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芟翦尔榛莽,谑谈正伶观.
作者:茶佛人生      更新:2019-08-11 02:54      字数:11342

第七章,芟翦尔榛莽,谐谈正伶观。

梦游月宫听仙曲,魂断嫦娥羽衣舞。梨园祖师飘零久,魂飞精泄盛世无。自古酒色佛不救,马怀坡下愁人悟!

时有乱人张氏和稀泥之作《华清宫四首》为证:“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大凡世间万物,自古无不盛极而衰,草木春发夏盛,秋落冬藏,天理循环反复,非人力可为。

且不说时人歌舞升平,自以为天下太平,丰衣足食,无不极尽奢华,大唐自宫中到市井,人人好色,商史喜乐,戏子大发,行业日进斗金,从业人员全国乃数百万计,无不一路发财涨万。

当此各种戏耍大卖的时代,陆羽因缘进入了当时闻名天下的“闻家班”,凭着龙盖山学得的一身本领,赚他个盆满钵满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只不过佛性使然,仙道风骨使然,陆羽偏要以丑角警示世人,不得,终究回归伴佛品茶挑灯谈儒论道的神仙日子,此乃后话,姑且不提。

且说陆羽自进了闻家班,一开始以武功见戏,慢慢地进一步以仙家道术入戏了。不必说,闻家班自然是一路闻名遐迩,高歌猛进。闻天籁和钱三娘自然是心花怒放,整日里数钱数得两手都要麻木了,甩甩胳膊还得接着干。每天见到陆羽都是点头哈腰,母老虎竟然也可以一改往日哪暴躁乖戾的臭脾气,也可以和蔼可亲了额!不愧是姓钱,真真的货真价实的金钱教教主嘴脸。小孩子哪里知道赚钱的辛苦,只知道做自己喜欢的事,乐在其中罢了。见陆羽得父母亲的欢心,香玉那叫一个高兴。一家三口,恨不得都把陆羽抱到供桌上去供着了,可是又怕没了收入,只落得想想罢了。反正对陆羽哪是有求必应,关怀备至,说一不二。

一路上发财,百戏莫漏。看看这日就到了竟陵城百里外的一个小镇,真名“黄公镇”,只因这地方奇珍异宝较多,多产些青铜白玉,时不时有些南来北往的捡漏商贩闻名而来,当地人称“黄金城”。镇外三面环水,十数里地以外有一个去处,时人称之为:“无涯湖畔”。湖东有一小岛,方圆数里地方,其实并不大,只不过这四面环湖,独此一处有些山水草木,奇花异草,也就越发地显得难能可贵了。岛上花花草草倒也不算稀奇,但有一株千年香樟,枝繁叶茂,铺天盖地,树根部开一扇拱圆大门,腹中空旷无比,可纳千百人畜自由活动。更奇妙之处,乃它拱圆大门随时转移开闭,卯时东启,午时西开,子时南移,酉刻北行。年年如此,日日不歇,也不知吸纳消受了多少天地间苦修苦行的灵精古怪,鸟兽虫鱼,天外来客。此岛人迹罕至,鸿雁不过,仙家难言,三皇五帝不提,鬼道喜送大号:“魔鬼岛”。

却说戏班子到了这黄公镇,看看市面繁华,人来人往地好不热闹,这金钱教教主哪里肯放过这样好的赚钱机会了。当下也不和当家的商量了,直接就号令大家伙在这黄公镇试演三日,收成好接着演也好。

于是就于黄公镇最大的客栈“一壶倒”住了下来。

这“一壶倒”客栈老板哪里接过这么大的生意啊!从来就没有超过十位数的客人住店,这一下子来了十几口子人,不免要把伙房、材房、院子全都给派上了用场,忙前忙后的,又是杀鸡又是屠狗的。一时间鸡鸭鹅毛满天飞舞,狡兔走狗蠢猪血浆四溅,厨房院子里到处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油腻混合糖醋蒜香葱花等调料佐料等似香非香,似臭非臭,让人闻一闻就会打嗝的厚重的市井风味。

