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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勖力      更新:2019-08-03 04:46      字数:4930

翌日一早,纪东行给程西来电话,程西的手机恰好搁在客厅边柜上充电,唐唐坐在餐桌边上喝豆浆,瞟到程西手机上的名字,“电话,二爷是谁啊?”

那边卫生间洗漱的程西吐着漱口水,搅洗着牙刷,丝毫不上心的模样,“你爱豆。”

唐唐一口甜豆浆喷了出来,忙不迭地用手背抹抹嘴,一侧身,够着了手机,用一种“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仙女”一般的腔调接起电话,“喂?请问哪位?……哦,程西啊,她在上厕所……”

程西:……

你妹的,被鬼遮眼了是不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上厕所!

“……好的,我待会让她回电话给你,……,再见。”唐小姐挂了电话也没放下程西的手机,“这手机号是东哥私人的号嘛?”

“是,但是除非他存储的名字,陌生号码,他不接的。”程西知道唐唐的心思,可是出于对纪东行个人及明星的身份考虑,程西很抱歉,即便好友,她也不能出卖他人隐私。

“程西西,……,呜呜呜,东哥声音听了我都能怀孕,……,好想给他去暖床。”唐唐依依不舍地把手机归还给程西。

“嗯,这句话,我替你转达给他。”

“额,算了,还是不要说了,万一东哥不喜欢这么轻浮的腔调,下次见到他本人,我会害羞的。”

“……”

唐小姐也有害羞的时候,真是少见啊。

程西回电话给纪东行。

西:找我什么事?东哥酒量赛高啊,这么早就醒了。

东:昨晚我和你说什么了?

西:说你的银|行|卡密码和你家入户门密码一样。

东:……

东:正经点。

西:你确定要我说,我舍友在哦?

唐唐一旁竖着耳朵听。

纪东行“嘟”地一声撂了电话,改微信聊了。

二爷:打字说!

程西:你断篇了?

二爷:嗯。

程西:既然都断篇了,就不必问了。也没说什么,就是叨逼叨半天,还告诉我素姐故去的外公叫什么。

二爷:叫什么?

程西:长坤。

二爷:……(尴尬)

二爷:没说别的?

程西:没有。

二爷:很好。

程西:……

二爷:周末老纪回国,约了程家一起吃冬至饭,你到时候早点来。

程西:我就不去了吧!

二爷:怎么?你不是程家人?

程西:……

*

冬至节,纪沅康回国祭祖,顺便联络一下老友。

纪沅康感慨,现在这个世道,也就他们这个年纪还惦记着清明、冬至给故去的长辈、亲人祭奠一下,“轮到我们,眼睛一闭脚一蹬,火炉子里一推,真是一了百了,谁还管你在下面有没有钱用。”

“老纪,咱们现实点,你明明知道,烧了你也拿不到的。”

纪家父子一见面,就烧纸钱这个事,掐了起来。

纪沅康一副需要速效救心丸的脸色,骂纪东行,竖子!

舅舅和舅妈其实也看不惯纪东行如此放肆不羁的作派,无奈旁人家的事务,他们也不便说教些什么,纪沅康问候了程维生夫妇以及若航近日的情况,端起茶杯的时候,还不忘温和关怀一下程西,“西西比我上半年回来的时候瘦了些,最近实习累着了?”

“实习没多少累,不过纪叔您说我瘦,我还是蛮开心的。”程西弯弯眉眼。

“说你瘦还开心,女孩子家要有点肉才有血色,太瘦反而干巴巴的。”纪沅康从知晓程西开始,就一直很中意这个晚辈,眼下还不忘嘱咐郭颂心几句,“程殊也没个定数,常年不在孩子身边,颂心你长嫂如母,程殊管教不到的时候,你们可得多费点心,他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一日三餐都不能把自己管好了,我瞧西西这半年来,清瘦了不少。”

纪沅康与程维生半辈子的交情,前者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也是无伤大雅,就连程西也听出去些苛责意味,舅妈脸色有些挂不住,实则,舅妈这两年确实对程西关怀不多,不过程西毕竟自己是个成年人,她胖了瘦了,即便追究也不该怪罪到舅舅、舅妈身上。

眼下,纪家这个归根到底还是外姓的人出来编排舅妈几句,程西立场有些尴尬,甚至诚惶诚恐,偏自己一时也想不出圆融的话,缓和几句。

好在预先打过招呼会晚到的程若航,打破了这个僵局,他行色匆匆而来,推开包厢门起,就拘着分歉意开口道,“纪叔,抱歉,晚了整整半个钟头。”

“无妨,救死扶伤才是个正事,莫说这半个钟头,三个半钟头,我们也等得起,来,坐,若航!”

