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给我把酒倒上，年都快过完了，又下哪门子雪？冻死人了。“钱富贵一进家，就一屁股坐在客厅正中间的煤火炉旁边，伸出双手在火炉上烤。

“老头子，你怎么老糊涂了，正月十五还雪打灯呢，大年初六下雪，这还算晚？“他老伴一边接话，一边把菜和酒给他挪到一个炉子边的大凳子上。

“你就知道教训我，我问你，这大雪天的，你的宝贝儿子又去哪儿了？”

“他可能去看录像了吧？”

“录像，录像，他一天到晚泡在录像厅，天天看那些香港的打打杀杀的录像片，他能学好才怪呢。三天两头的打架惹事，我有多少钱能给他擦干净屁股？”

“我，我也得能管得了他。你说他，他还不听呢。”

“算了算了，给你说也是白耽误功夫。那小敏呢？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也不在家？”

“她可能是出去进货了。”

“你编个瞎话都不会，大过年的她去哪进货？”钱富贵端起酒杯一饮而进，然后重重地把空酒杯放到凳子上。

被他数落一番的老伴，吓得没敢出气，慌忙又把酒杯给他倒满。

“他俩不在家，也好，省得让我心烦。我告诉你，我今天差点出大事。”

“啊？老头子，怎么回事？”

“记不记得，大年二十九，为了大伟把人脑袋打开花的事，我让你赔给人家四千块？”

“恩。我真心疼那么多钱，不然咱家也过不好这个年。大伟他太不争气了。”

“那四千块钱，是我收的回扣，答应开春把他们一批淘汰的苗子给解决掉。本来这件事，并不算难办，可是偏偏让老子栽在一个小媳妇的手里，就是那个李家庄的小媳妇，她一上班就写信告我滥订淘汰品种，结果冯一把把我的订单给取消了。可偏偏大伟年前打架出事，急着用钱。我就一时心急，收了回扣，所以只好让那个小媳妇去背这个黑锅了。”

“那你咋说，差点出大事？”

“本来我干得天衣无缝的，凭我近三十年的花匠手艺，让那批老张培育的苗，因为那个小媳妇的玩忽职守枯死了，这样开春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大叶黄杨购进来。可是没想到，那个小媳妇留有后手，她还私自培育了一大批苗，真他妈的不愧是个老农民出身。”

“那咋办？冯一把也挺精明的，不会让他查出破绽吧？”

“你这个老娘们，就不知道说句中听的，你巴不得冯一把把我抓了？”

“没，没，老钱，是我嘴笨，我不是着急吗？”

“嘿嘿，我也是不吃素的。我一早就拉上老刘，到李家庄转了转，收集了很多对她不利的证词呢。没想到那个小媳妇是个见钱眼开、一心钻到钱眼里的主儿。村里有很多人反映，她凭着自己老公公是支书，又是改户口，又是进城当工人，又是盖大棚，啥好事、啥便宜都想占，过年还不省心，利用拜年的机会，正挨家挨户地撺掇村民集资建批发市场呢。“

“老钱，她这样做确实对她不利，可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要不我说你就是个榆木疙瘩。你想想，让农村人往外拿钱，有那么容易吗？她李雪玲筹不到钱，肯定会想孬点，她就会想方设法地破坏苗圃的成苗，然后把她自己偷偷培育的苗高价卖给队里啊。你还别说，她这财迷的德行，也算是帮助我开脱了。我完全可以说，这就是她一系列的想法和动机，再说刘科长的见证就是最好的证据。刚才在班子会上，我们把这些全部给她抖落出来了。你没看到冯一把当时的脸色，哼，去年冯一把坚持不同意咱大伟进队里，就为了招这么个见钱眼开的小农民。“

“那要是她执意要求冯一把认真调查苗的死因，还有她若是不承认玩忽职守，或者她不卖那些苗，你怎么办？“

“不愧是我老钱的老婆，变得越来越聪明了。我呀----“钱富贵眯起自己一双恶眯眯的眼睛，淬了一口酒，“我准备的只有五天毒性的营养液，已经被兢兢业业值班的小李同志，在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五按规定标准全部用完，现在根本检测不到任何毒性，怪只怪小李同志太认真尽责，或者怪我对她的工作太了解。现在的状况，即使她不承认玩忽职守，她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辩啦。这么工于心计的一个人，冯一把再蠢，也不会蠢到去买她的苗吧。“

“对，对，到开春的时候，冯一把没有别的办法，肯定会同意供应科的采购计划了。“

“来，你也倒上，陪我喝一杯，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