不必说,旅馆老板自然是收获满满了,一晚上就数着白花花的银子觉都不睡了。

然而戏班子这群“生”“旦”“净”“末”“丑”酒足饭饱,在老板娘的再三催促驱赶下,连夜搭起了戏台,排练了几出杂技,幻术,武打,舞蹈。大有秦二世甘泉宫“作角抵俳优之观”的气势;也不乏五帝时“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巴俞都卢、海中砀极、曼衍鱼龙。”之浩荡;更不缺夏桀“倡优、侏儒”之奇伟浪漫快活;自然也少不了大周之“扶卢、弄丸”的诡异奇妙杂耍。

一切就绪,自第二日开始,先是由寻撞,跳丸,走索,各种冲挟杂耍;吞刀,吐火,易牛马头各种魔术玩了一天。市井里人流涌动,争先恐后,呼儿唤女,招朋引伴,勾三搭四,胡言乱语,一群群来,一波波儿去。银子如流水般花花地进了母老虎的口袋。

见钱眼开是商人的天性,把握机会趁热打铁是聪明人的共性。见银子如此好赚,母老虎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了。于是乎各种棍舞,刀舞,剑舞,对打等武打戏也上了;各种凤舞,鱼舞,龙舞,巾舞,长袖舞,盘古舞,对舞,巴俞舞……一连演了三日。

直到第四日,大家都累了,母老虎数钱的双手十指都是破了又破,老茧加老茧,实在是腰酸背痛,手脚抽筋了,才将“东海黄公,总会仙倡”搬了出来,演了半日。

这“东海黄公”演的是大秦朝公元前221年到公元前206年,一个会施法术的黄公晚年因饮酒过度,色欲喧天,掏空了身子骨,老来法力下降得厉害,最终消失殆尽。可是偏偏不服老,自我膨胀得厉害,硬要逞能前往东海去降服白虎,可惜法力消失,术不灵验,最后为虎所杀的故事。

戏一出场时,哪头裹红绸,腰挎赤金刀,雄赳赳气仰仰的迈着王八步伐的黄公,来至当心,举金光闪闪的大刀直过头顶,略微顿了顿:“哇呀呀呀!”一声大叫,全场都为之一惊,小孩啼哭,人群后闪。胆大些个的,也不免要侧目不敢正视,略微一睥睨,不免也给吓了个心惊胆战,魂不守舍!直到白额老虎“呼!——哈!——呜!——嘿!——”地从幕后摇摇摆摆出来了,这东海黄公扭转了奇丑无比的一颗怪头,人群才略微的好了些,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准备开溜的人都稍微收住了已经迈出去了一半的腿,微微定了些心神。“哇哇”大哭的小孩也稍微好了许多。接着就是黄公又是一声大叫,扑了过去,与老虎斗在了一起,一时间刀光闪烁,猛虎狂啸,八只手加一把金刀,交织在了一起。台下人群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夜漏可闻。

一时间,天昏地暗,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东海上空风起云涌,巨浪滔天,诸神回避,仙人漠视。一场刀光剑影的交锋,也不知斗了多少回合,观者莫辨。直到“啊!哦!”声起,黄公血迹斑斑地倒下,白额头威猛大老虎大摇大摆的离开,走到一半时突然现出了人形,人们才“嚄!”的一声舒了口气,方知原来这是一场游戏!

戏幕的最后就在这黄公的尸体旁《鼓舞》起来,木柱穿挂的皮鼓竖立着,歌者一边敲打一边舞蹈,因其实在是枯燥无味,人们渐渐地也就各自散了。

前文说道此地数里外有一小岛,岛上风景旖旎,鸿雁不过。也是陆羽的命中该有此劫,看看戏演完了还早,香玉觉得无聊,硬要陆羽陪她四处走走,散闷玩儿。到了城郊一看,除了背面黄亮的小镇,前方一片白茫茫的碧浪滔天,几株枯黄的垂柳下边一艘小船在水面上荡来荡去地,只是不见船家。香玉一时兴起,要陆羽摇船载她戏水耍玩,要学姜太公钓鱼呢!

