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康巨人
作者:尘世风      更新:2019-08-04 13:35      字数:2641

谢瑍带着刘裕一族到了自家庄园。谢瑍年纪虽轻,但自小受长辈教诲,温文儒雅,虽常寄身于北府军中,但并无几分军人气质,其父谢玄也不强求。谢瑍对刘裕一族非常热心,尤其是对那刘允姑娘。一路上众人与谢瑍有说有笑,只有那刘允姑娘话语不多。众人在谢家庄园一番收拾,梳洗梳洗,谢瑍见刘允虽一身素衣,但长相十分精致,乌黑的秀发,白净的脸庞,虽之前已知刘允长相不凡,但此时亲见,仍甚为惊叹。当年汉光武帝刘秀有一言流传于世,是为“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想想那阴丽华何等天人,能令英雄刘秀如此“觊觎”。谢瑍今日见刘允如此美貌淑良,心中自是不能不感慨。不过谢家已是当世第一高门,谢瑍对仕途毫无念想,此生之志,唯得一知己贤妇,游遍天下山水,览尽古今典籍。

刘裕的妻子臧爱亲是官宦之后,只是父母早亡,家境不好,自小与刘裕相识,去年刚结亲,本想安稳度日,却让那秦国军队搅了。此番颠沛南下,加上怀有身孕,已是疲惫极了。只是这女子性情开朗,以苦作乐,对刘裕也是言听计从,但凡遇事,无不以丈夫为准。臧爱亲也知刘裕胸怀大志,终非池中之物,如若自己私心将其留在身边,只想着男耕女织、花前月下的生活,岂是妇好黄女[妇好,商朝武丁的妻子;黄女,指的是诸葛亮之妻黄氏,黄承彦之女。]所为?臧爱亲知桓谢诸位公子极力推荐刘裕加入北府军,刘裕也有志于此,因而极力支持刘裕,刘裕对其非常感激。

谢家庄园土地肥沃,又无需缴纳赋税,养活百十口人根本不在话下。谢瑍吩咐庄园管家做好安排,便和刘裕前往京口北府去了。

此时北府军营,桓玄等人也与士兵一起操练、劳作和歇息。桓玄听说北府军中有十余位巨人,除了两位在孙无终的玄武营之外,其余都在高衡的老营之中,平时主要负责运输粮草,刘牢之有意让这些巨人加入青龙营,但谢玄觉得巨人在战场上容易成为攻击目标,中箭几率太大,而且目前这些巨人空有蛮力,难以参与实战,故而未同意。演练结束之后,冯该与一些士兵赤手切磋,打打闹闹,并没在意输赢。而何无忌竟带着一个巨人前来挑衅,那巨人足有两丈高,面无表情,站在冯该身边,冯该其实也着实吃了一惊,但何无忌挑衅,岂能示弱。桓玄知赤手空拳冯该定不是对手,若持短剑比试,或可以巧取胜。何无忌同意,并要与桓玄打赌,赌注为一只耳朵,何无忌还说,也可以不用割耳朵,只要拿子龙剑来抵便可。众人鼓噪,陶渊明劝桓玄不可答应此赌,桓玄看着冯该,冯该点头。众人围坐一圈,冯该与巨人手持短剑站立中间,听得号令,冯该便像泥鳅一样窜来窜去,那巨人转身也挺费劲,但冯该也不敢轻易攻击,一旦被巨人击中,不死也是重伤。过了会,那巨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踢动着健硕的腿脚,冯该差一点便被击中。冯该其实在常人看来也是五大三粗之人,但在这巨人面前,活脱脱一只小猴,显得十分灵巧。冯该使计,刺中巨人大腿,旋又逃开,此后又几番刺中巨人,但自己也吃了些亏。就在冯该累的快要倒下的时候,那巨人由于多处被创流血,终于支撑不住,先倒下了。何无忌脸色大变,但认赌服输,说:“算你小子运气好,把他的耳朵割去吧。”何无忌如此奸诈,桓玄也不计较,走到那倒着的巨人身边,说道:“我不会要你的耳朵,我还要送你一样东西。”说着掏出一瓶金创药放在巨人手中。这金创药可不是一般物品,乃是由古蜀人留下的药方所制,对刀剑创口疗效异常之好。几位士兵把巨人扶到伤兵营去治疗。

