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扬伯爵听了，神情也并没有多少变化。这是他早就料到的。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商人本性。如果这个“吉布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他反而会思考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陷阱。

“那么，吉布斯先生认为，你手里的【十字咬】价值多少呢？”卡拉扬伯爵整了整衣领，问道。

“嘛，其实只是当做商品来说，它也也不值几个钱。啊，顺带一提，这剑的名字，我知道哦。”吉格慢悠悠道。

“但是嘛，”吉格露出了诡秘的微笑，“我过去刚得到这柄短剑的时候，就觉得它很不凡了。所以曾经花过一张红龙票，去做过武器鉴定。”

“您猜怎么着？还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啊！”

吉格故作一副惊叹的模样，然后转归平静，一手撑着下颌，翘起了个二郎腿：“一百万红龙币，伯爵真是大手笔啊！就只是作为武器而言，老实说，它值当的勉勉强强。毕竟，短剑可不是主武器，这也不是什么能和大将军的【渡鸦之啼】，总理大臣的【神域之手】相提并论的遗落神器。一开始就把价码开这么高，伯爵大人可有些不太明智哟。”

吉格的比喻无比夸张，让卡拉扬伯爵眉头微微一颤。他当然知道【十字咬】比不上那两样。无论是【渡鸦之啼】还是【神域之手】，都是沙拉曼达帝国三神具之一，世世代代由镇边大将军和内阁总理大臣持有，地位超然。即便抛开身份不管，只以神性装具而论，其价值就数以亿计，而且有价无市！

不过正如吉格言外之意所说――看来他并不是不清楚【十字咬】真正的价值。

一百万红龙币？

【十字咬】再怎么便宜，也是接近传奇武器的水准。你这是想把【十字咬】掰成几十段，一段一段来买吗？

而且，不仅如此。

“可要是――”吉格故意拖长了音调，让卡拉扬伯爵心里恨得牙痒痒，“您手里有和这柄短剑配套的另一柄十字咬呢？”

看着吉格那玩味的笑容，卡拉扬伯爵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他本以为这个“吉布斯”只是个在打架的时候脑子才稍微灵活一些的小鬼，却没想到，他的消息渠道这么灵通！

自己手上有【十字咬】的事，他明明从未对别人提起过，就算是自己的收藏室里，也要再连开三个暗格才能……

等等！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盛夜金花无意中看到了吉布斯手中的短剑，然后那个秃顶胖子对他大加推崇这个小子的能耐……

说起来，那场斗技赛，不就是那个秃顶胖子里斯本邀请自己看的吗？而且地下决斗场的打法这么多，可偏偏他遇上的是吉布斯的械斗表演……

难不成，安排这些的不是那个胖子，而是这个打手！

他心电飞转，陡生警兆！

然而在表面上，卡拉扬伯爵却不动声色，苦笑道：“怎么可能？谁都知道【十字咬】是林德博格男爵领的家传之宝，这一对武器合并，堪比传奇武器。可现在的林德博格领都成为灾兽沦陷区了，这【十字咬】，能见到一柄我就谢天谢地了，还去怎么去图那另一柄？”

“只是没想到，吉布斯小先生还真是不好糊弄啊！”卡拉扬伯爵一副感慨的模样，也颇有些自嘲，“我承认，是我小看了你。五百万红龙币，吉布斯先生，我这可是诚意价了，你就说卖不卖吧！”

然而在卡拉扬面前，“吉布斯”却是发愣了会儿，道：“林德博格领？家传之宝？”

然而吉布斯想了想，却摆了摆手道：“得了！我这辈子没去过灾兽沦陷区，鬼知道那已经变成了迷宫的什么领！要照您这么说，我手上的短剑难不成是从哪只灾兽肚子里剖出来的？我要有这么大本事还来打个屁的擂台！您这是欺负我没文化吗？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个什么男爵领的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来找您算账？我要是没搞错，伯爵先生您的位格可还没到伯爵吧？甚至连四等位格也还差一些？得罪一个领地男爵，这样您也敢收购吗？”

他说的有理有据，卡拉扬伯爵的确是伦巴公国特封的所谓“伯爵”，可在外面，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五等荣誉贵族，根本比不得那些实际不止有庄园家产，还拥有自治领地的男爵。

