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春深芳魂归
作者:羽千      更新:2019-08-09 15:22      字数:3666

风羽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一张笑眯眯的脸蓦然闯入那双桃花眼,他呀地一声就抱着小枕头退到了床角。

“小羽,干嘛这么怕我这个姑姑啊,来,乖侄儿,姑姑给你端了早膳过来,快吃吧。”

他干脆地摇了摇头,慕容苏一个眼神睨过去,他立刻就瘪起了嘴,一副委屈要哭的样子,她抵着额角无奈地叹道:“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连你爹的一星半点都赶不上。”

那双桃花眼气鼓鼓一瞪,他霸气反击道:“有本事你让我爹娶你啊。”

一幅幅暴力画面过后。

慕容苏拍了拍手,潇洒离去,留下塞满一嘴包子野菜倒挂在床边直抽抽的风羽。

回到房间后,慕容苏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抓把床上的枕头一顿胖揍,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风羽抽抽之际,一个激灵就翻身而起,嘴里碎碎念着,“我得赶快去看看凝儿,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不是生病了,病得严不严重,昨天看她的脸色那么难看,肯定是没有吃好睡好,我得给她送点好吃的过去,现在还这么早,也不知道凝儿起了没有,哎呀!”脚下一个不留神,他连滚带翻地下了楼梯。

在石室外站着的风老爷立刻赶到了这个儿子身边,拉他起来后,道:“你就在房间里老实待着。”

他十分坚决地了摇头,“我要去看凝儿,”目光看向石室那一方幽窄的入口,“爹,凝儿是不是就在那里面啊,这么长时间没见,她肯定很想我这个表哥,哦~!我知道了,她肯定是特意来看我的,我得赶快去见她。”

风老爷拉住了他,“凝儿现在要好好静养,等过些日子,你再去看她。”

他使劲甩开了那只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我要去看她,凝儿还在等我呢,她还在等着我呢,我要去看她...”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那双桃花眼仿若被迷雾笼罩着,映出一片惊惶的不安,冷桀拦在了他面前,那双桃花眼遽冷,冷冷幽光折射而出,“让开。”冷桀未有丝毫退让,空气里的紧张因子骤然陡增。

一丝邪冷的银辉在那双瞳中遽现,冷桀还未抬手去挡,便被他一掌击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下一刻便被一只手狠狠扼住脖颈,即将扭断的那一刻,有人大声道:“羽儿,住手!”

那丝邪冷的银辉忽明忽暗,挣扎不定,“凝儿还在等着你。”那丝银辉遽灭,他立刻收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只手,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进去吧。”风羽点了一下头,向室内行去,风老爷扶起了地上的人,向阁楼行去。

石床上的人还在安睡着,身上盖着一件雪色斗篷,蓬松的狐裘边缘都在她身侧小心拢好,独留出那只系着脉线的细腕。

石室里要比外面阴凉许多,到了夜间,更是寒冷,他只着一件单薄的流雪白衣在平静无澜的水碗前静立着,那个清瘦的身形消减得仿佛只剩一副骨架,那身纤尘不染得白衣也松散地垂落而下,将一副漂亮的骨骼描摹而出。

“大哥?”

轻轻的声音小心唤出,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无声无息,只有冰凉顺着胸腔而下,静立在水碗前的人缓缓转过身,那双桃花眼中掠过一丝微诧,一张削瘦的面庞已见颧骨,眼睑之下积着骇人的黑青,这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嘘~,凝儿睡着了。”

他的声音飘渺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风羽轻轻点了一下头,控制着每一分幅度,一点一点地靠近躺在石床上的人,动作轻得听不见半分声响,看着那张安睡的容颜,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自己,说她只是睡着了。

慕容苏给冷桀施完针后便去煎药了,风老爷站在阁楼的栏杆前看着远方,眼底漫着世事沧桑的无奈,慕容苏端着一碗药过来时,风老爷还在栏杆前静立着,她经过他时,随意道了句,“有花堪折直须折。”

风老爷听得是脊背一凉,念叨着要去弄些山鸡野兔回来,一眨眼的功夫就用轻功飞远了,慕容苏看着那个迅速变作一团黑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到我这儿,怎么比登天还难。”

风老爷提着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回来时,刚好快到吃饭的点了,慕容苏正在浇灌她的小药苗,突然两眼迸出一道精光,吓得兔子和鸡皆是一扑腾。

咚地一声,水瓢准确无误地丢在了一旁的水桶里,她嗖地一声奔去厨房里找锅了,准备将这鸡和兔一锅炖了。

风老爷朝石室那边看了看,心里担忧着两人,“风大哥,你快把兔子和鸡带过来啊!”慕容苏在厨房门口招手吆喝道,在那一声接一声的催促中,他提着兔子和鸡直接用轻功赶了过去。

一锅香喷喷的鸡兔汤炖好后,慕容苏先盛了一碗给旁边的人,期待道:“风大哥,你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我自己来就行了。”他刚抬起手,那只抵在他唇边的勺子又往里戳了几分,她那期待的视线一眯,旋即一睨,威胁的气息扑面而来,“张嘴!”他只得老实照办了。

“怎么样,好喝吗?”

