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在盛京城以北,秋日的气氛在商丘更盛。满城都是枯黄的落叶。
越发冷的天却拦不住商丘人爱热闹的天性,酒馆里面仍然坐满了人。一桌一桌三三两两,各自聊着天。
一个少年走进酒馆,酒馆里的人纷纷放下酒杯望向他。他那张与段亦勋一模一样的脸,就足以引起众人的惊奇。
段亦轩在角落坐下,他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家酒馆里坐满了武林中人。
小厮上了一坛酒和一碟酱牛肉,又去给别人桌上菜了。
“你们可知道,昨日在荆山有两位姑娘被人掳走了?”说话那个人是个武生打扮的少年。
昆仑道人的弟子,贺平烟。与他同桌的人一个是昆仑道人的弟子,贺寒碧。另一位是天权老人的弟子,余无秋。
贺寒碧道:“听说了,我还听说那两位姑娘都与皎云间的任掌门有关。”
这话听的段亦轩心一紧,余无秋道:“一位是皎云间吴老前辈的义女,另一位是皎云间任掌门的心上人。有人把这二人掳走,你们觉得是为了什么?”
贺寒碧道:“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想逼任丰现身。从来都是任丰主动来找咱们,咱们想找任丰根本都找不见。”
段亦轩高呼一声,道:“小二,饭钱放这了。”
他急不可耐的离开,就连杯中的酒都没喝几口。这不是段亦轩的性子,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就是为了去荆山救人。在任丰之前就把人救下。
段亦轩刚踏出酒馆的门,一阵奇异的香味袭人。他只觉得身子一软,脸色苍白已经站不稳。
贺平烟喝了一口酒,道:“这段家二爷可知道咱们是骗他的?”
贺寒碧道:“知道,但是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回到盛京。”
余无秋掏出三金,一块放在贺平烟面前,一块放在贺寒碧面前。
余无秋笑了,笑容中嘲讽的意味多过开心。
余无秋道:“咱们好歹也是出自名门正派,为了三金就去骗人岂不是可笑。”
贺寒碧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三人脱离昆仑与天权闯荡江湖,一金就足矣让咱们半年的生活无忧了。”
“寒碧兄说得对,如若余兄觉得过意不去,我可以再加三金。”
三人一齐看向酒馆门前的人,那面容比女子还清秀的男子。或者说,他就是一个女子。
贺平烟朝她摊开双手,道:“既然凤公子说了,那就请再拿三金来吧!”
贺寒碧和余无秋尚还有名门正派的端庄,贺平烟已经如同一个老油条一样。不仅没有名门正派的端庄严谨,还有几分痞子无赖。
云婧从钱袋子又拿出三金,只是钱袋子不是她的钱袋而是段亦轩的钱袋。
贺平烟笑道:“日后凤公子若是还有这样的好事,可千万别忘了来找我贺平烟。”
他将余无秋认定侮辱与嘲讽的事情称为好事,让贺寒碧与余无秋都大跌眼球。
贺平烟将三金纳进袖中,将双手放在脑后的模样更显得有几分痞气。贺寒碧和余无秋连忙跟上去。
三人见到倒在门外的段亦轩,贺平烟只是淡淡一瞧。贺寒碧与余无秋倒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
余无秋道:“这是什么人用这种下作手段伤人?”
青衣看他一眼,道:“是我,但我没有伤人。”
贺寒碧道:“这人都倒在酒馆门口,你还说你没伤人。”
贺寒碧手上握了一把剑,余无秋也亮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柄刻着北斗七星的雁翎刀。
云婧道:“二位何必如此动气,这是我们段家的家事。还请二位不要过多的插手。”
贺平烟道:“这等下作手段,可也有你我的助力。咱们就莫要多管闲事,找个地方喝酒去吧!”
贺寒碧和余无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走的话面上过不去,不走的话又是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
贺平烟转眼就不见人,他已经等不及要去喝酒。也不想等贺寒碧和余无秋做出选择。
贺寒碧道:“师兄每次找的酒都是好酒,他走的这么急肯定有好酒等着咱们。咱们若是不去,岂不是便宜了他。”
余无秋心知贺寒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顺着他的话道:“有理有理,咱们可不能便宜了贺平烟。他还欠我们一人一金。”
二人一齐道:“凤公子,告辞。”
这二人果然出身名门正派,时时刻刻都注意着规矩二字。可见平日门规森严,与皎云间的那位相去甚远。
段亦轩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身在马车上了,他仍然记得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一角白衣。他当时不知道是谁,但他现在知道了。
他看着马车里坐着的两个人霎时间就明白过来。
段亦轩道:“你们竟然骗我,我还以为你们真的被荆山上的贼人掳去了。”
云婧道:“骗你是我们不对,但是我们也没有把握可以打得赢你所以才出此下策。”
段亦轩越发生气,道:“打不赢我就可以用这等下作手段来绑我吗?早知道我就让你们被贼人杀了,吃了,也不去救你们。”
青衣道:“但你还是来了呀!说明你想我们活着不是吗?”
段亦轩不语,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想反驳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不像段亦勋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一直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阵奇异的香味又一次袭来,段亦轩道:“你们还想故技重施?”
云婧道:“不,不是我们。”
见她二人身子摇摇晃晃,声音也越来越小。段亦轩才知道有人找来了,但这一次不是云婧和青衣。不会备好马车软椅等着他们。
云婧隐约听见有人道:“这位姑娘就是任丰任掌门的心上人,把她带回去交给任掌门。”
她被人抬起来,接着就没有知觉了。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醒过来。只是四肢无力,身子也是软绵绵的。
四处都是黑暗的,没有灯光也没有月光星光。她翻了个身,手肘已经触到一块硬东西。那东西仿佛是一块木板,四四方方的还带着木头的香气。
棺材,云婧也对自己自己心里的想法感到恐惧。
“云婧,你是不是也被关在棺材里了?”