陆羽耿直之人,又处在玩心难收的年纪,何况香玉的确对自己有恩。

面对着这么一个冰清一洁、袅袅婷婷、举世无双的漂亮妙龄少女,即使不是恩人,估计没多少人能够拒绝她的吆喝使唤啊!正所谓“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仗着身负绝学,艺高人胆大,陆羽不讲不说的就去柳树下解缆绳了。香玉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陆羽绳子还没解下来,她已经轻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小船里了,岔开两腿,左摇摇右摇摇,只令小船在本就起伏不平的水面上越发地荡得厉害了起来。陆羽费了好大的劲才解了缆绳,一跃上船,才发觉自己不会划船的,双颊涨得通红,两眼直直的盯着“咯咯咯!”娇笑不停的闻香玉,半天说不出话来。

“摇啊!不然船怎么走呢?”香玉见陆羽笨手笨脚的好半天才解了缆绳,上船了还是磨磨唧唧地,不免嘟着红彤彤的樱桃小口生起气来了。

陆羽虽然尴尬,倒也不敢去撒谎。痴痴地对香玉道:“姐姐。我不会啊!”

香玉见陆羽如一块青铜般定在船上一动不动,看看就不会玩水的主,也不跟他啰嗦了,四下里就找起了撸来,要自己动手了。

正在找呢。只听得“嘿嘿嘿!”三声鬼魅般的笑声从岸上传来。

两人四下里扫视了好久,也没见一个人啊!不免就有些毛骨悚然起来。正自惊魂未定,岸上再次传来“嘿嘿嘿!”三声鬼魅一般的怪笑。

陆羽初入江湖,懵懵懂懂的一个世外之人,稍稍好一些,完全不知道见怪不怪是什么回事的。香玉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知道有高人在此间午睡,不敢跋扈乱来了,客客气气地应声问道:“何方高人在此?不妨现身一见。小女闻家班少班主闻香玉这厢有礼了!打搅高人白日好梦,还请海涵!”

“哈哈哈!黑小子,前面一片白花花茫茫然天水一色,扛着船行走的日子会很痛苦啊!看你小子不像是古灵精怪之辈,这一出海,妖魔鬼怪,牛头马面,夜叉水母,多如牛毛,你可仔细着些,莫送了卿卿小命才好。要橹可以,行至诡异处困难重重时,别说船家没有提醒你两小屁孩。接着!”鬼魅般的声音刚刚结束,只见从浓密厚实的光秃秃柳条深处“嗖!”的一声飞出来一直龙竹削成的船橹。虽然来得飞快却又拿捏得很准确,稳稳当当的四平八稳的落在了香玉的手上。

隐隐约约传来时断时续的船家哪似真非真的苦口婆心之劝告:“道归道,魔归魔!相逢何必曾相识,不如一笑勉恩仇!黑-小-子-,保-重--!”

听音辨途,想来船家已经离去好远了。陆羽香玉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明白老人家的好心呢。兴致高昂,见一橹到手,香玉开开心心地摇起来这艘破旧不堪的小船。看着陆羽威风凛凛地站在船头,四平八稳的,虽然是有点黑廋矮小,不过精神头倒是很是好,湖面的微风轻轻地摆动着他的衣襟,倒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香玉心里一股甜甜的思绪不免一路往大脑里输送。是啊!他不油滑,忠厚老实,就如同小时候走丢了的狗狗“黑仔”。

这样想着,橹不免摇得飞快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已然是前后左右一片白茫茫地,只自己和陆羽一舟一楫于无知无畏中穿行,湖面的风色渐渐大了起来,仿佛有人用大手可劲的拍打着船帷。陆羽的衣襟给风呼啦啦的青旗般鼓动起来,噼噼啪啪的拍打着来路不明的空气,四处乱窜。

香玉感觉湖面渐渐冷冽了起来,尽管她久走江湖,惯看风月,见多识广,胆大心硬,也不免有些想发抖。看看陆羽岿然不动的还立在船头,心神稍稍定了些,可还是有几分莫名的担忧。于是轻声细语的问陆羽道:“小黑!你怕不怕?”

见陆羽不吱声,一副陶然忘机的迷醉状态,一动不动的立在船头。香玉心里虽然害怕,也不免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继续往前划。心里想:“小黑都不怕,我这个姐姐到先怕了,岂不是给人笑话了。何况他这么喜欢此番天水一色的美景,做姐姐的也不能打乱了他的好心境,就让他好好的美一番呗!”

