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黑的。

隆隆的雷声就在耳边响起，让人感到天快要塌下来了。

狂风已经呼啸了一整个下午，黄沙都已经迷了眼睛，可雨依旧是没有下下来。

现在这个时候，不下雨，总比下雨好过。

但是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之中，出现这种天气景象，就算是再怎么镇定的人，都会被吓一大跳。

路已有七里。

在平地上走七里路尚会觉得乏累，更别说众人现在是走在沙漠之中，还顶着风沙，时时听着惊雷。

“还有多久？”

宁馨儿终于忍不住了，她跑到了陆近羽的身旁，问起了这个每个人都会问起的问题。

大家都会问，不代表大家都想要问，即使在这风沙中走了很久，有些人对走进神所却一点儿都不期待。

顾心是不期待的那个人，杨思同样也是。

杨思好像只要一站在陆近羽身旁，就觉得心满意足了。陆近羽自是会照顾到这个小妹妹，他不仅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她的头上，为她遮住风沙，还让她挽住了自己的手臂。

女孩子怕听到雷声，这种事情虽然是真的有，但杨思却不是真的害怕。她挽着陆近羽，只是因为喜欢，而且她还可以靠着这个对宁馨儿炫耀。

可现在的宁馨儿，心早就没有在杨思身上了，愈靠近神所，她愈兴奋。

“还有多久？”

她见陆近羽没有回答自己，便再次问了起来。

陆近羽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无论风沙多大，他都没有斜视，甚至连眼睛都很少眨。

杨思就像是看着一个大英雄一样，带着崇拜的神情，用她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陆近羽。

陆近羽看着前方，杨思看着陆近羽，两人的手臂挽在了一起，似是两人的生命也缠在了一起。

“还有多久？”

这次是郭清在问。

无论还有多久，他都能继续走下去，但是他的内心已无法承受这种无尽的等待。他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时间、确切的距离，然后再安安心心走路。

他甚至还想在这条路上走得久一点，因为只要在路上走着，他就能多和顾心说几句话，多问出一点师兄的事情。只怪自己多年没有回到铁剑山，不然也不会不知道师兄还活着，不仅如此，师兄还有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传人，这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一件事。

他竟然有点后悔前几年窝在清月楼之中。

要是早一点去上京，说不定就能见到周琮，留住他、劝阻他。

要是早一点去铁剑山，就能看到顾善。

虽然从沙漠之中出去之后，也能去到铁剑山，但是自己真的就能活着出去吗？他想到了顾心说自己被顾善派到这里来的，因为这里危险，需要有人助自己一臂之力。

但是顾善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郭清心中一惊，问道：“你父亲如何活着的？”

顾心抬眼，尽管他的脸上满是笑意，但是眼睛却藏不住悲伤。

这是一个眼睛会说话的孩子。

郭清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叹道：“你不愿说也罢，无论怎样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顾心顿了半晌，终于说道：“当时有一批人找到家中，恰巧我又不在。”

郭清道：“不清楚来历？”

顾心道：“家父在当年师门被灭时，就已眼盲，哪里知道来人的路数？而且他……”

郭清叹道：“你已不必再说，无论他说了什么，我总时不怪他的。”

顾心道：“我们铁剑门的剑法，破绽虽少，但并不是没有。那伙人找到家父，就是为了打探出剑法中的破绽。”

郭清道：“师兄这些年怕是疏于练习，早就无力抵抗这些人了。无碍，我到沙漠这么久，还没有人能抓住我的破绽，说不定那些人早就成为了我的剑下亡魂。”

顾心道：“但愿，只是……”

郭清正色道：“无需多言，你我只需好好活下去，活到走出这片沙漠，活到见到师兄。”

顾心狠狠地点了下头，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常常向自己提起这人。郭清确实有着非凡的个人魅力，但与陆近羽不同的是，郭清显得更加温柔，更加让人心安。

陆近羽始终没有回答问题，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因为他在等。

风沙渐弱，雷声越来越大，大到就像是要在人们的头顶炸开了锅一般。

霎时间，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这群人哪里在沙漠中淋过雨，哪里又见过沙漠中下出这么大的雨。

大家都习惯性地伸手盖在头上，想要遮住雨。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心情也烦躁了起来。

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个问题：“还有多久？”

没有人问出口，因为他们发现陆近羽在笑。

陆近羽经常笑，但是现在的笑却不正常，没有人会在正下大雨的沙漠中，无缘无故地大笑。

在场的人竟开始觉得有些害怕，害怕陆近羽发疯，害怕自己被陆近羽带到了无法走出的深渊。

但是杨思的手却紧紧地挽住陆近羽，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之中闪烁着不一样的情感，是钦佩、是仰慕、也是信任。

郭清也信任陆近羽，但是和杨思的信任不一样。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会紧紧地缠上陆近羽，但是自古美人爱英雄，不正是一件始终没有改变的事情吗？何况陆近羽还是一个长得不太差的英雄。

“你们看！”

陆近羽终于开口了，不仅开了口，还抬起了手，指向了前方。

若是只下雨，雨水还未落地定会被这沙漠的热气给蒸发掉。

可今天还在刮风，不停地刮，像是在给众人走进神所预热一般。直到现在大雨倾盆而下，似是一把利剑插进了地中，狠狠地插出了一个洞。

而那个洞，便是神所的入口。

那是一个龙头。

巨龙的嘴正大张着，露出了两扇两丈高的大门。

“你早就知道了。”

郭清笑着在陆近羽的肩上拍了拍。

陆近羽道：“你其实也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他转头看着众人疑惑的表情，笑道：“我带着你们绕了一下午的圈子，你们真就没有一点儿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