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站住，一动不动了。等焰把腿上的伤口包扎完毕，空中才传来了几声稍纵即逝的金属碰撞声，两个人的身形在前方一闪，一轮交手，便又回到了站立的姿态。过了不知道多久，同样的情形才又发生了一次。密牢外的声音渐渐小下来，火大概已经快被扑灭了。而两个人却依然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动，睡得沉沉的。

森的13次真剑决斗，焰是一路看下来的。每一次，即使是完全不懂剑术的他，在那刀光剑影中也能直观的体会到森剑术水平的进步。但眼前发生的场景却已经远远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眼前的两个人与其说是在用剑决斗，倒不如说是拿着剑在梦游。

焰忍不住了，捡起被森扔到地上的步枪，对着墨雪哒哒哒的就是一顿扫射。就算再怎么不懂用枪，用已经开了保险、装了弹夹的枪打一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梦游的家伙他还是会的。

在墨雪身旁三寸处响起了与枪声同等迅速的金属碰撞声。一颗颗子弹叮叮咚咚的落到了地上，墨雪连头都没抬就将子弹全数击落！可焰才不管子弹有没有被打落，一股脑射到枪再也射不出子弹，他也不想搞懂为什么会射不出子弹，把枪一扔，眼睛一扫，落到地上的子弹就全数浮了起来。他的能力推出去的子弹，可比用枪射出去的要快的多！

然而在枪声停的同时，森身体不知为什么向前一倾，身体跌跌撞撞的就向着墨雪摔去。焰吓了一跳，以为森要摔倒了，意识这么一分散，浮起来的子弹便全部又掉了下去。另一边，森的身体这么一倒，墨雪却是瞬间从梦游般的状态下惊醒，双脚向后连点，每退一步，身上的丧服就多出一道划痕。直到第七步的时候，她才终于反击出一招将森逼退，站稳了脚跟。

这时，森才从梦游般的状态中恢复，不满的冲焰一瞪眼：“哥哥，太慢了！”

“原来是抱怨太慢了么……我还以为你会怪我插手……”

“怎么可能！看到我们一动不动，就该知道我们是互相找不到破绽，又怕自己一动向对方露出破绽，完全没办法出手啊！你早该帮忙了！”

“你们那一副梦游样子，谁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总之今晚哥哥没肉吃——如果有肉的话。”

“原本就是以命相博，我不会怪他插手。”墨雪站了起来，“最后那一瞬间，也是你先反应过来枪声停了。”

“哥哥在开枪的时候，我冲过来也会受到波及。所以集中全部精神等着枪声停的一刻——你是这样做的吧？”

“难道你不是？”

“当然不是。枪上那个弹匣是我新换上去的，哥哥又不懂用枪。枪什么时候会射不出子弹，我一清二楚。”

墨雪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是我输了一场。但既然你哥哥插手了，就别再怪我伤到他。”一顿，她突然又厉声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学到的这‘绝妙剑’！”

“原来是叫‘绝妙剑’么？”森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和你的名字一样奇怪。让我我猜猜，虽然绝妙本身就是一个词，但这里绝妙大概不是那意思。这个‘绝’，其实是‘断绝’的绝；这个‘妙’，是精妙的妙，没错吧？”

墨雪没有回答，眼中的杀意却更加浓了。

“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剑术，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脑中什么都不想，像在梦游一样，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什么招式都没有，跌跌撞撞的，却反而奇妙到无法抵挡。和我之前学的那些剑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难怪你会使用用剑把人的手打脱臼这种奇怪的招式。照理说，用剑把人打脱臼这种剑术毫无实战价值，应该没人会去练习才是。但是对你而言，世界上大概根本就不存在称得上‘实战’的战斗吧？把人打脱臼是游戏，杀死敌人也是游戏，毫无区别，对吧？”森微微一笑，“至于你问我是从哪里学的？不就是你刚刚教我的么？虽然确实比一般的剑术难学啦，但多亏哥哥，让你连用了这一招两次，我就学会了。”

森后半句话说完，对剑术一窍不通的焰才终于理解了那梦游似得剑招的可怕：森的特殊能力是快速学习，但凡普通人能够掌握的技术，无论多么复杂，她只要看过一遍就能熟练使用。可刚刚她竟然说看了两遍——这是自森获得能力后从来不曾出现过的状况。他担心的看了森一眼，虽然森现在一脸得意洋洋，但心里恐怕还有些害怕吧？

果然，森下一句这么说道：“有哥哥在帮我，你肯定是赢不了的；但我们想赢你一时好像也办不到。干脆就此罢手如何？我们保证不动城中的任何人，进水不犯河水，乖乖的离开就是了。”

焰是最了解森的。森此话一出，他就立刻明白森是判断他们兄妹两人一起使用全力也没办法赢过墨雪。而且状况甚至已经危急到放任知道他们身份的拉蒂娜不管也必须要逃跑的地步了。上一个曾让森做出这种判断的对手还是源。他从未怀疑过森的判断，但此刻也经不住的产生了疑惑——他们刚刚不是优势么？眼前这个叫墨雪的人明明连患者都不是，真的有危险到这种程度么？