小船继续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乘风破浪,香玉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湖面清远,没有树木花草的倒是有一只鸟什么的啊!哪怕是一呼而过的麻雀也好。只是她不知道,这湖水冷冽异常,别说麻雀飞不了这么远,就是鸿雁,它也要绕道而行的。

风越来越大,湖水越来越寒气逼人了,香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颤颤巍巍的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了,手上仿佛有千百只的蚂蚁在啃噬,几乎抓不稳手中的船橹了。在远远看到前方隐隐约约有个小岛的时候,香玉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精神底里的心弦终于在见到希望的心田里“噌!”的一声断了,一屁股坐在了船尾的木板上。

“哎哟!”一声伴着船撸“噼里啪啦!”的摔打于船上的声音惊呼了起来。

陆羽于爽朗的心境中突然惊醒过来,一回头瞧见香玉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浑身发抖,才反应过来原来香玉摇了大半天的船了,而且湖面的确是比先前冷冽了些,估计她是抵抗不住了。陆羽将身上的青色长袍脱了下来,披在了香玉的身上。

轻声地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香玉见陆羽脱了青袍,就穿着一件青紫色的单衣,不免担心起来,挣扎着站了起来,要把青袍还给陆羽。可刚刚站起来,耐不住寒气过冽,心里如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哎哟!”一声,又跌坐在了船板上。

陆羽口吃心实一个质朴的人,本就不会安慰人,这下又是着急香玉的身体,又是发愁怎么划船的。

看着姐姐痛苦难耐的样子,陆羽才回到原来自己和香玉两人还在湖面漂泊举目茫茫的现实中来。正自百愁莫展的时候,突然之间湖面天旋地转了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小船拖拽着以加速度的速度飞快地向岛上抛了过去,就一个巨浪便将小船眨眼间就稳稳地抛上了无名小岛的草坪上了。

一棵巨大无比顶天立地的不知历经多少春秋的远古香樟树铺天盖地的立在眼前,堵住了去路。怎么办?要绕道走的话不知道要走多远的路程呢?这树干无边无际地展开了去,好像除了它面前的这块草坪,其余地方就都是它的地盘了。

看看弯弯的月牙儿已经载着东方那颗硕大无比的启明星缓缓地向着这边靠了过来,陆羽隐隐约约听见了香玉肚子里“咕噜咕噜!”地乱叫着,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和香玉这一路下来,在湖面就划了大半个下午了,从浩日当空直划过了傍晚,早已经撵过了晚霞,看看就要将近月上柳梢头了。该给她弄些吃的才好啊!

可是左看右看,东瞅西盼地,哪里有什么吃的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倒是得有条狗不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陆羽心里不住地念着我佛慈悲为怀,哪怕有几块饼也好啊!老天爷啊!为什么这么漂亮美丽的岛上竟然除了这颗大树和些花花草草,竟然一只动物都没有,半片鸟毛也不见。奇了怪了。

陆羽不谙世事,自然没事人一样。香玉可是老江湖了,见着这地方阴深深地,冷风不吹,却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恶臭似有似无地夹杂在静谧的空气里一阵阵播散过来来,直入鼻孔。不免心里的小鼓“咚咚咚!”七上八下地敲个不停,哪里还顾得上腹中饥饿了。

陆羽四下里找了半天,也没见个活物。除了自己和香玉,这里就花草树木有生命了。正自百般无助的时候,只见大樟树的根部呼呼啦啦地开了一扇大门,一股呕心得令人欲吐不能的恶臭沿面扑来,香玉早有预见,猛地扭回了头,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口鼻。正要示意陆羽小心呢,只见陆羽“嗖!”地一声,早进了树洞。欲救不得。

原来陆羽身上茶香浓烈,能散百味,早已经是百毒都难以近身的了。其时香玉要是没有陆羽在旁,估计早已经给恶臭喧天的樟毒给搞翻了。

陆羽人还没有落地,只见沿面一张血盆般大小的口直扑过来,赶紧提口真气,一个空中后滚翻飘身树洞之外,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香玉前面一米开外。紧跟着又一阵恶臭难当的黑风沿面扑来,看看就要扑在了陆羽身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得远远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如清风习习,每一株小草都为之雀跃起来。只听得哪熟悉的声音道:“一分天地乾坤袋,二数三才有八卦。大龙小龙最痴呆,一心行善觅真我!”

