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救兵如救火
作者:韬文略武      更新:2019-08-01 16:44      字数:3200

韩王信投靠匈奴单于冒顿,作为匈奴侵扰汉朝的急先锋屯扎在参合。他获知刘邦对陈豨猜疑的信息后,派部将王黄到晋阳,与陈联络。

陈豨正担心自己起事会受到来自汉匈南北两个方向的夹击,王黄的到来让他大喜过望。他亲自出门,把王黄迎进府邸,兴奋地说:“刚才喜鹊在树上‘喳,喳,喳’叫个不停,我当有什么喜讯,原来是王将军要光临。”

王黄一身商人打扮,笔挺亮展,看上去非常干练,一见陈豨,关怀备至:“近来听说陈丞相有病,我受韩王委托,特来代国探望陈丞相的病情。”

“你们的消息很灵通。”陈豨满面红光,神采奕奕,说话嗓门高八度,哪像一个病人?

“陈丞相脸色红润,不像有疾病缠身的样子,莫非陈丞相这儿有病。”王黄指着自己的心口,心想陈豨这只狡猾的狐狸假装有病,一定有他装病的道理。

陈豨斜一眼王黄,意味深长地说:“朝廷宣我入都,祸福难测,我焉能不病?”

“朝廷听信谗言,惯用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一套手腕,恐丞相一入京都,必生不测。”王黄心领神会,竭尽挑拨之能事,然后看着陈豨的脸色,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陈豨被王黄言中心事,眼角的鱼尾纹不易察觉地跳动一下,他这个细微变化并没有逃过王黄的双眼。他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别有用心问:“韩王在那边儿境遇如何?”

王黄立即明白陈豨想问什么,趁机鼓动说:“匈奴单于雄才大略,英明睿智,对韩王待遇优厚,不像汉朝皇帝,用你的时候,眼睛朝前,不用你的时,一脚踹开。”

听了王黄的话,陈豨半信半疑说:“匈奴单于有你说得这么好吗?”

王黄觉得与其王顾左右而言它,既浪费时间,又徒费口舌,不如打开窗户说亮话,于是他干脆戳到陈豨的痛处:“陈丞相,请你不要再演戏了,你现在回到汉朝,害怕蹲大狱。起事吧,既惧怕南边的汉朝威势强逼,又惧怕北边的匈奴抄后路,端老窝,我说得对吗?”

“哈,哈,哈。”陈豨脸色一怔,禁不住干笑两声,好不尴尬地说:“王将军,你倒是一个爽快人,我呢,也是一根直肠***,在真人面前,我就不隐瞒了,请王将军到内室一议。”

王黄会意,跟着他步入密室,分席而坐。在这个安静、隐蔽的地方,陈豨终于敞开自己的心扉,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我早有起事的想法,正像将军说得那样,南有强汉,北有悍胡,我处在夹缝中间,左右为难,只有倚靠联合一方,才能成就大业,将军一来,我计已定,非与韩王信联合不能成大事,非倚靠匈奴不足以南争。”

王黄知道,陈豨的话绝非心血来潮,自己此行目的达到了,心里非常高兴,不由慷慨地说:“代赵边境有几万精锐部队,陈丞相联合匈奴,掉过头来,向南进攻汉朝,据邯郸,临漳水,使汉朝疲于奔命。倘若失利,韩王与匈奴即派兵增援,退一万步说,我们完全打败了,也可以遁逃沙漠,汉朝断不至于穷追不舍。”

王黄一番话说到陈豨的心坎,他思索片刻,也亮出自己的底牌:“将军一来,北方无忧矣!本相决心以代国为根据地,投靠匈奴,攻占赵国全境,然后掉戈向南,与刘邦竖子决一雌雄。”

就这样,两个人秘密订立盟约。令刘邦绝对没有想到的是,他原来摆放在赵、代两国边境用来防御匈奴的军队,现在成了陈豨叛乱的武装力量。

在轻歌曼舞的乐曲声中,陈豨、王黄奉兕觥,饮醇酒,似乎胜券在握,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王黄一走,陈豨就紧锣密鼓,调兵遣将。朝廷使者多次催他起程,他假称有病,一托再托。

使者敏锐发现,陈豨对他的态度渐渐冷淡,周围的岗哨在明显增多,大街上不断有大批部队来回调动。

“莫非陈豨真的要谋反不成?”使者往坏处一想,心中害怕了,若陈豨真的谋反,那自己在代国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得想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到八月初,陈豨彻底撕下伪装的面具,自称代王,公然独立。他没有处斩被他软禁起来的朝廷使者,而是网开一面,放走使者,以显示他的豁达和仁义。

