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里还有人会回答他。

暮凉眼中一暗，他也不知道九方不轻是什麽时候离开的，但是，“城主大人，让大家，起来吧……”

“……”莫离张了张口，目光在台下的城民中扫视而过，确认再无九方不轻的身影之后，忽然放弃了。

“起来吧……”

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如何，但他却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得到，来自台下千万名城民的欢呼与喜悦，以及，来自他心里深处的，一种强烈的满足。

终于是……如愿以偿。

——终于是……如愿以偿。

九方不轻站在试练境边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人，轻声説：“拜托你们了。”

“可是不轻大人！您这样一走了之，恐怕城主大人他——”荼然眼中夹着泪水，情绪有些激动。

而九方坤则皱着眉，“真的需要如此？在此时此刻离开，只怕城主大人会不能理解你的行为。”

九方不轻沉默了片刻，摇头笑道：“小离的养父母对他有教养之恩，而他们唯一的要求是我离开小离，多年前他们救了小离，这个恩情，九方城要报，我……也要报。”

“可是这根本不一样！不轻大人！您根本没有必要离开九方城呀！城主大人好不容易寻回来了，与您的姐弟之情甚至还未——”还没有说清楚，便要走，这让刚刚回来的莫离，该怎麽想？

“我知道。”她何曾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离开，该让刚刚回归的莫离会有多么受伤。

可是……她转头看向夜色中迷雾茫茫地海面，声音轻灵而飘渺，说：

“但你们可知，所谓的预言术，其实都是偷窥天道，预言者改变了未来将发生的事情，那麽那件事情所发生的变数，都将由预言者承受。何谓一报还一报，便是这个道理。我不能预言自己的未来，但也知道，若我再继续留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老天爷是公平的。

卑劣的偷窥天道者妄图改变命运，老天爷怎么可能会轻易饶恕？

预言者可知前因预后事，却独独不能去改变。

“无论如何……”

夜色里，一条船只缓缓泊出码头，而船头上，一个红色的影子，缓缓跪下，朝着夜空中的九方之城，虔诚地送上跪拜之礼。

“坤大人，我们这样眼睁睁看着不轻大人离开，真的可以吗？我总感觉……”九方荼然落下眼泪，声音一下子哽咽住。

九方坤眉头依然紧锁，脑海中将九方不轻刚刚的话重复一遍，沉沉叹息：“不轻她，总有离开的理由。”

“可是我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不轻大人了！”那失去的离别，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失去的离别——九方坤垂下眸，想到九方不轻离开时坚决的背影，一股无奈遍布全身，却无能为力。

“她……终归选择走了……”

在他们背后，一个苍老的男声缓缓响起，两人震惊地回头，便看见九方司闵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族长大人，您怎麽会在这里？”九方荼然连忙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

九方坤收起自己的情绪，行礼道：“师父。”

“……不怪你们。”九方司闵越过他们，目光看向海面上已经失去踪影的船只，沉默了许久，才说：“阿坤，你可知，不轻她早在以前，便算出阿乾的命，不过本命？”

“什麽？不过本命？”九方坤震惊地根本忘了掩饰自己的神情。

“可是她不信这命，用祈福舞亲自为阿乾祈福，又亲自打造了一枚长生石镇魂……”

九方司闵说着，忽然放开长久以来以僧人自持地双手。

“此时此刻，我不是九方家族的族长，而是以一位不合格的爷爷的身份，向你们请求……不轻托付你们的事情，请你们，务必答应……”

九方不轻托付的事情——请务必答应。

可是……答应什麽，恐怕只有他们几人明白。

“族长大人，不轻大人是荼然的恩人，恩人的心愿，荼然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阿乾是我的心脏，救了阿乾，便是救了我。师父，徒儿知道如何做。”

“如此，我替我的孙女儿向你们道谢，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愿意原谅我的孙女儿固执与任性。

九方不轻，这一路离开，要多久，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