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能”的意思，其实就是“最好永远都不能”。

郭清虽然清楚这一点，但却不清楚石简季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不清楚的，只是因为他不知道陆近羽已来到了这里，他更也不知道石简季的眼线已经摸清了陆近羽一行的动向。

陆近羽同样也不知道。

所以当陆近羽追着顾心来到了街道旁的小巷边时，才醒悟过来这是着了道。

顾心也并没有走进小巷，他站在了巷口，望着前方黑漆漆的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是初入江湖？”

陆近羽拍了拍顾心的肩，自己则是撑着膝盖喘了口气。刚才追的时候太急，也没想到顾心的脚程如此之快，到现在陆近羽的呼吸还不是太匀称。

顾心向后靠了几步，悄声道：“你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陆近羽叹道：“里面若是没有东西，那你刚才追过来是为了什么？那人影若不是进了巷子里，就是飞天遁地了。”

顾心不懂，他指着周围的房屋，问道：“这些房子里不能藏人吗？”

陆近羽笑道：“当然能藏人，能藏很多人，但是却不能藏你见到的那个人。”

顾心本想再问，却不想又有一条人影从他头顶闪过。

顾心得意道：“看来陆阁主也有猜错的时候。”

说罢，他纵身一跃，跟着那个黑影，离陆近羽而去。

陆近羽见着这一幕，唯有叹息一声。要说着了一次道，就不会再着第二次，陆近羽自是不会再跟着顾心，而且他从刚才一路过来，发现自己也根本不用担心顾心。

他需要担心的人，只有自己。

只听见一声“嘎吱”，他身后的房子的门正缓缓打开。陆近羽心中的弦一绷，立马跃上了房顶。

不只他身后的房子，那些个可以藏很多人的房屋之中，真的就走出了很多人，这些人的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刃。

这些人也好像并没有看到陆近羽，只是从房中走出，再陆陆续续地走入了小巷。

陆近羽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伏在房顶上，就像是一只正看着猎物洞穴的猎人，时刻都准备着冲出去捕获猎物。他的眼睛放光，他的神经紧绷，他紧盯着人群。

晚风如刀，割在陆近羽的身上，痛入骨髓。

他一直在忍。

陆近羽若是一个不能忍的人，就不可能当上万用阁的阁主。他若是一个不能忍的人，怕是早在多年前就会死在徐离弘的手上。

但是一个人忍耐得太久，便会麻木，麻木到对周围的环境逐渐失去感知。

就比如说，现在的陆近羽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但是对于陆近羽这类人来说，就算是刀已架在了脖子上，只要这一刀还没有割下他的头颅，就永远不能保证陆近羽是否会反过来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更何况，此时陆近羽背后站着的这个人，并没有刀。

他只有一掌。

这一掌刚巧在正要打在陆近羽的背脊上时，陆近羽便反身一脚，撩开了这一掌。

那人似是很惊奇，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手掌。晚风越吹越猛，那人身上的青色长袍随风飘起，头戴的斗笠也被风给吹了去。

陆近羽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道：“原来是陈清风，陈楼主。摘星楼可是接了什么重要的任务，需要你亲自出马？”

陈清风嘴角挑了一下，对着陆近羽点了点头，就算是对陆近羽打了个招呼。但是他没有说上一句话，虽然他和陆近羽打的交道不多，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见过的次数不是两只手就能数下来的。

万用阁和摘星楼在生意上虽是水火不容，但是两个组织的人相见，若是与生意无关，定会寒暄几句。每次陈清风见着陆近羽，总会恭恭敬敬地作个揖，抱个拳。

可今日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和陆近羽有深仇大恨一般。

陆近羽却似不识趣一般，仍旧笑道：“既然丧德楼的楼主来了，那阴损楼的楼主，是不是也在附近？”

陈清风仍旧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悲伤。

当提到一个男人的伴侣时，他若是有着悲伤的表情，不是出现了背叛、抛弃，就是遇到了丧偶。

陆近羽这次竟识趣了起来，没有再问下去，却又换到了另外的话题：“陈楼主可否告诉我，刚才那一掌是什么意思？”

“杀你。”

陈清风终于说了话，但是他的声音很冷，比这沙漠中的晚风还要冷。

陆近羽刚才已被吹得有点感冒，此时正揉着鼻子。这个动作是郭清最喜欢做的，陆近羽做起来却像是一个傻瓜一般，以至于自己竟笑了起来。

陈清风又说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杀你？”

陆近羽叹道：“你知不知道，万用阁的眼线东西武林布了多少？”

陈清风道：“一般有人用这句话，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知道的东西有很多。”

陆近羽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知道很多，比如说，你和顾明月其实是从三石岛出来的。”

陈清风道：“这几乎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了。”

陆近羽道：“所以今天的事情，完全是明着面在告诉我，三石岛的人要杀我。”

陈清风叹道：“但是你更了解我的功夫底子。”

陆近羽道：“没错，凭你是杀不了我的。”

“所以还有我。”

一个柔软的声音出现在了陆近羽的背后。

陆近羽没有回头，他便能够听出，这声音是李晴苓。

但这人并不是李晴苓。

因为她拿的不是长鞭，而是短刀。

“我很好奇，你们戴久了面具，脸上就不会长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陆近羽侧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这样就不至于腹背受敌了。

那人笑道：“陆老大这是在说什么笑，你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

陆近羽也笑道：“改天我也把你们三石岛的易容术学到手，起码在骗吃骗喝这一项上面，这门技术可算是真能起到作用。”

陈清风冷冷道：“多说无益，就凭我们两人，想必还是能够让陆阁主喝一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