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村，便有小娃娃拖着鼻涕，手里攥着糖串儿跑来看新娘子，不及阿绪膝盖的小东西似乎将将会走路，歪七扭八地横冲直撞，身后跟了一串儿大人张着手紧张兮兮地跟着，生怕小玩意儿摔了。

这小家伙倒也会凑热闹，仗着人小没人敢惹，竟跌跌撞撞一路小跑到了阿绪跟前，人没站稳便张手抱住阿绪的腿，抬了头眨巴着大眼睛去瞧阿绪。

阿绪低头，自盖头下与这小家伙四目相对，她还未来得及朝着小东西笑一笑，那边厢小家伙的家里人便着急上火地喊上了。

“秃秃！你这娃娃，怎得抓了新娘子的大腿！”

“哈哈哈哈哈……方家嫂子，你家秃秃这是也想娶新娘子啊？”

娃娃的娘亲听了，也是笑，伸手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嘴里哄着：“咱们秃秃好好长大，待长大了，娘就给你寻个新娘子好不好？就跟阿绪一般好看的！”

秃秃尚不怎么会说话，只眨巴着眼睛淌着口水，周围笑着让出一条路，有人往阿绪手里塞了一段红绸。

红绸那端，似是有人牵着。

炮竹的落红炸满乡间小路，乡亲们热闹的祝福声中，阿绪跨过火盆，踏过一间小院的门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乡亲们起哄声几乎要将天给掀翻，阿绪由人扶着，被送进了一间红得扎眼的房间里。身旁有喜娘一边说着喜庆的话，一边将小筐里的红枣莲子洒满了床，床帐下，红烛映红妆，一杆秤轻巧挑起阿绪头上的盖头，一张笑盈盈的脸露了出来。

“铁柱！你家娘子可好看？”

“铁柱！你这新娘子可称你心意？”

黑脸的憨厚汉子笑得露出一嘴白牙，面上发红，眼睛亮得好似星子。他嘴里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一个劲地点头。

阿绪看着铁柱，也笑了，伸手捂了捂脸，垂下了头。

“来来来，新娘子新郎，铰了头发栓红绳！”喜娘拿着绑着红绸子的剪刀走了上来，嘴里一边说着喜庆吉祥的话，一边从阿绪头上剪下一缕头发。

铁柱的头发发硬，阿绪的头发却软得有点发黄，两人头发叠在一起，阿绪胸口蓦然一痛。

……不对。

有哪里不对！

他们的头发，应该是用红绳拴在一起的，而不是红绸。

阿绪猛地抬头，眼睛看向铁柱。

铁柱，不该是去北边走水运了么？他何时回来的？

北边……北边？

对了，北边才会下雪，她们落霞山何时会下这样大的雪了？

阿绪猛然站起身来，因着动作太过突然，唬得身旁喜娘手里一颤，差点儿将两人头发落在地上。

还有，阿青呢？

阿绪推开身旁喜娘，冲到门边推门而出，方家嫂子抱着秃秃正站在门口——将才，秃秃刚刚完成了一件大事儿，便是在阿绪的喜床上滚过一圈。

秃秃……秃秃为什么叫秃秃？

这名字好似还是她给取的！

她为什么会给这孩子取名字？

阿绪越过众人，往门外跑去，原本热闹的院子，登时一片寂静。

不对，不对！

什么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