陈豨的兵锋直抵赵国,占了许多城池。常山以北二十五座城池,叛兵占据二十座。周昌在陈豨乱兵进攻下,不得不重点防御邯郸,派使者到长安告急。

刘邦接到雪片似的战报,方才相信陈豨确实反叛。恰在此时,朝廷原来派到代国的那个使者返回汉宫,更加证实陈豨反叛的真实性。

刘邦没有责怪使者,他知道敕使的力量难以遏制陈豨膨胀的野心,责怪没用。

戚夫人听说叛军即将攻至邯郸,恐怕邯郸陷落,如意有个三长两短,敦促刘邦提大兵前往援救。她唯一有效的办法不外乎哭,哭得刘邦肝肠寸断。只听她嘤嘤哭泣,哀婉凄恻:“陈豨大军打到邯郸,万一邯郸守不住,如意有个好歹,臣妾不活了。”

“砰!”刘邦一拳重重地砸在案几上,怒气冲冲骂道:“朕待陈豨恩重如山,没想到他是一个反复小人,竟然反叛。”他双手搂住戚夫人,用袖子帮戚夫人揩干眼泪,怜惜地说:“爱妃放心,朕料陈豨鼠目寸光,不敢跨越邯郸半步。”

“陛下有这么大的把握吗?”

“有!”。

“救兵如救火,陛下为何迟迟不发兵?”

“朕立即发兵。”

“臣妾陪陛下北征。”

刘邦转怒为喜,温存地说:“爱妃陪朕御驾亲征,胜添十万大军,然兵者凶危,不可不察。”

“臣妾以前随陛下多次征战,未见陛下怯战。”戚夫人替刘邦正一正衣角,破涕为笑。

刘邦捧着戚夫人像鲜花一样嫩白的脸蛋,亲了一口,心中的怒气消了一大半。为了布置北征事宜,他从戚夫人的住处出来,径奔未央宫大殿。

陈豨叛乱的消息传遍长安,大臣们知道这场平叛战争不可避免。于是,他们没有等朝廷通知,自动聚集到未央宫政事堂,恭候朝廷的调遣,只见大殿挤满黑压压一片。随着三声鞭响,文武大臣按照左文右武的规则,有序地排在两边。

刘邦龙骧虎步,精神抖擞,迈上丹墀,潇洒地坐进御座,用一双三角眼扫视群臣,威严地说:“朕不说你们也明白,朕一向倚重的陈豨叛乱了。对于这个叛贼,朕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进兵剿灭。”他顿了顿,然后提高声音,说话铿锵有力,锽锽震耳:“进兵必先选将,朕要挑一批优秀的将军随朕出征,韩信……”

丹墀下静悄悄,无人响应。刘邦愣了愣,重复一句:“朕的韩信呢?”

相国萧何跨前一步,禀奏道:“淮阴侯韩信有病,不能上朝。”

“淮阴侯有病?不能上朝?”刘邦皱着眉头,不满地说:“早不病,晚不病,恰恰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他立刻怀疑韩信装病,联想到韩信与陈豨情同手足,即使韩信不病,刘邦让韩信讨伐陈豨,韩信未必肯出力,肯出真力,弄不好还会与陈豨搞到一起,反戈一击,让他措手不及。

有病就有病,不出征就不出征,反正强敌项羽已经破亡,朝廷中猛将如云,谋臣如雨,没有韩信照样镇定四方。想到这里,他猛然喝道:“樊哙。”

粗壮的樊哙跨出来,翁声翁气地答道:“臣在。”

“朕命你为先锋,从南军中挑一万士兵,星夜奔往邯郸。”

“诺。”樊哙接过兵符,大步流星,走出宫殿。

“周勃、灌婴、郭蒙、柴武。”刘邦一连念出四个将军的名字,只见从朝班中闪出四个虎背熊腰的将军,齐刷刷地站到刘邦的眼前。

刘邦厉声命令:“朕命你们从南北军中各挑一万锐卒,分头齐进邯郸。”

“诺。”四员将军分别从刘邦手中接过兵符,各自领家将到南北军中挑选兵将。

“陈平何在?”

“微臣在。”一个长相魁梧、风度翩翩的大臣不慌不忙地从文班中站出来,在刘邦诸多谋臣中,陈平的计谋仅亚于留候张良,深得刘邦赏识。

“卿随朕左右,参赞军机。”

“诺。”陈平听命而退,刘邦目光停在张苍那张帅气的脸上,叮咛道:“兵马不动,粮草先行。仗一旦打起来,将士们要吃要喝,你这个当计相的,要迅即筹措二十万担粮草,运输前线,不得有半点迟误。”

“陛下放心”。张苍拍着胸脯,打了保票。

刘邦最后站起来,庄严地宣布,“阃以外,由朕统率诸军,荡平陈豨叛变;阃以内,皇后统驭六宫,萧丞相辅助朝政,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散朝。”

刘邦在与吕后分手时,意味深长地甩给她一句话:“皇后要特别提防那个削王为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