一语未了,只见原本乌烟瘴气的岛上香气迷人,和风微抚,花草树木争相臭美了起来,一株株一棵棵纷纷载歌载舞地;天空中乌云散尽,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那张血盆大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原来是一条银白色的一丈见方的巨蟒,只见它乖乖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原来喷出的黑雾早已经在和风中烟消云散不知哪里去了。一时间,无名岛上一派生机勃勃。

陆羽还没猜道是谁,只见数只仙鹤扑棱扑棱飞到了面前,偏偏起舞,如几团白云般东飘西荡地。只听得空中传来那熟悉的声音道:“七弟,此乃无涯湖畔的魔鬼岛,在岛上魔鬼未回之时快快骑上仙鹤,它们会带你和你的朋友离开这里。请勿延误!”

一时间五色云集,皓月当空青龙起。只见祥云里青衣白裳两位龙兄两袖清风,神采奕奕地缓缓而来。陆羽不免兴高采烈,展开两臂大踏步迎了上去。不知不觉间,竟然凌波微步,腾空而起,飘飘然御风而行,于空中接着两位哥哥,手拉手缓缓落在了香玉面前。一时间,给香玉看得是两眼发光,左揉右揉地,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说来也是奇怪,香玉见到青龙白龙后,肚子竟然就不饿了,只感觉到一股甘甜醇香的桃花露水般的液体缓缓地从喉咙里直往胃里和血液里输送,整个人的感觉就仿佛置身于十里桃花林间,陆羽拉着自己的手在林间嬉戏打闹,一路招蜂引蝶。

一边是香玉正自沉迷梦幻之间,一边是陆羽和六哥四哥还没来得及细诉别情,就只见北面乌云滚滚而来,一袭黄衫,两胁下夹着两衣袂飘飘的仙女御风踏雾而来。正于百米开外的清气铸就的围挡外左冲右突,气喘兮兮地丑态百出。

青龙白龙看着他艰难地无法靠近,无意与他为难,白龙摆了摆衣袖,对青龙和陆羽道:“六弟,七弟,那魔头黄公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六弟,你我兄弟下凡,只为提醒七弟,万不可为难了这魔头,让他的肮脏灵魂玷污了仙家的灵气。不如就此和七弟别过,来日再会。以七弟现在的功力,对付他还不是绰绰有余。不管怎么说,这魔头也是在你东海除害不得所致。虽然他死有余辜,也还算得上是有点良知,没有堕落到底,偶尔也会做点好事,就是好点酒色罢了。”

见四哥如此说,青龙简单跟陆羽叮咛了几句,和白龙手挽手哥俩双双驾云而起。群鹤也扑棱棱腾空而起,紧随双龙御风向东而去。空中不时回荡着青龙白龙对陆羽的叮嘱:“七弟,莫于秽地久处,道归道,魔归魔,早日莲台架祥云,那时南门正常青!--正长青--!--正常青--!”

随着双龙远去,黄袍磨叽了半天,见清气终于散干净了,才疲惫不堪地落在香樟树下的草地上,将两个昏迷中的美人丢在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奶奶的,格老子。什么鬼,竟然敢到爷爷黄老头的无涯湖畔这魔鬼岛来鸠占鹊巢,跟你没完没了。有本事别跑啊!”

这黄袍原来是个奇丑无比的和尚啊,一脸恶心的皱褶!不。是伤疤才对。陆羽自己本来也不是很漂亮的主,倒也见怪不怪,香玉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如何看得下去了,不免恶心得几乎把刚刚喝下去的桃花酿差点给吐了出来。要不是有陆羽在身旁,淡淡的茶香四溢,估计加上黄袍和尚哪恶臭熏天的气味,估计香玉就不是呕吐那么简单了!

