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跳出来了，月亮升起来了，暖暖的篝火燃起来了。

那个贵族女子的伤势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大片的皮肤血肉被那些鸟儿撕咬下来，有些地方甚至能隐隐看到骨头。如果当时放着她不管，还真的可能会被那些鸟儿活生生的吃的只剩白骨。森借给她的衣服已经凝满了血块，不能再穿了。森姑且将衣服还干净的地方撕扯下来，作为包扎用的绷带。

“真亏你受了这样的伤还两次想逃跑。”森嘴里嚼着草药，含混不清的说道，“如果伤口发炎，可不是闹着玩的。”

基础的急救知识，森是和妈妈学过的。她把嚼碎了的含着唾沫的草药吐出来，仔细的敷到那贵族女子左臂的伤口上，然后将撕下来的衣服一圈圈的包裹在上面。她做的非常认真、仔细，用的力道也很轻柔。焰也曾经被森这样包扎过。这种时候的森是非常迷人的，一种名为女性、或者说是母性的东西缠绕在她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伤口，仿佛能治愈一切疼痛。

她将来应该会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吧。焰这样想到。他将野猪身上的肉切下一块，放在篝火上滋滋的烤着。没有油，没有调味料，烤的也是黑乎乎焦巴巴的。但是食物大抵只要能吃、吃下去不坏了肚子便好。原始人发现火的妙用的时候，大概也绝不会往肉上涂上什么油或者孜然粉。

“你们是新婚夫妻？”那个贵族女子突然小声向森询问。

森头也没抬：“为什么这么说？”

“他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你呢，真好。大概只有新婚夫妻才会这样吧。”贵族女子把头靠在膝盖上，喃喃的说道，“我父亲从来不会这么痴痴的看着我的母亲，我的未婚夫也从来不会这样看我。”

森猛的抬起头。篝火很红，但透过篝火看去，她的脸却更红一些。

“接下来要包扎的就不是手了，男性请自觉离开。”

“好的，烤好的肉就放在这里。我能抱走这只猫么？”

“随便，快走！”她有些嗔怒的说道。

焰不知道森突然生气些什么。不过他也有想对猫又说的话，能独处最好。他抱起猫又，顺便带走了森制作的火把。

看着焰离去的背影，森微微一笑，小声回答道：

“虽然你说只有新婚夫妻才会这样……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可比你想象的要长许多呢。”

焰把猫又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手一松，猫又灵巧的在空中转了个身子，稳稳的着地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焰问道。

“那天主人和源交战的时候，我居然害怕的抛下主人逃走了。好不容易从源的攻击下活了下来。”猫又叹口气，“我还能去哪里？虽然感知到主人还活着，但我怎么好意思回去啊。就这样流落山林，变成了一只孤魂野猫。”

“孤魂野猫。”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倒确实贴切。

“森好像是想收养你的样子，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可不是什么下贱的猫！我是猫又！看到我背后的尾巴了么？”它强调似得摇了摇身后分叉成两股的尾巴，“不过我发现她身上有我在意的一些事情。就这样被当几天的猫养着，倒也可以忍受。”

“如果可以多待几天就好了。森她很喜欢猫。虽然收养过几只，她也很认真的照料，但全部都是过几天就死了或跑走了，每次她都挺伤心的。”

“她喜欢猫？”猫又发出嗤笑，摇了摇头，“她才不是那么单纯的家伙。如果是那样，我也不会对她产生好奇了。”

“喂，我好歹是她哥哥，而你才见她两次。不要说的你比我更了解她的样子，你又不会读心。”

“我现在就是会读心啊。”猫又说道，“你有主人的记忆的吧？难道你忘了猫又是怎样的一种生物？”

“……能变成人的形状，前提是它吃了那个人。如果不停吃人的话，它还会渐渐变得能感知人类的内心。”焰吸口凉气，：“你吃过人了？还很多？”

猫又朝着远离焰的方向走了几步。它黑色的身体很快就隐匿在黑夜中，只剩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夜晚看起来异常恐怖。

“如果我说‘是’的话呢？你想怎么办？除掉我？”

“那倒不至于。只是会有些惊讶与防备罢了。”焰摇摇头，“追捕凶手是警察的工作，猎杀野兽是猎人的工作。而我，只是一个无业游民罢了，和我无关的事我不想去涉及。”

“你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焰只得承认：“确实，也不能说和我完全没关系。毕竟你是曦的创造物，而把她放出来、让她活下来的却是我。这几天我也一直会怀疑，我做的这事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他仰头望天，继续说道：“并不是我自大。在众多患者中，除了源，我的能力大概是最强的。不论哪个患者，使用能力多了后精神都会因承受不住而失去理智。但我的能力，哪怕仅仅只用一次就会让我濒临疯狂，就是那样撕心裂肺般的强大。但是曦，她却若无其事的把我发动能力需要的庞大的力量提供了过来，源源不绝。相比起来，我一直认为的庞大力量就是一条小溪，而她却是一个海洋。我放出了这样一个怪物，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顿了顿，他又说道：

“但是，就此判断说她不该得到自由，说她应该死去，那也太过傲慢了。人不该决定别人的生死。至少我相信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你看，你虽然宣称你吃了人，但你刚刚说的却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而并非‘你内心不是这么想的。不是么？”

“等等，你说的‘曦’是指我主人？”

“就是你主人。她离开的时候让我帮她取个名字，我就给她取了个。”

“什么？主人、让你帮她取名字？”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你真的有主人的全部记忆么？给我早点发现啊！这么多年了，主人可从来没有让苍少爷帮她取过名字，也没有给我们取过名字。对于鬼怪而言，名字可是他们的死穴，知道了一个鬼的名字等于控制了它的生死，所以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更何况是让别人帮它取！”

“这个我知道。但是曦她和你们不一样，并不是鬼怪吧？”

“虽然不是，但她的常识可都是从苍少爷的故事中得到的。在她的认识中，鬼怪的常识就是适用于她的常识，并没什么不同！”

“她这是对我……有好感？”

“那不是明摆着么。她都这样明示了，你居然没有发现！”

“这么没有常识的做法，我当然不可能发现。”焰把火把挥了挥。不愧是森制作的火把，很轻易的就熄灭了。火光熄灭后，银星像珍珠一样布满了天空。原来即使没有火把，今晚的天空也足够明亮。

“不，也许没发现更好。”

“倒也是。毕竟你拔不出主人那把剑呢。”

“这样一个没有常识的家伙，一个人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焰把火把又挥了挥。火焰刷的一下复燃了起来，很多太过黯淡的星星就看不到了。森的火把之所以可以这样复燃，据她说是火焰熄灭后火把内部还保留着火星。真是精致到可怕的技艺。

“你的妹妹，是叫森吧？她是一个很恐怖的家伙。她在想什么，为什么抱起我，你真的不想知道？”

“我不是一个有强烈求知欲的人。”焰说道，“而且记忆也差。即使是现在记住的东西，过个一晚也会忘掉吧。”

“胆小鬼。”猫又舔了舔它自己的爪子，又说道：

“不过确实，这件事你也是不知道的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