要知道，那些拥有领地的勋章贵族，不管是手下实力还是本身战力，都绝对不止五等位格。以他一名不能世袭的荣誉伯爵和手下雇佣护卫的水准，恐怕对方只来一个领主，就足以吊打他们全员了。

当然卡拉扬并不担心。

因为那天，他亲眼看到林德博格领的家伙们在和灾兽的战斗中身受重伤，然后，被他们一方的法师烧成了焦炭。

没看出破绽来……卡拉扬伯爵眼神微眯。

卡拉扬伯爵虽然还是有些怀疑这个吉布斯的身份和林德博格领有什么联系，但【十字咬】他志在必得。

吉布斯其实没有猜错，他手上的确有另一柄长剑版本的【十字咬】，只有这两柄武器合一，才能激发套装效果，成为真正的传奇武器。也只有这两个部件放在一起，才能卖出至少过亿的高价。而单独拆开来的任何一件武器，都是只有强度威力能和传奇武器媲美的高仿货，价值撑破天也就是三千万。

然而作为盛夜金花有名的收藏家，他这两个月来却已经连连看走了眼。现在卡拉扬资金周转稍许不灵，一千万，这就是他心底的底价。要是再高，就只能用自己库存的名画名雕来抵充了。

想到这，他心生一计，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道：“呵呵，看来这柄【十字咬】能落到吉布斯先生的手里，还真是先生你的意外之喜。但我保证，自己刚才说的句句都是真话！至于林德博格领的人如果上门，那也要按贵族遗产的正当程序，至少以购入价强买走我的藏品！这里虽然乱，可却只限于黑街。那些已经失去领地的林德博格又不是哪儿的大公爵，怎么敢乱来？这样一算，我也没亏不是吗？”

吉布斯充满怀疑的眼神在卡拉扬身上四处打量，最后头终于嵌进了背后的沙发里，脸上带着难掩的失望道：“好吧，我信你一回，伯爵大人。”

“那这柄【十字咬】……”卡拉扬伯爵的手已经按捺不住，向着桌子上的短剑伸了过去。

“梆！”就听木头桌面发出一阵振动，那短剑之前，吉布斯的靴子已经摆到了卡拉扬伯爵面前。

卡拉扬一愣，之后一张长脸顿时拉的更长。他沉着脸色，竭力保持着优雅冷道：“吉布斯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一千五百万，”吉布斯抬头看着天花板，悠然道，“伯爵，我手上就这么一件值钱的玩意儿，就算只有单件，它也至少值个两三千万红龙币吧？您五百万就想拿走？说不过去吧？”

贪婪的穷鬼！

卡拉扬伯爵即便在心底一直强调着“修养”二字，这时候也隐有怒色。

“吉布斯先生，你可得想清楚，如果林德博格领的人……”

“谁在乎他们（whocare？）？一个男爵领而已，我又不是伯爵你，按东方的古话说，你这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一群人来，我不会逃吗？一个一个上，就算我自废双手，他们难道就打的过我？”

卡拉扬愣住了。他这时才想到，就在昨晚，这个年轻人才蒙眼缚手，干掉了另一个五等位格的斗技者。

他双手扶住手杖，身体前倾，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咬了咬牙道：“一千万！不能再多了！你得知道，你手上的只是【十字咬】里的那柄短剑！而且除了我，至少在盛夜金花，不会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了！”

说完，将脚边的手提箱重重拍在了桌子上，不堪重负的实木茶几顿时一阵吱嘎作响。

吉布斯抬起的头终于垂落下来，略略一歪，咧嘴笑道：“好说好说，但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够哟。这样，我听说伯爵大人一周前还收了一副弗朗明哥大师的画作，您别看我这样，对艺术也是有点追求的。我原本可是攒了些钱想收了那幅画作，不如也加上吧？”

卡拉扬伯爵眼神越发不善，道：“小伙子，可别欺人太甚！”