这黄袍和尚骂骂咧咧地喘够了气,趔趔趄趄地站起来,回头见陆羽玉树临风地站在自己的对面,不免好奇地左瞅瞅右瞅瞅,上上下下地将陆羽全身打探了一遍,见陆羽小小年纪,头顶青气笼罩,见到自己的真容竟然一动不动地,不免心里一惊,强作镇定冷冷地对陆羽道:“小子,你是何方神圣,敢到我这无涯湖畔魔鬼岛上来撒野,还敢将本仙拦挡于你的青气罩外,别以为降服了我这条看门的千年巨蟒就可以自以为了不起,也别自视法力高强,把和尚我给看扁了。本大仙的看家本领还没有使出来呢!识相点的,就乖乖的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免得本大仙动手了,别误了本大仙的好事。格老子的。嘿嘿!哈哈!嘻嘻嘻!”

虽然黄袍和尚心里没底,可还是想要吓走陆羽,故而故作镇定,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大话很是坦然。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在自己面前对自己的容貌视而不见,更没有人可以在自己恶臭喧天的味道里若无其事的,黄袍和尚虽然怒火中烧,可还是无可奈何地以此从未有过的口吻来对一个小孩子客客气气说话了。

见陆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黄袍老怪不免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地:“奶奶滴!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有如此强劲的法力,清气罩竟然有如铜墙铁壁,和尚几千年的道行都破不了,还费了不少法力。这小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来修为不简单哪!待和尚和他磨叽磨叽,恢复些法力才好与他争斗。”

这样想着,也顾不上刚刚得来的两小仙女了,反正她们一时半会地也醒不了。于是冷冷地道:“黑小子,你别欺人太甚!和尚好歹也是上千年的道行了,别说你一个毛头小子,就是面前这千百年的蛇精,不也在和尚手下乖乖伏法,甘愿做条看门狗。嘿嘿嘿!别说和尚没提醒你,一会喂了这永远吃不饱的巨蛇精,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哪里来的哪里去,别碍着你爷爷享受美色,哈哈哈!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真么样,小子?”

陆羽本来无意与他争执,可看着眼前草坪上的两女人可伶兮兮地,就在自己眼巴前蜷成一团,不醒人事地躺着,慈悲心起,有意要救她二人,于是和善的对黄袍道:“老师傅,您也是出家人,本不该与您放对,可同是佛门弟子,还望老师傅可伶众生苦难以多,放这两女孩一条生路吧!南无阿弥陀佛!还望师傅慈悲为怀!”

黄袍怪虽然此刻惧怕和陆羽动手,可他更好色啊!刚刚的到手的两美人,如何肯与陆羽轻轻松松三言两语就给他带走了?何况一连四天光顾着看戏了,好不容易沿着腥膻味于哪小镇上捋了两小美人,可还没来得及享用呢,饿了三天了,在镇上光顾着吃了。奶奶的,先要享受一番才能还给他啊!看这小子入世不深,黄口白牙的,先糊弄他一番,让功力恢复些才好。这样想着,黄袍冷冷地道:“小黑鬼,别给你个笑脸就以为春天到了。再不走,可别怪爷爷不客气了!”

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原来黑小子还带着个如花似玉沉鱼落雁描画难成的天仙般的美人呢。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只是这黄袍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已经是鬼了,再死一次那就是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了。可有些人偏偏不信邪啊!何况魔鬼岛岛主。

其实陆羽心里也没底。只不过菩萨心肠,慈悲心泛滥得厉害,何况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不言不语,只盯着黄袍笑呵呵地。懒得和他废话了。

只是黄袍老怪色欲喧天,有些自视过高了,好色之徒为美色举国开战都无所畏惧了,何况区区小命。

真真的是色胆包天啊!

就在黄袍准备发起攻击的时候,只见地上的两美人相互搀扶着晃晃悠悠的就站了起来,睡眼惺忪地,一脸的蒙蔽状态。

一个一个揉着朦朦胧胧的眼,只见年轻些的尖声尖气嗲嗲地问着年长的道:“帮主,这是哪里啊?你怎么带妙音到这里来了?你是不是又给妙音吃了什么仙丹啊,浑身燥热难耐呢!好想接着睡啊!”

