕同学们知道。比起来，你更有勇气。敢和同学们公开。”

“我不公开行吗，我这活就是在校园里干，在大路上干，在同学们的眼皮底下干。保密得了吗？要能保密，谁愿让同学们知道。这虽不是丢人的事，可也不是光彩的事。”

“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们这些人受了罪还保不住面子。可怜可怜啊。”刘志平叹一口气道。

过一会儿，刘志平道：“王桂芹知道吗？”

“知道。报名时我就跟她说了。”

“她同意吗？”

“起初不同意，说干什么不好，非扫大街？我说这符合我，我愁干跟人打交道的事，只能干对付大街这样的事。我知道她不愿我干的原因是怕同学笑话。我说我们还有多少面子要保全，管那么多干什么。最后她没意见了，说那我跟你一起干。我当然不同意她干，我也是一堂堂男子汉，哪能让她一起跟着现眼。她说她可以另找事情干，比如当家教，上街给人广告。”

“王桂芹真不错。老密，你福气不浅。像我们这样的穷孩子，还有女生眷顾，真是老天有眼！”

密山道：“你更有福气，将来一定找个好的。”

“你言外之意是你找的不好？你小子胃口不小、品位不低！像我们不打光棍就是烧了高香了，你还烧什么包啊。”

“我是相对你而言，不是我觉得人家不好，人家配我有绰绰有余。”密山自嘲道，“志平，你也找个吧，两人一起吃饭，说说话，互相照顾，挺温馨的。”

“我不知道和女生在一起的感觉爽？可谁看得上我呢？”

“会有的，志平，就凭你的本事和这一副帅哥的派头，不信没有女生惦记你。而且你要是了财，恐怕会有一群围着你转呢！”

“除非你是个女孩子，会看上我。”

两人谈着，看见同学们已6续往教室走了，知道上课时间要到了，一看表，还有十几分钟，就边谈边往教室走去。

刘志平道：“忘了问，你包哪个路段？”

“从咱宿舍楼到小树林这一段。”

刘志平想想道：“这一路段不短啊，过两栋男生楼，两栋女生楼，一个小操场，二百多米吧。”

“是二百多米，当时是抓的号，每个卫生区都编了号，谁抓着就是谁的。”

刘志平道：“这段不好干，人流最旺的地方。好多人乱他妈扔东西。”

“是啊，都怪咱命不好，最倒霉的事总落到咱头上。”密山叹口气道。

“什么时候上岗？”

“明天。要五点左右起来，我真怕起不来床。”

“习惯就行了，我头一天送奶的时候都不敢睡，特意多喝水好让尿憋醒。一个星期后就习惯了，说几点醒几点醒。到时你要醒不了我叫你，我还可以帮你干。”

密山感激地道：“谢谢你，志平。”他真希望刘志平头几天能帮自己一起干，可以给自己壮壮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