“别呀！我只是想讨幅画而已。”见卡拉扬就要翻脸，吉布斯连忙摆手笑道。

他将那手提箱翻了个转，轻推旋钮。待当手提箱打开后，熟稔地用左手大拇指在舌头上一天，抓起一把就开始飞快清点。

只不过五秒不到，他便点出了八十万红龙币，将这分出的几捆红龙票拍在桌子上，往卡拉扬的方向一推。

卡拉扬依旧冷着脸，可看到吉布斯的动作，稍稍缓和了些。

“这样，我听说伯爵大人收画的时候花了八十万，我补上，伯爵大人的收藏这么多，应该也不缺这一幅吧？”

“原来如此，既然吉布斯先生有这样的雅好，我也就成人之美，弗朗明哥大师的画作，我放在家里，明天早上我就差人送过来。不过这八十万，我就不收了。这里的个手提箱里一共是一千万，吉布斯先生清点一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古老东方的另一片大陆传来的固话，其意思就是――

别把对方的大度当真。

至少卡拉扬是这么理解的。这个吉布斯，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已。

他说完，又把桌上的钱往“吉布斯”这边一推。吉布斯嘴边笑意更浓，道：“卡拉扬先生真是大方，那这柄剑，您就先收着。明天我自会登门拜访，讨要那份画作，就不劳您再受累了。”

说着，他一矮身，将桌上的短剑连鞘拿起，抓住了卡拉扬伯爵的手，放了进去。

卡拉扬伯爵此刻终于会心一笑，道：“交易愉快！我还有事，就不陪小先生聊天了。”

“交易愉快，慢走不送。”吉布斯挥了挥手，示意告别。

卡拉扬拿起短剑，整理衣装，便优雅起身，向外款款走去。一开门，便看见了陪着笑脸的里斯本，他难得朝着这名自己从来看不起的奴隶商人微微低头示意，算见礼了，害的里斯本有些受宠若惊。

直到里斯本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吉布斯笑到快抽筋了的脸终于换了个正常的表情，一只手揉了揉下巴，一副有些难受的模样。

“嘿！小子，你看到刚才卡拉扬伯爵朝我行礼了吗？”里斯本擦着一如既往的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了吉布斯对面的真皮沙发上。

吉布斯撇了撇嘴，一副讥讽的模样道：“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净赚快一个亿，怎么会不高兴？”

他又上下看了看里斯本，道：“我说你这么没志气的吗？刚刚那也算行礼？只是证明了一下你那体型还是有存在感的好不好？你被无视太多回，连自己都开始看不起自己那四百斤的肥肉了？”

要是面对别人，里斯本可能会当场暴怒。可是面对吉布斯，他就温顺地像加菲猫面对主人的时候一样。他嘿嘿傻笑两声，道：“这不是因为他是贵族我是平民吗？我可和你不一样，只是个小小的黑市商人，我可打不过贵族！”

说着，他的眼睛在那一箱子的红龙票上瞟了一眼，旋即用疑问的语气道：“话说啊，你说的他赚了快一个亿，是真的？”

“当然，就算是在黑市销赃，单件【十字咬】一旦被鉴定是真品，也一定会马上被炒上两千万的高价。何况他手上还有那柄长剑，这两件配套出售，别说是补足他这两个月的亏空，就是再亏半年的钱也有了。”

里斯本正在用自己的咸猪手抚摸着摊开的一叠叠红龙票，此时突然一愣，道：“他不是说没有长剑吗？还有亏空是怎么回事？”

“嗯，”吉布斯一脚把里斯本的手踢开，把那八十万又拍进了箱子里锁好，“要如果是只有一柄短剑，他想短时间里还上皇家银行的借额，还得把自己的藏品至少送出去一半。他花了一千万买了我的【十字咬】可是不法交易，不算税的。可要卖出去如果是黑市销赃，至多就拿回一千万。拍卖出去更是要上缴高额税，到时候拿到手上的钱只会更少。至于亏空，他这两个月淘了很多件假货，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座埃琉德尼尔大师的雕塑――《舞女》的仿真品，一下子亏了两千万。嘿！这一千万大概是他最后的现金了，说不定还透支光了皇家银行的信用额度。”

至于里斯本是怎么知道卡拉扬刚才说了什么的――想了想这个办公室里的四十六个监视器和二十一个窃听器，吉布斯连提问的想法也没有。

里斯本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手提箱，又问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吉布斯神秘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我怎么会告诉你那些仿品里，包括刚才和卡拉扬说的那幅弗朗明哥大师的《乞丐》，都是他亲手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