年长一点的估计功力好一些,较年轻一些叫妙音的清醒得多,没有那么迷糊了,见叫妙音的胡言乱语地,毫不客气地回答道:“小蹄子还浪着呢?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谁是你的帮主啊?好好睁开你那桃花泛滥的小眼睛瞅瞅,我是谁?落入贼手了,你都已经羊入虎口还骚包呢!一会你就可以骚包个够本了,只怕你以后都可以天天骚不停了。”

陆羽专心于黄袍的一举一动,心无旁骛,再加上对男女之情无知无畏地,一片混沌。对两美人的对话一个字也没听见去。

香玉得陆羽仙茶的数十日滋润,又加上青龙桃花神露的充实,本来就聪明伶俐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今愈发地耳聪目明了。尽管两美人低声细语地谈话,还是给她听了个真真切切了。

这不听还好,一听吓了一大跳!原来是老妈和妙音姐姐,难怪看着眼熟。吃惊的是原来老爸和妙音姐姐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啊!更为吃惊的是老妈竟然知道却一直都从未提及,从来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现在这样了,还是那么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哎!难怪老妈对漂亮男子老是抛媚眼,感觉对师兄们也都是怪怪地。不管他了,一定要让陆羽救下老妈才是!自己还好,到时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别给他添乱。

见老妈惨兮兮地,香玉也顾不了这档口的许多危难了,急吼吼地对陆羽大声道:“小黑子,那是我老妈啊!你快救救她。别跟这黄袍老怪物废话了,把他打死!把他打死!不行赶紧去叫你六哥四哥,用刚刚哪罩子罩死他。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陆羽本就要救人的,是不是母老虎他都要救的,这没什么。

黄袍怪物倒是从香玉的话里听到了令自己兴高采烈的信息了,于是哈哈大笑着道:“小黑鬼,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原来是刚刚走掉的两胆小鬼给你的勇气呢,今天爷爷吃饱了,懒得动手,也不想为难你。把你旁边那叽叽喳喳的小美人留下,你滚吧。”

顿了顿,美滋滋地狂笑了三声,也不等陆羽答话了,急忙急火地接着催促道:“小黑鬼,赶紧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爷爷酒兴起来了,要尝尝今天上天恩赐的三个小美人了,嘻嘻嘻!酒足饭饱,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一边说着,一边就色眯眯地向着陆羽身后的香玉走了过来。

陆羽见情况不妙,“逍遥游”神技一着急就自然运作了起来,只一瞬间,便牵着香玉飘出了一箭之地。心平气和地对黄袍道:“老和尚,念你同是佛门弟子,小道士不想与你为难,希望你就此罢手,放了我师娘和那位小师姐。南无阿迷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陆羽从黄袍先前凌乱的步伐里得出了结论:“黄袍和尚不是自己的对手,自己自从修了哪一僧一道赠送的两部道术奇书后,每每于着急或者兴奋的时候就会有不小心便惹祸上身的事情发生。师傅常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不可以误伤了他的命。还是再劝劝他。”

本来嘴就笨,这里还没开口呢,那黄袍老怪就极度不耐烦了,从背后脊椎骨里抽出来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高高地举过头顶,哇哇怪叫着猛虎般扑来。

陆羽还没反应过来呢,香玉见状不免失声大叫了起来:“东海黄公!小黑子,是东海黄公。”

陆羽年纪虽小,但是个人修为以近仙境,虽然自己不知道,但是每次遇难法力自然会本能地去应付。

东海黄公举着金刀怪叫着扑来,陆羽心念起处,一枝茶树枝清香四溢地缓缓于袖口飞出,只听得“叮当!”一声,金刀被树枝打飞开去,“噗!”的一声没入了大樟树厚实的躯干里了,无影无踪。

黄公见陆羽厉害,不免披头散发,扯下黄袍,裸露着黑乎乎的上半身,口中念念有词“吽麻利吽,刀光剑影吽麻利吽!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