何无忌正要走,此时孙无终来传谢玄话。原来谢玄将军听闻此事,十分恼火,要严肃处置何无忌。大帐中,刘牢之原本紫赤的脸现也铁青着,谢玄指责何无忌目无军纪、胆大妄为,下令推出立斩。众位将军赶紧求情,尤其是那孙无终将军,愿承担管教不力之罪。刘牢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谢玄打心底也不想处死这何无忌,一来是因这何无忌虽性情乖张,但确实才华出众;二则是不得不照顾刘牢之面子。见何无忌认错态度诚恳,桓玄也在一旁说情,便收回刚才的军令。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谢玄下令,剥夺何无忌伯长之职,并杖责一百大板。孙无终扣半年俸禄。

夜里,桓玄与冯该前去探望那巨人。那巨人虽言语不清,但对桓玄十分感激。这巨人名叫“黑猿”,和其他巨人一样,都来自江州南部的南康郡深山之中。当时南康郡怪事不断,又有天灾,当地官吏以为是这些“怪物”生事,便捕获并押送至京城。幸得谢安说道,不然这些巨人早已成刀下亡魂。谢安把他们送至北府军中,希望通过正规训练,让他们为国效力。

照顾黑猿的是一个女军医,年纪较轻。听旁人说此女子出自天师道,并得葛洪先生医术亲传。那女军医问桓玄金创药的药方,冯该在一旁道:“我们又不是北府的人,为什么要告诉你?”那女军医也不生气,只是说道:“不用你们告诉我也行,反正这瓶中现在还剩一点,过几****便知道这其中有哪些药物。”桓玄道:“姐姐,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只是我们也不知道这药的成分。或许元亮知道,他曾与桓嗣哥哥讨论过这个。”“元亮是谁?”女子问。“陶渊明,他被谢琰将军叫去喝酒了”桓玄回道。

和陶渊明一起喝酒的其实不只是谢琰,还有谢玄。谢玄虽是军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名士,“江左十贤”也有他。陶渊明久仰谢玄大名,此前有幸倾听桓伊《梅花三弄》,到如今仍是余音袅袅。谢玄不仅将玄学运用于行军作战方面,还将其应用于剑术上。谢玄剑术早已闻名天下,可惜陶渊明不曾习剑,无从谈起,不过能与之畅谈老庄,也是幸事。之前在寻阳城中与桓石秀也聊了老庄,转眼桓石秀大人已“羽化成仙”。陶渊明言及此,三人皆叹。谢玄与桓石秀是有交情的,二人年纪相仿,为人处世也有颇多共同之处,况且桓石秀之弟桓石民还娶了谢玄之妹谢道辉,而谢玄继室也出自谯国桓氏。谢琰还提到了刘裕,对其称赞不已,谢玄是相信自己堂弟的眼光的,因而也对刘裕十分期待,想看看到底潜力如何。

陶渊明刚出营帐,便碰到女军医。那女军医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陶渊明知其来意,又知桓玄不介意将配方告之,便答应将配方写于她。那女军医姓吴名山阿,确是葛洪道长的弟子,论起辈分,孙泰、庾倩得叫其师叔,孙恩、卢循、徐道覆得叫其师叔祖。陶渊明问起葛洪先生的事情,那吴山阿倒也说了些事。葛洪先生现已百岁高龄,隐居罗浮山炼丹,而且炼丹有所成。此外所著《抱朴子》,陶渊明已在庐山慧远那里知道了的。陶渊明原本是不信什么丹药成仙的,心想,这吴山阿治病救人,难道竟相信长生不老之说?吴山阿看出了陶渊明所想,也不反驳,只是说:“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说完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