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一百零四章 润玉生日
作者:黯痕生      更新:2019-07-30 07:37      字数:3624

凉公府的交际圈,比起两年前要大为拓展——起先只有张达、张稷两家人和王镇恶、何宽等心腹时常来往。后来向雨田到来,谢道粲进城。

再后来张达、王镇恶等人都外镇,这边的亲戚却又多了郗融、郗冲两家人。最近,因为谢道粲的关系,谢康一家也加入了凉公府的小圈子——这差不多就是来给润玉庆生的全部人了。

何宽细说起来是张继兴的顶头上司,今天过来除了带着给润玉的礼物之外,还顺道把张继兴的那份年货给带来了。

何宽出身世居丹阳、晋陵一带的小族,与赫赫有名的庐江何氏没有太大关系,与刘牢之的外甥、刘裕的心腹何无忌也不是亲戚。他是张大雍渡江之后结识的好友,张大雍和郗道茂初见石,一旁的从者里就有何宽。

他今年三十六七岁,运气极好地娶到了出身名门的嵇兰为妻,长子何晨都已经十六岁了。嵇兰是名士嵇康的族人,当初可不乏追求者,唯独在其中挑中了小族出身的何宽,理由是人品好、将来必有作为。日后何宽果真飞黄腾达,因此对夫人嵇兰是敬爱有加。

何晨与郗循同岁,嵇兰家教严格,何晨是太学里为数不多的认真读书的学生,因此成了郗循的好友。

二人皆已束发,过了年便都是十七。郗循下一步的计划是从散郎(无职事,郎官的最低一等)做起。何晨也想去,也够资格(何宽是三品上卿),但无奈何宽是光禄勋,怕遭人议论,因此先按下不表。

谢康一早就仰慕张大雍的为人,对他抱有好感,时常充当他和王献之之间的斡旋者。王献之去职之后,他便彻底倒向了张大雍。但他和王献之的联系还在,今日更受王献之所托,来把礼物转交给润玉。

谢康的长女令芳是润玉的好姐妹,也是今天来这里的唯一个同龄女孩。儿子谢肃十五岁,比郗循、何晨要小一些。

少年郎们以继兴为主心骨,占据了堂屋的一个角落,各个口称“兄长”,央着他讲述在南征北战的见闻。

女眷们都围着郗道茂聊天,郗冲的一子两女满地乱跑,谢令芳不得不分神看着他们,润玉则依旧帮忙照看着妹妹望舒。

“润玉,你今天歇一歇吧。”郗道茂伸出手,接过望舒,随后叫保姆推来摇篮,把望舒放进去,“你今天可是寿星,好好地玩一玩吧。”

“是,母亲。”润玉屈膝行了礼。

三舅妈朱氏立刻夸赞道:“润玉既主持得了中馈,又带得了弟妹,当真是宜室宜家,不管给哪家娶走了都是福气。”

袁氏是谢康的妻子。当初谢康的叔父谢尚无子,就过继了兄长谢奕的幼子谢康为嗣。袁氏是谢尚妻子袁夫人的侄女,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谢康成年以后,袁夫人就把侄女嫁给他。

她笑道:“妹妹说得对,润玉这般好,可不是个好媳妇的人选?凉公和葳葳怎么会轻易放她走呢?”

这下夫人们可都把目光聚焦在继兴和润玉身上。后者害羞地低下头,前者感应到众夫人打量的目光,向这边看来,露出一个友好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郗衡、郗菡和郗芝都不乱跑了,三个小孩围着摇篮看起了望舒,连大气都不敢出。望舒看见他们仨,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咯咯地笑起来。活泼的郗衡和小表妹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大大减轻了上头两个姐姐的负担。

“哎呦,累死了!”谢令芳很不淑女地坐下来,“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他们小孩折腾了!”

润玉拉着郗菡、郗芝两姐妹坐下来,笑话她:“你才多大呀,就谈得上老胳膊老腿了?可是恨嫁了?”

“我才不管。”谢令芳招呼郗菡道,“菡菡,过来给芳姐捶捶背。”

郗循在那边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向,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芳姐也算得上是宜室宜家,怎么至今还没有定亲。”

张继兴其实不太好告诉他,他俩表姐妹都和自己有些瓜葛——谢康曾动过把令芳嫁给他的念头。

何晨听到了,忙不迭地揶揄郗循:“那你去娶她呀,芳姐又是你娘的侄女儿,她一准满意这个儿媳妇。”

“都别瞎说!”谢肃出来维护姐姐,“我姐才不愁嫁呢,她只是目前没有找到喜欢的人而已。”

郗循和何晨玩在一起,而谢肃年纪稍小,张继兴比较照顾他。十五岁的男孩基本上也能算是大人了,对于自己以后要干什么,心里也有点谱了。张继兴便问他的志向,谢肃没多犹豫就说要当将军。

陈郡谢氏本就以军功起家,曾帮助东晋打赢了淝水之战,谢玄等人乃是士族将领的代表,又和北府兵、郗氏颇有渊源,因此是较为亲近张大雍的——另一家族则是谯国桓氏,篡位失败已遭覆灭——张继兴便好好鼓励了他一番。