念完,只见数十百千的大大小小金刀前仆后继地向陆羽“嗖嗖嗖!”地射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陆羽身前漫天绿叶如雨下,魔鬼岛一时间笼罩在绿色的叶片里上下翻卷,茶香铺天盖而来。陆羽和香玉看着这眼前的小岛整个一如一个巨大无比的绿色圆球上下翻滚,一会左一会右,忽上忽下地,哪里还有一星点金刀的影子啊,就连千年的巨大香樟树都淹没在了这一团绿色的大球里了。

陆羽化外之人还好,香玉睁大了眼睛,吐出的舌头久久返不回嘴巴里,两个字,惊讶。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绿球的转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茶香也慢慢的四散开来,最后落了一地的绿叶,厚厚地铺在草地上,金刀影子都见不到半点,老黄公一丝不挂地蜷缩在同样一丝不挂的大樟树下,都是通体的墨绿色的肌肤,一如惊慌失措的哪无毛的鸟儿般瑟瑟发抖。

陆羽上前欲跟黄公道歉的呢,只见香樟树光秃秃的密集枝丫间传来黄公镇哪只闻其声未谋其面的估计是艄公的声音,一走一顿的道:“道归道,魔归魔,尘归尘,土归土。此魔非常魔,茶佛未成佛,还望方外仙家放过此恶一命,莫要靠近他。老船家已为仙家备好了走船,还望紧记双龙叮咛,速归为妙!此番恩德深厚,不易多造杀戮。还请小仙家三思而行。”

陆羽本就宅心仁厚,听说靠近就会要了黄公老命,本来打算安慰的话也就不多说了。回头拉着香玉的手,轻身一跃,便跳入了湖边的小船。原来香玉妈妈和师姐已经被人放入了小船,还在昏迷中。当下心里就了无牵挂了。

刚刚落定,小船便自飞一般向镇上驶去,指一盏灯的时分,便到了镇上。陆羽和香玉一人一个,将母老虎和妙音背回了客栈。

母老虎和妙音一觉醒来,自是一无所知,只当是噩梦了一场。香玉自此抑郁,不愿记起这番遭遇,惊吓有之,忌讳有之,故也当作是噩梦一场了。只有陆羽无知无畏的人,习以为常了,也当无事人一番。

戏班次日收拾停当,向着湖州一路进发不提。原来那黄公就是戏文里边的黄公,那日因客栈血腥味重勾引了来,见镇上演戏,便于客栈厨房里边吃饱喝足,化一个翩跹公子哥,一连看了三日半的戏,见母老虎和妙音妖艳非常,不免口水直流,于第二日晚间便勾搭上了,戏散场了一路媾和到了魔鬼岛。要不是陆羽,估计母老虎与魔鬼岛对妙音的戏言可就要不幸成真了!

且不说那些无边无际的废话了,只说这戏班子一路上演演停停,打打闹闹地,不几日,便到了这湖州境内的湖州城外。

陆羽自见了哪黄公的真面目后,童心大发,依葫芦画瓢地做了个面具,自编自演了一出双龙戏小丑的武打戏,一路上乐在其中,也不觉得苦闷了,寻爸爸妈妈姐姐的念想也就松动了许多。这一路下来,精气神越发地充沛了,头顶的青气逐渐地开始由散乱渐渐归一,终于在这心情舒畅的湖州城外凝聚成一朵若有若无的小花了。

沿官道一路远远望去,这江东海岸线上的城市就是不一样:三吴圣地,西依天目。太湖之滨,丝绸之府;鱼米之乡,文化之邦。南浔古镇,莫干山外,太湖百合,双渎雪藕,吴兴上郡,美轮美奂。令人流连忘返,醉生梦死。难免要演绎些商女之恨,深闺佳人之怨,也不免要造作些冤案曲魂出来。只不知会否有谁会明白:整日里沉迷于些花枝招展的华丽皮囊,游走于红灯绿酒之下,消瘦了皮肉,更是消瘦了大好年华,虚度光阴不说,更是折煞了一番好景致,抛尽了几生几世哪苦苦修来的微博福分。

戏班子一溜地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地进了城,觅得一处大客栈住下,酒足饭饱,各自洗哪一路的艰辛风尘去了。至于陆羽如何思念亲人,能否寻得他们,且听下回分解。