程若航就着程西身侧拉开一张椅子,入座时发现程西脸色不太好,他偏头看了她几眼,程西余光感受得到,可是她始终没回应他。

“若航,听说现在升副高了?”

服务生接过程若航脱下来的风衣外套,听从纪沅康的吩咐,可以上菜了。

“正式任命及职称挂牌还没下来,纪叔的贺喜就先放放吧,来年再说。”程若航永远一副四平八稳的性格。

纪沅康颔首微笑,旁人的礼物都给了,此刻,纪沅康送上给程若航的礼物,是方纸镇,水晶本色体,内嵌着文征明小楷《归去来兮辞》影本局部,很风雅的一件伴手礼。

纪沅康说在一家华人文物店里淘到的,当时就想到了程若航。

“谢谢纪叔,不过我有好几年没提笔练字了。”

“我晓得你,这打小经年累月坐出来的功力,不会那么轻易生疏得掉的。”纪沅康让程若航收好,他们都是生意俗人,拿着这些文房玩件也不匹配。

程若航只能却之不恭,纪东行在那头撇撇嘴,“老纪,你是想收程若航做干儿子呢?还是想示好他,做你的儿媳妇?有必要当着我的面对他这么好,当我充话费送的呀!”

纪东行的日常犯浑,纪沅康没眼睛瞧他。

主宾到齐,两家聚在一起,纪沅康很是正式地说了些客套祝词,唯独对纪东行实行了年底清算政策。

父子俩,硬gang!

纪沅康看不惯纪东行这三教九流的抛头露脸之行径,这样浸染着不是个长久之计,给个几年时间让他玩耍一下也算是足够了,也该洗洗手,学着打坐,接纪沅康的班了。

纪沅康始终认为,男人立业,要么有信仰操守,要么有杀伐决断。

而纪东行,眼瞅着马上三十岁了,两只手,干净全无。

纪东行难得的沉默。

程若航瞧着席面上暂时的拘谨,有意缓和几句,“纪叔,我陪您喝两杯。”程若航一向不怎么沾酒的,今天算是破例了。

程维生夫妇也应着儿子的眼色,帮腔道,“大过节的,絮絮叨叨,还说自己不是上了年纪。”

程若航的打岔,似乎勾出了纪沅康的酒瘾,撇开纪东行不算,三个男人各自一个酒樽,程西坐在程若航身边,能闻到他一杯杯下肚的辛辣之气,偏偏程若航面上很是稳妥的情绪。

纪东行喝不惯白酒,也不参战,程西知道他近日心情欠佳,眼下又被父亲当着外人面狠狠批了,面子里子都折了。程西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借着给舅妈倒饮料的机会,也给纪东行斟了一杯果汁,搁在转盘上,传送到他跟前。

纪东行看到眼前玻璃转盘上多了杯鲜榨果汁,对面的程西还冲他努努嘴,示意他拿果汁和纪叔主动喝一杯。

纪东行不买账,也不稀罕程西的老好人,拿眼神驳她的好意,用嘴型在怼她:多!事!

程西一副意料之中的撇撇嘴,服务生换餐盘的空档,程西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给纪东行——

程西:活该被冷落。

二爷:关你屁事!

程西:切(再见)

二爷:你看你旁边那人……

程西一时间没理解纪东行冷不丁的这句话什么意思,抬头看纪东行,才会意到他是让她看程若航,程西偏头照做,程若航自若地瞥一眼程西,又冷峻地收回目光,垂眸喝水醒酒。

程西被程若航盯了一眼,瞬间温驯了许多。

纪东行又塞过来一条短信——

二爷:还说你不喜欢他!

程西读完纪东行的短信,耳根突然一热,她突然脑内灵光一炸:纪东行那晚压根没断篇,他分明记得他们那晚谈了什么!

程西心虚,直接把他微信对话框左滑删除了。

神经!

变态!

坏人!

“程若航……”纪东行懒洋洋的声音喊某人。

“东哥!”程西连忙打住,她忙不迭地慌乱,三位长辈都有些愣神。

程西直觉纪东行要搞事情!