“我去石室看看。”

她一个铁爪功就箍住了他的臂膀,直勾勾地仰视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有棱有角的线条间多了皱纹和沧桑,但依旧掩不住那骨子里生来就有的风流潇洒,一双眼睛依旧清亮如初,不染世俗浑浊。

他被她盯得后背直冒凉气,目光的焦点不知躲闪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她见状,便用力往下扯了扯他的胳膊,逼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他不自然地咳了咳嗓子,蔼声道:“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等羽儿娶妻生子之后,再办咱俩的事。”她一个眼神瞪过去,他面上的不自然攒得更深了。

“你就是不想娶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儿子对你那外甥女死心塌地的,每回来,嘴里天天念叨的就是凝儿这儿,凝儿那儿,听得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先不说你这外甥女已经嫁人了,就算没嫁人,现在这个样子,你那儿子哪会肯娶别的女子,再等下去,我就快成老姑娘了,我不管,一年之内,你必须娶我,否则,我就不给你儿子治病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她哐当一声将勺子丢进了碗里,大步向外踏出,行到门侧时又折了回来,他见她来势汹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胸膛上受到一记重击,她脑袋咚地一声就紧紧贴在了他怀里,两只手也牢牢圈住了他的腰身。

“我也不是非逼着你娶我,你要是真不想娶我的话,那咱们先前的那个约定,就算了吧,反正这强扭的瓜也不甜,我一个人在这谷中也挺好的,万一生病了,也没个人在我身边嘘寒问暖,清静得很,就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孤独终老吧。”

这以退为进的招数,她用了不知多少遍,但每次都管用,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缓和着声音道:“什么孤独终老,你别瞎想,有我在,你肯定不是一个人。”

“小苏姐!你快来啊!“

这一声吆喝,将厨房里温温的情意打断得无影无踪。

风羽站在石室外伸着个脖子焦急地搜寻着,慕容苏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他赶紧跑了过去,“小苏姐,你快去看看凝儿,水面上有涟漪,凝儿是不是要醒了?”她面上一惊,加快脚下的步伐向室内赶去。

那只平静了一天一夜的水碗上,一丝细细的涟漪在渐渐晕开,若是不仔仔细细地盯着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挑战肉眼极限的微小变化,“奇怪啊。”慕容苏低声念叨了一句,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难不成,这世间真有逆天改命一说。

那双凤眸倾注了全部的焦点注视着那一丝细细的涟漪,心神绷得过紧,不确定是看花了眼,还是真实出现的幻觉,还是幻觉出现的真实,他就那样定定地立在水碗前看着,每一根视线都不会离开那个圆形的碗口半分。

慕容苏拨开那双静阖着的琉璃目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涣散的瞳光中隐隐泛着一丝晶亮的光华,那是在逐渐凝聚的焦点,她面上的惊讶更甚了,难不成...这人死真能复生?

风羽使劲摇了摇有些呆若木鸡的人,焦急道:“小苏姐,你倒是说句话,凝儿她到底怎么样了?”她呀地一声惊呼,风羽惊地吓了一跳,旋即两条麻花辫在他眼前一甩而过,慕容苏嗖地一下钻到了角落里放着的一堆医书中,风羽连忙跟了过去。

“小苏姐,你先告诉我,凝儿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醒了?”

“吵什么,我这不是正在查书吗,你赶紧到一边儿玩去,别在这儿打扰我。”

他失落地哦了一声,那双桃花眼也颓然地垂下眼睫,耷拉着脑袋转身向石床走去,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时,那双桃花眼中的颓然消失得一点都不剩,他小心地拢了拢那已经拢得极好的斗篷,跟安睡中的人轻声说着话。

书页快速翻动的窸窣声在安静的石室中清晰回响,日头逐渐西沉,风老爷走了进来,视线依次扫过在角落里翻书的慕容书,在水碗前静立的凤雪,在凳子上轻声说话的风羽,最后落在石床上安睡的人身上。

暮色的影子在余晖中渐次拉长,他踏着石门投下的阴影走出石室去了厨房,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啪地一声,慕容苏将手中的书盖在了九十度后仰的脸上,叹道:“想我堂堂医宗的关门弟子,竟也会有如此费解之时,惭愧啊,惭愧啊。”她正在怅然之际,眼前的黑暗突然变成一片光亮,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映入眼帘。

“先吃饭吧。”

她两眼馋光一亮,还没伸手让他拉自己起来,他就转身朝凤雪走了过去,“雪儿,去吃点东西吧。”那双凤眸没有一丝变化,他抬起的手迟疑了一下,刚触到那削瘦的肩膀,那个只剩一副骨架的人直直地朝地上栽去。

虚弱到极限的身体凭借着意识的惯性保持着静立的姿势,外来的一点扰动,哪怕微弱到万分之一,也足以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