青衣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可实际上青衣就在云婧的身边。
云婧道:“是啊,你也被关进了棺材里?亦轩呢?”
段亦轩道:“你们醒的也太晚了,快想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害怕,反而还有一些生气。他还在生云婧和青衣的气,不愿意同她们多说一句话。
云婧发现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只有双脚还可以活动。她奋力一踹棺材板,只听见砰的一声。棺材板重重的砸在棺材上。
又是无尽的黑暗,就连适才透露进来一点的灯光都被黑暗吞噬。
段亦轩道:“别想踢开棺材板,如果能踢得开我早就走了。”
青衣道:“不想办法踢开棺材板难道就在这里坐以待毙?那些人怎么会放我们离开,又没有人能来救咱们。”
青衣显然有些急躁,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她的脸已经如酱色一般难看,但云婧和段亦轩此刻却看不见。
又是砰的一声,灯光刺的云婧眼睛有些疼痛。她下意识将眼睛一闭,再睁开眼时就见到了贺平烟。
他还是那副有些痞气的模样,笑道:“你今日给了我四金,我现在来救你。你觉得可划得来?”
贺平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说出玩笑话,他对自己的武功向来都是自信的。
云婧道:“你先把我救出去。”
贺平烟将她衣领向上一提,云婧就稳稳站在地上。
两个人又把青衣和段亦轩救出来。段亦轩尚在生气,朝贺平烟道了谢,看也不看云婧和青衣,大步走到屋外头。
他很快就停下了,因为他看见屋顶上站着的三个人。采花大盗孟无偿,踏雪无痕玉无痕还有梁上君子苏牵月。
天权老人的弟子居然同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和梁上君子同时出现在这里,传出去必定叫武林中人认定玉无痕和这二人狼狈为奸而加以讨伐。
玉无痕看不见屋子里的人,只能问道:“可是任掌门来了?”
贺平烟负手与段亦轩并立,道:“这里没有什么任掌门,贺大侠倒是有一个。好久不见了,玉无痕。”
玉无痕的嘴角扯了扯,似是要笑却又不笑。他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贺平烟,江湖上最怕的人也是贺平烟。
这个人从来不在意什么门规与世俗,昆仑道人的门规不许喝酒,他就偏要喝酒还要拉着一众师兄弟一起喝酒。门规不许与女子有染,他却与武林中说得上名字的女子都有关系。玉无痕猜不到他会做什么,天下间也很少有人能猜到他会做什么。
孟无偿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贺平烟贺大侠。”
武林中人叫他贺大侠并非因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笑他永远也成不了大侠。贺平烟不觉得生气,反而对谁都说自己是贺大侠。
屋顶上的三个人发出一阵笑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
贺平烟叹口气道:“趁着还活着就多笑几声吧,很快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屋顶上的三人收住笑意,他们从不觉得贺平烟有什么本事能够让自己笑不出来。他们也想见识见识贺平烟的本事。
玉无痕的剑已出鞘,虽然他的轻功是一绝,可他的剑术比他的轻功还要好。
转眼之间玉无痕已经凌空翻起,连人带剑落到贺平烟的面前。他已经出手,在云婧与青衣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
贺平烟凌空翻起已经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玉无痕跟他师叔玉面郎君一样,要杀之人从来没有失手。可这一剑,被贺平烟躲过去,轻轻松松的就躲过去。
贺平烟道:“让我看看你的绝招吧!”
他慵懒的声音已经激怒了玉无痕,他怒气冲冲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青衣小声在云婧耳边,道:“玉无痕的剑招狠毒,比他师叔的剑招还要狠毒。但是这玉无痕偏偏给自己的剑招取了个不狠毒的名字,叫‘暗香浮动月黄昏’。”
云婧问道:“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名字?”
青衣道:“因为玉无痕用剑杀人,从剑身只会滴落五滴血。看上去就像梅花一样,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玉无痕的剑离贺平烟的脖子只有毫厘,他使出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招‘暗香浮动月黄昏’。他认定了武林中没有任何人可以躲过这一招,但贺平烟又一次躲过了。
贺平烟藏在袖中的短剑也已经出袖,这把短剑藏在袖中已有三年。他几乎从来不会用到,因为他从来不杀人。
刺出的一剑被人用双指夹住,那人的打扮让院子中的人和屋顶上的人都吃了一惊。只有云婧和青衣一喜,因为任丰来了。
任丰道:“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何苦伤了和气。今日你杀了他,明日天权老人的门人找你寻仇。这又是何苦呢?”
贺平烟收了剑,笑呵呵的道:“任掌门所言极是,玉师弟,得罪了。”
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和任丰动手,院子里没有人能打得过任丰,即使四个人联手都不见得能杀的了他。更何况玉无痕,孟无偿和苏牵月根本不会和他联手。
任丰道:“今日我兄弟做事鲁莽,吓着二位姑娘和段二爷了。任丰替他们三人赔罪。”
也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真要任丰赔罪。
云婧道:“任掌门言重了,我们三人也乐得与诸位英杰交个朋友。”
任丰道:“既然如此,任丰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天色已晚,斗胆请二位姑娘,段二爷和贺大侠在这处小院子住上一夜。明日由我三个兄弟送夫人回去。”
云婧迟疑了,在这里住上一晚是极其危险的,就算她知道任丰不会伤她。
段亦轩道:“多谢任掌门盛情,正巧我也困了。就先歇息了。”
贺平烟道:“我也困乏了。”
说罢跟上段亦轩的脚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是什么好友。
云婧道:“那我与青衣就多谢掌门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