她脸上的绯红非但没褪减,烧得更烈了些,纪东行一向顽劣,口无遮拦也不在话下,她生怕他一个不痛快,真得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姑姑昨天和我视频,还夸你的代言画报盛世美颜的。”她想提醒纪东行,你不是没把柄在我手里。

“是嘛?”纪东行若有所思地望着程西。

“千真万确。”

“……”纪东行漫不经心地端起程西倒给他的那杯果汁,送到嘴边饮一口,“咦,这鲜橙汁什么鬼,酸得很。”

纪沅康黑着一张脸,用一副“你是个什么鬼!”的眼神狠狠睨一眼纪东行。

*

后天平安夜,纪沅康有个酒会,要纪东行一道前往,“携女伴的,你给我找个稳妥的,实在不行我让宋秘书给你找。”

“别费事了,我带程西去。”

纪东行话一出,在座的人都一副愕然的神色,唯独程西本人淡然得很,埋头吃菜,表示她没空。

“没空也得有空,你后天的时间被我征用了,就这么着了,不得有异议。”

要不是有长辈在,程西老早就跳脚了,你特么是什么意思,真以为抓住我的小辫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当我没脾气的呀!

程西肚子里的火,分分钟能点燃这个餐厅。

可是面上,她依旧小怂包,不敢挑战纪东行的道德底线,只能委委屈屈地表示她帮不了这个忙,最近学业加实习都有点赶……

“上吊也得喘口气,再说是晚上时间,不影响你多少的,还是你平安夜有约会?和那个一直追你的班长?”纪东行一副要跟程西死磕到底的模样。

算了,你赢了。

这种场合上,程西向来占不到纪东行半点便宜的,没人比他没脸没皮。

“不说话就当答应啦!”

“……”答应你个鬼,我就不去,你还能把我怎么地!

程西暗自腹诽时,程若航抱歉起身,说去一下洗手间。

“不是吧,就这点酒量?”纪东行看兄弟一副不胜酒意的样子,扬起眉梢埋汰他几句。

程若航也不理他,脚下的步子倒是迈得很稳,不像喝多的样子。

*

散席之后,碍于开车的人都饮了酒,纪东行张罗着叫代驾,程西与他们都不顺路,纪东行就把自己的车钥匙给她,让她先走。

“不用了,你这么招摇的车,我驾驭不了。”

“那就十一路公交车走回去,没人送你啊!”纪东行言辞冷漠,可是护着程西的意向太明显不过。

“我自己可以回去!”

……

程纪二人一个晚上都在互掐互怼,程维生夫妇看在眼里,纪沅康也是憋了一肚子疑问,唯独程若航,一直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悉听尊便的冷峻。

最后,纪东行给程西叫了辆计程车,打发她先走了,回头代驾师傅过来了,他妥善地送程若航父母上车、作别,最后再来打发程若航,后者的代驾师傅已经在他车上等着,他却迟迟没有上车的意思。

这厢纪沅康坐进纪东行的车里,质问纪东行今天晚上是哪根筋不对,他是知道儿子这些年对程殊的心思的,眼下看纪东行当着程家人的面对程西如此上心,警醒他几句,不要乱了分寸。

纪东行降下车窗,开车前他想抽根烟,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摸烟滑火机,“什么分寸?”

“你说什么分寸,你胡闹惦记程殊我不管你,可是你这程殊惦记不到,回头再惦记人家闺女,你让程家怎么想我们?”

纪东行眯着眼,压根没听父亲说什么,吐吐唇边的一丝粗粝,看到后视镜里有个声影在靠近他们。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程西嘛?我要是和她在一起,你又不中意了?”

“我中意人家西西和你跟她在一起是两码事!”纪沅康被儿子气得不轻,他让纪东行趁早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

“我和程殊什么都没有啊,殷梨亭没了纪晓芙还娶了杨不悔呢,我要是真和程西情投意合,程殊不说什么,你们任何人都没资格反对!”纪东行的话音刚落,有人整巧站定在他的驾驶座窗外。

他施施然抬眸望车外的人,不急不徐的口吻,“有事?”

*

纪东行叼着烟,站在程若航的下风口,后者身上的酒气很重。

“你今天怎么回事?玩笑开过头了吧!”

“什么玩笑?”纪东行诘问他。

“杨不悔的玩笑。”程若航面容严肃。

“所以,你也和老纪一样,认为我不该和程西走这么近?我一向和她走得很近啊。”纪东行双手一摊,很坦荡。

“你和姑姑怎么样我不管,可是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什么纪晓芙、杨不悔的玩笑!”

“如何你们就认定是玩笑了,要不咱们打个赌,起码,程西愿意陪着我去东去西。”纪东行还是一副乖张模样。

程若航今晚是真喝多了,没了素日里的那份正经斯文气,酒劲上头的缘故还是怎地,出口的话,倒也学起纪东行的谱来,傲慢轻浮,“去东去西?呵,谁给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