“你在开玩笑么？‘绝妙剑’只是入门级的剑术罢了。”墨雪果然没有同意森的请求，握着肋差的手缓缓抬起到半空，摆出了一个森严的架势，“下面这招‘独妙剑’，你还能学去么？”

“哥哥，”森突然说道，“等一下我们交手的时候你就立刻跑到楼梯口，准备接应我。”

墨雪缓缓的挪动脚步向着森靠近，而森则神情凝重的一步步的向后退去。“已经学会绝妙剑的你，相信比谁都清楚我接下来这一招的可怕吧。你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了。”墨雪盯着森说道，“这一点反而值得赞许。大多数人到死为止都无法理解这一剑的可怕。”

“森，你真的没问题？”

“哥哥你不相信我？”

“我……”

“放心吧哥哥，剑术中我还留着一招绝招。这里交给我，你就在楼梯口接应。”森笑道，“放心，我不会比哥哥先死的。哥哥还不了解我么？我要死的时候，一定会拖着哥哥陪葬。”

还未等焰回答，墨雪已疾步向森冲来。森的头立刻向下一低，身体东倒西歪的晃了几下，已然进入了绝妙剑的状态。两人眨眼间就交上了手。焰心一沉，绕开交战的两人，向着楼梯口拼命跑去。

焰已经尽量避开了交战的两人，但在身体的越过墨雪的时候，他的胳膊却还是感到了一阵刺痛。他没有管自己的胳膊，一口气跑到楼梯口。低头一看，胳膊上已经被划出了十来道口子。又转身一看，整个密牢的高墙竟已布满了划痕！

墨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持续着进攻，手中的肋差每划出一道弧线，就在远处的墙上就多留下一道痕迹。弧线所经过的地方，一根根铁门栏如泥土般被削下。森拼命的躲着一次又一次攻击，几乎每次和墨雪的剑锋都只有毫厘之差，有几次甚至还被削下了几根头发。几十招下去，她才终于挥出一剑格住了墨雪手中的肋差。但还未等森发劲，墨雪便将手腕轻轻一转，肋差以奇妙的方式转了个圈，将森手中的军刀击落在地，随即“噗”的一声没入了森的右肩。右肩中剑，森却冷冷一笑。说时迟那时快，她左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手枪，对准墨雪的鼻梁就是扣下了扳机。

快速拔枪射击的技术，森也是学过的。来不及等墨雪拨开枪口，子弹便已射出。但子弹的速度根本威胁不到墨雪，她身子向后一倾，子弹便贴着她的鼻梁飞过。她乘势拔出插入森肩上的肋差，而森则在此时开出了第二枪。只见墨雪双脚向后一点，肋差一挥，便在空中将弹壳砍成了两截。她站稳身体，正准备对付森的第三发子弹，却见眼前一黑，森竟将整把手枪扔了过来！

在刚刚过的几十招中，森和墨雪早已经交换了方位，此时终于将墨雪逼退，森把手枪一扔就跑上了楼梯。焰看准时机，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扔进了密牢。密牢中早先就被他们浇满了油，一遇火，腾的一下就在整个地牢中烧了起来。见纵火成功，这对兄妹拔腿就跑！

“用枪就是你说的‘绝招？’”焰一边跑一边喊到，“你和我说这是剑术？”

“当然，那是米夏尔?亨特所著《剑术100式》中的最后一式绝招，招式名就叫‘使用火枪。’”森回答到，“下面的注解是‘大人，时代变了’。”

“何等混乱邪恶的剑术！”焰喊道，“那枪呢？你什么时候弄到的枪？”

“我在士兵身上翻找军刀时不是曾背对着她过一段时间么？在那时偷偷拿的。”

猫又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老兄，注意身后。”

焰向后一看，却没看到猫又，只看到密牢下方的火焰如旋风般围绕着一个中心点旋转了起来。墨雪就站在旋风的中心，呼的把剑一挥，滚滚的火焰就向着森和焰压来？

“你和我说这是剑术！？”焰乱喊着，眼睛一扫，把那些火焰硬生生推了回去。他没法控制火焰，但控制作为可燃物的油他还是办的到的。但见被推回去的火焰一晃，从中间分了开来，墨雪竟用剑风分开了大火，突破火焰，向着他们兄妹追来！

“那就把你埋在下面！”焰吼了一声，眼神到处，下方的楼梯立时散了架。墨雪一脚踏空，而一半的密牢也在这时坍塌，轰隆隆的向着墨雪压去！

“结束了么？”

“恐怕没有！”

向下压去的废墟只掉了一半就停在了空中。剑光闪烁，它们在半空渐渐被切开、切碎、切成尘埃，又在短时间内向下掉落了一断距离，然后“呼”的一声，被剑风刮向了上空！

“你和我说这是剑术！！！！！！！？？？？？？？”焰大吼着，拉着森冲出了密牢。又见剑光一闪，密牢的地上部分竟被整个的拦腰切开。被切开的上半部分建筑沿着切口的切面滑落，重重的砸到地上。无数的粉尘从切口处如火山喷发般喷了出来。等粉尘散尽，墨雪已经站在了剩下那半截的切面上，手上还提着一个拉蒂娜。

焰望到天上正挂着一轮残月。

很快，他连残月也看不到了——刺眼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像了森和焰。他们被士兵们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