男人们谈完了事情陆陆续续地走进堂屋,张大雍和谢康的脸上的表情是高兴的,显然是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现在离午餐还有好一会儿,他们便想搞些娱乐活动。一开始是想着下棋的。但只有两个人能玩,其他人都得看着,还得“观棋不语真君子”,实在是比较压抑。于是何宽提议大伙儿打牌。

牌是黑漆木做的,上面刻画了花色点数。花色刻在牌面正中,点数则标边角上。计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种花色,每种花色又有数字一到九、“将相侯”等十二种点数,另有两张无花色牌“阴阳双王”,一副牌凡五十张,暗合两仪、三才、四象、九天、十二地之数。

两人玩用一副,四人得玩用两副,具体的规则接近于后世的扑克。但普及程度远远比不上扑克牌。一套牌,从漆木到雕花,选材讲究,做工精巧,价格可不便宜,因此目前只流行于建康上层。

张大雍、向雨田、何宽、谢康四人围了一张方形的案几开始抓牌。木牌虽然已经尽量做得轻薄,但是受限于材质,想一把抓在手里还是很难的,因此大家整理好牌之后,便把牌面朝下,扣在案几上。

青龙主生机,而三生万物,因此抽到青龙三的人先走牌。此时已经有了顺子、对子、单张等出发,第一盘谢康先行,一股脑地把顺子砸了出去。其他三人不跟,谢康眼看走得差不多了,就开始走对子。一轮下来,被张大雍用两个“侯”成功截下,没有人大过他,就由他开始出牌。

张大雍打完顺子打对子,谢康的牌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但凡他能出得了的,都被向雨田和何宽拿大牌压死,再打小牌给对方先走。

向雨田有《道心种魔大法》在身,等若是两个人在战斗。张大雍天生一颗九窍玲珑心,心算能力极强。何宽什么都不需要做,配合好这两位,跟在后面喝喝汤就行。每盘封顶是一贯钱,谢康一口气连输了五六贯出去,整个人已经晕晕的了。

他们打得热闹,众夫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围观。谢道粲到底心疼弟弟,不忍心看着他被欺负,便过去帮他。

她先对向雨田使用美人计:“看你们打得好有意思,我也想来试试,向雷,你能教教我嘛?”向雨田很痛快地把位置让给她,还留在一旁给她支招。

袁氏会打这种牌,因此另一边何宽的位置也给她顶了下来。郗道茂一看,这不想啊,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家大雍吗?因此也往他边上一坐,支持丈夫。

其实以张大雍的牌技,要是给他还说得过去的牌,倒还真不惧怕三个人的围攻,但前两盘抽到的牌委实太差,都输了。郗道茂看得着急:“我手气好,我来给你扒牌吧,你负责走吧。”张大雍点头:“你来试试吧。”

接下来三盘,郗道茂给他连摸三盘好牌,每盘都拿到了“四象”(四张点数一样的牌,即扑克中的“炸弹”),张大雍接着东风,连赢三把。谢道粲输得咋舌不已:“葳葳,你可当真是个旺夫的!”

“来来来,我让给你打。”张大雍笑着拉着妻子坐到自己跟前。

郗道茂忸怩起来:“可我不会呀。”

张大雍道:“不会好,新手手气旺,咱夫妻俩今天稳吃他们。”

于是又演变成夫人冲锋在前,男人们从旁协助的大战。谢康把位置让给嵇兰,自己坐到妻子袁氏旁边,何宽顶上。郗冲则是和朱氏全程划水,帮着他们八个洗牌、计算筹码。

袁氏的牌技比谢康高明,谢康基本以学习为主。嵇兰会一些,郗道茂纯新手,而谢道粲,只比她多体验了三把了,因此三人都需要身边的男人耳语指点。

张大雍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他和她做那种事的时候,便时常在她耳畔低语。郗道茂脸皮薄,容易多想,一圈牌下来,脸红得和大虾一样。谢道粲也比较在意向雨田的接近,她俩打得都是魂不守舍。

“你赢了,发什么愣啊?”张大雍抓着她的手,把最后一张“朱雀九”打出去。

“哦。”郗道茂恍然惊觉,“对不起,我走神了。”

他笑嘻嘻地把筹码塞到她的手里:“我俩赢了!”

他们夫妻俩前前后后一共赢了十二贯多,谢道粲小胜几贯,嵇兰小败,袁氏和谢康则是大败亏输。

谢道粲抱怨向雨田牌技不如张大雍,向雨田却推脱是她不信任自己,两人不如张郗二人配合默契。

午膳的时候,郗道茂亲手去给润玉下了一碗长寿面。几个做长辈的都把礼物拿了出来,明明都是些贵重的,还却都说这次没有大办,准备得少了,等到润玉及笄时,一定会补上。

用膳的时候,张继兴和润玉坐了一张案几,等于说是公开了两人的关系。大家早有预料,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用完午膳后,张大雍夫妇又给他们安排好客房,供他们小憩,约好下午再战。

申时三刻,士校一下值,就带着夫人孩子过来吃饭,给润玉补上了礼物。

晚上大家意犹未尽,还把继兴、润玉、令芳他们都拉上,硬是凑了三桌牌,一直打到亥时才散场。

这是润玉过得最热闹、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